第六十章 冷風淒淒拂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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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是執法隊,巡守在鼇山上,保護玄武宗宗門內平日安寧與紀律、負責進行違紀處罰的特殊機構(就像少林寺的戒律院一樣)。

    執法隊出麵,三言兩語便把事情搞得一清二楚,領頭那人知曉來龍去脈後也沒多說什麽,隻吩咐人把裘江抬走醫治,把紀央帶走單獨關起來,帶走羅諦作見證人,其他人驅散開。

    臨走之時,紀央側頭朝羅諦一笑,眼神中透出幾分莫名的意味,口中道:“真是麻煩了,師兄。”

    羅諦隻覺雙腿一軟,若不是有人扶著,差點就栽倒在地上,待抬頭去看紀央時,他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羅諦驀然間一片天旋地轉,紀央雖然沒有再看他,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卻讓他心底冰涼。

    很快,聞訊趕來的曲靖安見到了被單獨關起來的紀央。

    “師父。”原本坐著的紀央見到曲靖安連忙起身。

    “嗯。”曲靖安點頭,“你沒事吧。”

    “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那就是還有問題?”曲靖安瞪著眼睛問。

    紀央舉起右臂,不在乎地笑笑:“和那家夥硬對了一拳,胳膊有點不適。”

    曲靖安瞪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圓盒,丟給紀央道:“幽麝芝靈膏,記得一天三次搽。”

    “知道了師父。”紀央笑嘻嘻地收起。

    曲靖安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方開口道:“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紀央含笑看著自己的師父,沒有言語,靜待下文。

    這次的事,對方先是收集紀央的資料,對紀央有了比較“充分”的了解,知道他沉迷於武學,這才以《天罡霸絕》為引,釣他上鉤,又在裘江背後挑撥,引導著他與紀央見麵,借裘江之手與紀央起紛爭(可惜,裘江的智商不怎麽高),逼迫紀央用出天罡霸絕,自己毀掉自己。紀央不知道對方怎麽就那麽有自信會讓自己用天罡霸絕,不過看羅諦陣前話語看似維護紀央,實則句句都帶著引導性,便知他們肯定另有布置,就算這個目的不成,定然還有其他目的能順勢達成。這是陽謀,所以背後的人不怕別人猜到,可笑那群執行計劃的,身份實力不夠,沒有膽氣,小心翼翼深怕暴露,紀央看著都替他們累。

    很明顯的,這是借打擊紀央來削弱曲靖安的勢力,而曲靖安自己也說了,對方不止是朝他來的,那麽曲靖安後麵,肯定還有人。

    又是一陣沉默後,曲靖安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本來不與你說,是為你好,實力不夠,知道多了隻會受其害。就算現在,我也隻能告訴你一點,”他躊躇著,嘴裏蹦出幾個字:“帝室之鬥,天下之爭。”

    紀央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默然沉思,片刻道:“可那位如今才不過五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怎麽……”

    曲靖安歎道:“你是不知,陛下多疑,後宮無主,太子未定,這場爭鬥久矣。”

    “那今日之事……”

    “我屬一派,楊堅屬一派,背後謀劃之人另屬一派。”

    紀央皺眉道:“就連咱們玄武宗內部都不是鐵板一塊,那其他勢力不更是四分五裂,錯綜複雜?”

    “表麵一潭死水,不起波瀾,實則暗流湧動,危機四伏,如今局勢,就是如此。”

    紀央忽然笑道:“當如師父所言,我如今還是不知道這些的好,與其操心離自己那麽遠的,還不如關心關心自己,我要受到什麽責罰?”

    曲靖安讚許地笑道:“你有這般心性,為師能徹底放心了。責罰不必擔心,此事錯不在你,至多為了維護下那個老東西的麵子,治你個出手太重的罪,去回風崖待幾天罷了。哼,今日之事,日後必不讓他們好過!”

    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很快下來,裘江受罰苦役,掃山路一月,因為受傷較重,暫緩執行。紀央罰下回風崖麵壁思過,為期七日。明麵上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暗地裏,那些攪風攪雨的鬥爭,依舊持續不斷。

    回風崖。

    這是一塊百米長寬從絕壁上突出的平台,山壁內傾凹出一個勉強可稱作洞的凹陷,其內有一泓清泉,碗口大小,是在這下麵的唯一水源,石台邊緣紮根在崖上一顆老樹,枝幹虯結,上麵一年四季結著大小若柿子的紅果,酸澀難吃,鳥雀不願食,是在這下麵的唯一食物。這裏離上麵有三四丈,人徒手不能上下,隻能借助繩子才下去。

    回風崖上風吼不息,似厲鬼哭嚎,似嫠婦幽泣,淒怨嗚咽,片刻不絕。人在回風崖上,不得片刻安寧,那風似九幽中來,從七竅間穿過,吹入腦腔,在腦室中嗚哇回響,一時三刻便令人頭腦發脹,厭煩鬱悶,苦不得脫。到得夜間,寒風刺骨,直刮過胸腔腹內,肌隙骨髓,把人風幹吹空,連續幾日下來,使人身若幹屍心若死灰,其間痛苦,非言語所能言盡。

    隻是就在這“嗚嗚”風吼聲中,紀央就這麽盤膝靜坐在石台邊緣,閉目不動,安穩若山,嘴角含笑,神遊太虛。

    慢慢的,紀央身體顫動一下,右臂伸出,平舉齊肩,右掌舒展開,掌心向下,手背向上。如此又是不動,隻是細看去,卻能發現不是不動,隻是動的幅度很小,很快,方向隨風,時變不定。

    如此有一刻鍾,紀央收回手臂,握掌成拳,慢慢向前麵空氣打去。動作很慢,一寸一寸地往前挪,若是細看,也能發現那手臂那拳頭同樣若顫抖般細微動著,盡力跟隨著這呼嘯多變的風。勢頭用到盡處,便把拳收回來,再以同樣的速度打出,一遍,一遍,又一遍,如此反複不絕。

    驀地,紀央臉色一變,痛楚的神情一閃而過,手臂抽搐般的一抖,收回拳頭,手掌皮膚上溢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細小血珠,給白皙的皮膚蒙上一層淡淡的紅。

    “可惜了。”紀央揉著手,從懷裏掏出曲靖安給他的那個圓盒,打開蓋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吸一口,沁人心脾。紀央用手指挖出裏麵淡綠色的半透明藥泥,細細地均勻抹在右手上。

    手傷不好,紀央便不再練功,走到那出凹陷處,倚著石壁坐下,任冷風拂麵,涼意披身,紀央飄然間進入夢鄉。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麵容不清的白衣女子飄然落到他身邊。

    “紀央,最近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