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紀央整整衣服，施施然出門。白日的他就如外出遊玩的富家公子，在石陀城的大街小巷閑逛，像其他第一次來的人一樣，對異域的大小事物都充滿著好奇，一聲吆喝，一個物件，一件小事都能吸引他駐足觀看，津津有味地欣賞著見到的一切。

    “快看，那是什麽？”

    “好大一隻鳥啊。”

    “啊，那是……天鷹王！是天鷹王！”

    “是天鷹王啊！”

    紀央抬頭望天，隻見一隻大鷹劃過天際，向著皇宮降落，鷹背上穩穩地坐著一個人，任由大風吹拂，巋然不動。四周的人有本地的，大多一臉驚喜，更有甚者當街跪拜，雙眼放出狂熱的光芒，外鄉之人有知道天鷹王的，帶著驚訝的表情向那處看去，有如紀央般第一次到來此地，從未聽過天鷹王的名號，正納悶地向身邊人請教。

    紀央向一邊的劉湖生問道：“剛剛那位就是有‘大漠神話’之稱的天鷹王？”

    此時劉湖生也是一臉興奮，仿佛見了偶像一樣道：“沒錯，爺，天鷹王的名聲這麽響，連中原也廣為流傳了嗎？”

    紀央並未回答劉湖生的問題，而是自顧自道：“師父說世間武功排在第一等的，不過寥寥數人，劍王算一個，天鷹王算一個，他自己還排不上。這話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謙，但也足以說明這天鷹王的武功之高，我的武功比師父略低，應該打不過天鷹王。”

    “天鷹王這時候突然來這裏，是否也是為石陀古城寶藏而來？嘿，這個漩渦越來越大，這下突然闖進一隻大鯊魚，也不知會攪起多大的風浪！”

    環顧四周，見到地上跪了一片的人，嘖嘖稱奇，心中又道：“天鷹王和劍王在江湖上的地位差不多，可在這裏卻是天差地別。越是像這種小部落小聚居分布生存的地方，狂熱的個人崇拜就越是強烈，天鷹王在大漠民眾心目中的地位之高，隻怕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這股力量一旦調動起來，那可太可怕了。”

    前世身處國家暴力機關，他也沒少參與過鎮壓邪教狂熱分子、恐怖組織的huó dòng，過去的經曆，現在一一回想起來，令紀央一時間渾身都有些發冷。

    “爺，您看。”劉湖生打斷紀央的思緒，伸手朝前指了指。

    紀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雙眼一凝，隻見劉湖生指的赫然是那日大漠客棧中見到的傅青卓一行人，在這裏的並非當日所有人，加上傅青卓和那個中年人還有三人，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去了哪兒。

    “卻是我看走了眼，看這些人舉止行動，隱隱帶著一股紀律性，他們應該都是朝廷的人啊！”

    “朝廷也做出了反應，隻是有天鷹王在，石陀國王宮裏還有一個隱藏的高手，再加上魔教一大幫人，朝廷就派出這麽幾個人來有什麽用，送死的嗎？或者說這些人來不是為了這件事，又或許還有後手？”

    “走，回去。”紀央招呼一聲，轉身就走。他的第一目標是救出阿爾斯勒，至於什麽魔帝的生死，什麽寶藏，略盡人事就得了，他才不去管一個失蹤三十多年的老頭是生是死，讓這些人打生打死去吧！師兄若是還那麽死腦筋，就把他打暈了綁走，其他事……

    與他何幹！

    入夜，紀央在寂靜的街巷間無聲遊走，他和阿西八在約定的地點見麵，這次過來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強行帶走阿爾斯勒，阿西八為他們準備出城的一幹事宜。紀央不願再橫生事端，自然是要越快離開越好。

    到了約定的地點，紀央身體卻猛地一頓，他聽到屋裏隻有一個呼吸聲，但那個聲音卻若有若無，悠長平穩。

    這個人絕不是阿西八，他是個高手，並且有恃無恐，不做絲毫掩飾地等著紀央的到來。

    略一思量，紀央站起身，堂堂正正直接推門而入。屋裏沒有掌燈，一片黑暗中，一個人坐在那，一動不動，仿佛是在沉思。

    紀央走上前，左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右手撫過他的眼簾，替他合上眼睛。

    這是阿西八，他已經死了。

    紀央扭頭看向另一側，那裏還坐著一個人，雖然在一片黑暗中，紀央的眼睛依舊能如視白晝：那是一個半老的男人，身材佝僂，穿著普通的布衣，氣質陰翳，眯縫著雙眼，眼線狹長，開合間偶爾有精光投射而出。那個人開口說話，聲音陰冷尖細：“咱家三福，見過紀公子。公子既然能感覺到咱家在這，為何還這麽直接闖進來？”

    紀央麵無表情，開口道：“死太監，陰陽人，爛屁股！”

    三福太監雙眼一瞪，隨即又慢慢眯起，隻是聲音更加陰冷：“紀公子是因為咱家殺了那個下人而動怒吧？他辦事不力，留著也是個廢物，殺了也就殺了，紀公子何必為個廢物和咱家置氣？”說罷不待紀央反應，自顧從懷裏掏出一物，道：“咱家攜聖旨前來，紀央，還不跪下接旨？”

    紀央閉上眼睛，少頃，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冷聲道：“你來這裏也是為了打探魔帝生死的吧？不，深宮重帷，久居高位，你絕不會僅僅為一件連五成可能性都沒有的事千裏迢迢跑來這裏，一定還有什麽別的目的……你一來就殺了阿西八，是殺雞儆猴，為了立威，故意給我看的？隻是你挑錯了人……”

    “大膽！”三福太監怒喝一聲，眼中盡是殺意：“紀央！你想謀反不成！”

    轟隆！紀央暴起，精氣神肆意奔放，身如驚雷，拳風獵獵，直直撲向敵首！

    三福太監身如青煙，閃身躲過紀央一拳，殺意迸發：“好膽！抗旨不遵，意圖謀反，你要被誅九族！你的父母，你的親戚朋友，你的師兄弟你的師父都要因你而死！”

    “死也是你先死！”

    紀央右手握拳，一拳直直打向三福太監的胸口，攜千鈞之勢，排山倒海，令人生不出半分阻擋之心；左手並掌如刀，斜斜向著三福太監肋下切去，如蛇出洞，無聲無息。雙手竟同時用出剛柔兩種截然不同的勁，變化之道，盡在其中。

    三福太監似乎真的化去了血肉之軀，隻留一個靈魂虛影，輕飄飄的不受力，借著紀央的拳勁向後一退，便已躲過紀央攻擊，同時抬掌向著紀央小臂印去。

    啪！

    紀央並指如劍，與那一掌對上，雙方一觸即分，三福太監手掌變爪，虛空中一抓，一按，爪形連連變幻，令人視之頭暈目眩，說不出的詭異。

    “五毒羅煙掌？”

    “嘿嘿，好眼力！死在我的五毒羅煙掌，你死得不冤！”

    五毒羅煙掌變幻詭異，掌力中內含劇毒，觸之即中毒，一時半刻難以解除，紀央也不敢直接讓他抓中，皆是避實就虛，避開三福太監的爪子，以指挑掌砍，盡朝他的手腕襲去。

    劈劈啪啪！空氣中傳來一陣爆響，刹那間雙方已經對過七八招。

    三福太監手爪一變，皮肉收縮，骨節凸現，青筋根根暴突，爪子變得鬼氣森森，甚至出現淡淡的青煙繚繞，可見他掌中劇毒被全力激發，已經到了溢散出來，飄散來傷人的地步！

    “死吧！”

    “還是你先死吧！”

    紀央雙掌當胸畫圓，齊齊拍去，一股沛然大力狂湧而出，管他什麽鬼爪劇毒，全部以力破之，一掌毀去！

    這一掌蘊含的力道太強，便是一頭大象也要被活活拍死！三福太監怪叫一聲，不敢硬擋，用他那詭異的身法閃身躲開。

    轟隆！嘩啦啦！

    紀央手臂一揮，掌風呼嘯，身周桌椅盡被掃出，半空中已被拍碎，向更遠出濺射而出，如同暗器一般，打在瓷器上瓷器劈啪碎裂，打在木頭上篤篤嵌入木中，打在石磚上啪啪啪如鐵丸觸地，一時間紀央身邊空了一圈，屋內如同被四五個大漢拿著木棒亂砸一氣，廢墟一片！

    三福太監渾身顫抖，冷汗直流，不敢停留，閃身向外逃遁，奪門而出。

    “別跑！”紀央又是一掌拍出，“轟”的一聲，大門被一掌拍碎，木屑四濺。三福太jiān tīng到身後聲音，麵色一變再變，不敢停留，逃遁更快。紀央對著麵前空氣連拍數掌，掌力濤濤，竟傳出數米威力仍寸，撞在三福太監背上，打得這太監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變得煞白，卻借著這一掌之力向前一撲，奔逃更快。紀央腳力也不慢，一步數米，窮追不舍，誓要殺死三福，一追一逃之間，飛快遠去。

    劇烈的打鬥聲吵醒了周圍的人，有好事者出門查看，不遠處巡邏守衛向這邊快速趕來。

    屋裏一片狼藉，遠處一個木架子被打得破破爛爛，不堪重負，“嘩啦”一聲倒塌，架子上的瓷器盡皆摔得粉碎。隻有中間一張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坐著一個人，靜靜地麵對著這滿屋破爛，仿佛在守護著他身周這狹小的一片完整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