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飄雪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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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學生,王雪梅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報社。到了張浩天的宿舍門口,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為何而來。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敲門進去。他倆都在,她卻不敢看張浩天的眼睛,接過他遞來的一杯水卻走到李小虎身旁,拿起一枚錢幣問:“這是什麽?”



    李小虎說:“這是藏幣,我花了半個月的工資才買到的!”



    王雪梅說:“花這麽多錢買這些破銅爛鐵幹啥?”說完偷偷看著張浩天,發現他正溫和地看著自己,內心更加緊張了。



    “我準備搞收藏,爭取離開西藏的時候賺一棟別墅!”



    “我才不信呢,說不定為了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還賣別墅呢!”王雪梅掂了掂沉甸甸的錢幣,心卻在張浩天身上。



    李小虎奪過來,說:“到時你別眼饞!”



    張浩天放下書對王雪梅說:“他想錢都想瘋了,別理他!”



    王雪梅這才假裝如無其事地走過去,翻著張浩天手邊的書,說:“啊,全是新聞寫作方麵的書,高深莫測,我可看不懂!”



    張浩天笑道:“原來以為在學校學得差不多了,用起來才知道杯水車薪,離我的目標還遠著呢!”



    王雪梅笑了:“對,你說過,要當一名有深度有溫度的好記者,成為一個有情懷有愛心的新聞工作者。”



    張浩天一笑,說:“幹了才知道,每前進一步都不容易,要做一個好記者需要付出很多,jī qíng、思想和責任,缺一不可!”



    王雪梅眼中閃爍著動人的光芒,說:“我想做一名學生喜歡的教師,做他們的良師益友。不僅給他們傳授知識,還要做他們的知心朋友,為他們播下夢想的種子。我盼望將來有一天,我的學生能在各行各業出類拔萃,獨領風騷!”



    李小虎扭頭看著他們,說:“喲,兩個理想主義者談起理想來充滿了理想!”



    王雪梅看了李小虎一眼說:“難道你沒有理想?”



    李小虎說:“我的理想生活就是沒有理想地生活!”



    張浩天突然想起徐致遠下午打來的diàn huà,說:“差點忘了,致遠說讓我們去看他新買的自行車,你要沒事和我們一起去吧!”



    王雪梅高興地答應。三個人出門就碰上從街上買香皂回來的田笑雨。張浩天喊著她一起去了。



    他們來到布達拉宮腳下,見徐致遠正把自行車鏈子搖得“呼呼”響,宋建華和陳西平蹲在一邊看,楊丹丹不耐煩地催徐致遠:“別搖了,帶我遛一圈!”



    張浩天走過去扶住車把搖了搖,羨慕地說:“可以啊,剛發工資就買了輛車!”



    徐致遠說:“每次去看丹丹來回要走兩小時,一狠心就買了!”



    李小虎說:“喔,不錯嘛,還是‘永久’牌的。”



    徐致遠說:“認識了一位老鄉,他幫忙買的。”



    宋建華鼓動陳西平也買一輛,陳西平搓搓手說:“舍不得!”  



    張浩天跨上自行車對王雪梅說:“走,帶你兜一圈!”



    王雪梅激動得快要昏過去了,飛快地跳上去。張浩天腳一蹬,車身猛一晃動,王雪梅情不自禁樓住了他的腰。好柔韌、好舒服、好溫暖啊,這是什麽樣的感覺啊!車飛快地向前奔去,風在耳邊輕輕吹拂。王雪梅仰望布達拉宮,一鉤新月懸掛在蔚藍色的星空,星星點點的雪花漫天飛舞,像小時候坐在旋轉木馬上那種感覺,好激動,好幸福啊!這樣的景致,這樣的心情,王雪梅的心都快化了,做夢也沒有想到,愛情這麽快就像雪花一樣悄悄降臨了。 



    張浩天一刹車,王雪梅再一次緊緊抱住他的腰,腳著地,思緒才慢慢回到了現實。



    李小虎迫不及待抓過張浩天剛停穩的車,對田笑雨說:“我也帶你風光風光!”田笑雨笑嗬嗬地跳上去坐在李小虎身後。李小虎在街上騎了一個來回還意猶未盡,再次從大家急切的尖叫聲中飛馳而過,得意地唱起來:“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田笑雨說:“我好像要飛起來了。”



    他們剛停穩,宋建華和陳西平就搶著要跳上去。



    楊丹丹抓住車把不放,說:“我還沒騎呢!”



    宋建華說:“你自家的車,還和我們爭什麽!”



    楊丹丹拉住徐致遠撒嬌:“不幹不幹嘛!”說著就坐了上去。



    宋建華和陳西平失望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這時,周逸飛騎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出現在大家麵前。他把車推到宋建華麵前:“騎我的,追上他們!”



    宋建華對還在發愣的陳西平說:“上啊,追!”



    楊丹丹眼看他們就要追上來了,用力拍打著徐致遠的後背尖叫:“快點,快點!”



    陳西平拍打著宋建華的屁股,大喊:“加油,加油!”



    頓時,布達拉宮腳下上演了精彩的一幕,野狗被他們的喊叫聲吸引過來,成群結隊地在後麵追。路旁閑逛的群眾駐步觀看,像欣賞馬戲表演一樣興奮。宋建華眼看就要追上徐致遠了,楊丹丹的高跟鞋不早不晚掉下來落在宋建華車輪前方。陳西平大喊:“高跟鞋!”宋建華越是想躲開,越是瞄得準,前輪不偏不正剛好壓上去。車把一歪,倆人重重摔在地上。狗圍上來“汪汪”大叫,圍觀群眾哈哈大笑。



    楊丹丹高呼:“我們贏了!”陳西平捂著屁股呲牙咧嘴站起來,四處尋找宋建華的眼鏡。宋建華把高跟鞋扔給一跳一蹦回來撿鞋的楊丹丹,說:“你怪會使美人計的呀,這簡直就是一枚手雷嘛!”周逸飛跑過來扶起自行車心痛不已,說:“車摔壞沒?”



    宋建華戴上的眼鏡又滑了下來,取下來一看,腿斷了半截,氣鼓鼓地說:“先不要說車,眼鏡壞了誰賠?”他左看右瞧,見田笑雨頭發上有根皮筋,就央求她取下來綁眼鏡腿。李小虎拉住田笑雨說:“用皮筋可以,但是他得請我們吃飯!”張浩天一聽,帶頭叫好。宋建華摘下眼鏡說:“這哪是革命同誌嘛,就是一群強盜啊!”田笑雨不顧大家的勸阻,摘下皮筋遞給宋建華。李小虎一把搶過來說:“他不請就不給!”張浩天又帶頭起哄。



    宋建華說:“不戴眼鏡也罷,反正我已經把你們看清了!”田笑雨有些不忍,把皮筋遞給宋建華說:“別生氣了,給你!”



    宋建華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家都責怪田笑雨心太軟。田笑雨極力解釋道:“沒有眼鏡啥也看不清,多難受啊!”見大家還在笑,就用求助的眼光看著張浩天,說:“你看他們!”



    張浩天覺得善良的田笑雨美麗而可愛,止住笑安慰她:“我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做得對!”



    宋建華綁好眼鏡腿說:“看看你們這群人,窮凶極惡的。隻有笑雨姑娘,不但美麗還善良,為了她,我請這頓飯!”說完戴上眼鏡指著前方說:“我看清了,那裏就有一家牛肉拉麵館,走!”可走進去一問要三元錢一碗,他有些舍不得,轉身要走。



    周逸飛“嘿嘿”笑了一下,說:“可以少要一碗,我吃過了。剛才領導專門請我們幾個吃飯,還親自給我端了兩杯酒呢!”



    宋建華心一橫,拍了一下錢包,說:“省下三元錢也買不了什麽,再吃一碗又何妨?”



    李小虎不耐煩地說:“人家不吃就不要硬勸嘛!”



    張浩天捶了李小虎一下,對周逸飛說:“你吃的是慶功酒吧!”



    周逸飛笑著補充道:“領導請我這個級別的職員吃飯還是頭一回呢!臨走還送給我幾張舞票,吃完飯我請大家跳舞!”



    楊丹丹立刻手舞足蹈起來:“跳舞,跳舞,想死我了!”



    一到舞廳,周逸飛就牽起田笑雨的手走進了舞池。他的雙手僵硬地架在田笑雨纖纖細腰上,像兩把鋼鉗,說:“借你的錢我還不能還,我又買了輛自行車。沒有車不行啊!政府大院裏的人不是坐車的就是騎車的。我在那裏工作也不能太寒酸了。”



    田笑雨笑了一下:“沒關係,我不急!”周逸飛踩了她腳一下,說:“其實我從未跳過舞,還請多包涵!”“沒關係,我教你!”田笑雨說完就認真講解起了每個動作。



    王雪梅跟著張浩天走到舞池中央輕快地跳起來。她抬起頭,無限幸福地凝望著張浩天,感覺他的舞步是那麽輕鬆得體,手指用恰到好處的力度輕輕搭在自己腰間,握住自己的手不緊不鬆,柔和而富有彈性。尤其是他的眼睛,親切自然、無限溫暖。真希望樂曲永遠不要停下來,一直和他這樣跳下去。



    徐致遠摟住楊丹丹的腰,雙雙甜蜜地滑入舞池,像兩隻追逐嬉戲的蝴蝶翩翩起舞。他們抬著優雅的腳步,扭動著柔美的身姿,讓人自然聯想到在學校舞廳裏他們就是最吸引眼球的一對。燈輝如水,樂聲繞指,他們瞬間就把大家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周逸飛學會幾個簡單的舞步就鬆弛下來。也許還沉浸在剛才酒桌的熱烈氣氛中,領導的褒獎之詞還久久回蕩在耳邊,同事羨慕的眼光還在眼前閃現輪放,他顯得興奮異常。“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他突然想到這句詩,臉上立刻泛著紅光。他憧憬著自己美好的未來,想象著某一天就成為了什麽級別的什麽領導得意風光的樣子,心裏一陣激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田笑雨抓住周逸飛的手,目光卻在追尋張浩天的身影。一個旋轉張浩天靠了過來,倆人相視而笑。突然,田笑雨的腳被周逸飛踩了一下,她“哎呀”一聲。



    周逸飛連忙說:“對不起!”田笑雨笑了一下,可她那溫柔甜美的笑臉突然牽絆住了周逸飛的心,他頓時亂了陣腳。當她再一次回眸一笑時,周逸飛突然意識到什麽,眼前如此美麗的姑娘,自己怎麽從來沒有注意過呢?過去幾天一直在追求自己的錦繡前程,竟忘了愛情也是各種需要中的一種,怎麽就忽略了呢?



    他覺得自己是突然愛上她的,同時也為這個“突然”感到突然,**就像被關在潘多拉魔盒中的怪獸,順著縫隙就溜了出來。他努力鎮定下來,有意看看身邊飛旋過來的張浩天和王雪梅,想確定一下剛才的**有多少夢幻成分。可他們閃過之後,那個念頭又席卷而來,他確認自己真的喜歡上田笑雨了。在荷爾蒙的作用下,他借著昏暗的燈光大膽打量起她來:眼睛是那麽清澈明亮,眉毛是那麽細長柔美,嘴唇是那麽飽滿紅潤,迷人的彩燈一遍遍掠過她文靜靈秀的臉龐,使她更具朦朧夢幻般的美。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不知道平時對女孩說話都要臉紅的自己,今晚怎麽這麽大膽,一定是剛才領導敬酒自己喝得太猛了。



    “是這個吧?”田笑雨趁轉身換位,把口袋裏剛剛買的**香味的香皂摸出來。



    “喔!”周逸飛又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味道,除了淡淡的**香還有一種令人迷醉的特殊香氣。他有些眩暈,有些迷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他再一次在心底吟誦起來,挺了挺腰板。“傾一下!”聽見田笑雨對自己說,周逸飛愣了一下。什麽“親一下”?一走神他又踩到她腳上。



    田笑雨“唉呀”一聲抬起腳,又說了聲:“傾一下!”周逸飛覺得難以置信,無法呼吸。親一下,這是真的嗎?愛情來得比突然還突然,幾乎是閃電的速度。他有些飄飄然,渾身發酥,可不敢直視田笑雨的眼睛,更不敢親她。心“砰砰”亂跳一陣又有些不甘,終於鼓起勇氣小聲說:“我不敢!”



    田笑雨睜大眼睛看著他:“不敢?”周逸飛紅著臉說:“我不敢,不敢親你!”田笑雨突然笑起來,捂著嘴跑到座位上,對跟過來的周逸飛說:“我是說讓你的身體傾斜柔軟一些,別總像根電線杆那樣硬邦邦的!”周逸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



    一旁坐了半天冷板凳的李小虎並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拉起還在笑的田笑雨跳進了舞池,問:“你剛才笑什麽?”



    田笑雨想說什麽,突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逸飛坐在角落裏擦著一頭冷汗,看著舞池中的田笑雨依舊溫柔可人,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有將錯就錯親她一口。



    宋建華終於等到張浩天領著王雪梅曲終回來,高喊著:“該我了!”說完拉著王雪梅走了。



    陳西平又急又惱地說:“可惜我不會跳舞!”



    張浩天剛坐下,楊丹丹鬆開徐致遠的手就走了過來,微微一欠身,說:“高貴的王子,能請你跳一曲舞嗎?”



    張浩天不好意思看著徐致遠。徐致遠一把將楊丹丹推到他懷中:“現在屬於你啦!”



    樂曲還在流淌,田笑雨終於等到張浩天來牽自己的手。她急切地和他走進舞池旋轉起來,感到他對身體的控製和音樂的把握是那麽完美出色,腳步和自己完全是一個節奏。此時,自己就像在遼闊的天空和他比翼雙飛,在寬廣的海洋和他暢遊追逐。她心儀地仰望他,近乎於飛翔般地和他旋轉起舞。



    這一夜的舞廳屬於這三個飄然若仙的女人和她們有著曼妙舞姿的男伴。他們的青春在旋轉,jī qíng在燃燒,他們在舞廳掀起的波瀾不亞於一次海嘯,給寂寞的雪域拉薩城帶來了時尚、前衛和新潮,他們猶如一股清新的風,吹開了高原上年輕人的心。



    舞廳外麵白茫茫一片,厚厚一層積雪鋪天蓋地,到西藏的第一場降雪讓大家再次興奮起來。田笑雨捧起一把雪灑向空中,雪花在夜色中如碎玉般飛舞。陳西平抓起一團雪塞進宋建華的脖子,雪戰就開始了。張浩天和徐致遠自然充當起三個女生的護花使者,和其他幾個男生激烈開戰。三個女生向“敵人”胡亂扔過去一些鬆散的雪團就尖叫著躲到張浩天和徐致遠身後。兩位勇士奮鬥抗爭,正義的力量終於打退了“敵人”無數次的進攻。



    周逸飛沒有立場,一會站在田笑雨旁邊朝宋建華他們扔兩團雪球,一會又跑到李小虎身後朝張浩天拋些雪渣。結果他兩麵受敵,被大家打得最慘。



    舞場中沒有耗盡的熱情終於釋放殆盡。男人們躺在雪地上喘著粗氣,雪花一片片輕輕落下,附在他們熱氣騰騰的臉上、頭上。女人們捂著凍紅的臉,跺著快要凍僵的腳看著地上的男人。



    張浩天從地上坐起來說:“不玩了,各自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