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都喝多了
字數:8455 加入書籤
A+A-
李小虎休假回來欣喜地告訴張浩天,這次回家最大的收獲是和父親的關係得到了修複。父親說他也變了,成熟了、懂事了,還說西藏真鍛煉人,是個教育人的好地方。他也覺得父親平易近人、和善寬容了許多。李小虎和張浩天整整談了一夜,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張浩天起床看李小虎睡得正香,就輕腳輕手穿衣服。
李小虎突然睜開惺忪的眼問:“這麽早幹啥去?”
張浩天見他醒了,動作幅度就大了:“胡坤來開會,今天下午就要回日喀則,我想陪他轉轉布達拉宮、大昭寺!”
李小虎急忙坐起來找衣服:“那你怎麽不叫醒我?”
張浩天穿上褲子說:“你休假回來還有反應,多睡會兒!”
“胡坤好不容易來,怎麽也得去見見他。再說,布達拉宮的‘每日一照’也中斷好久了,我正好去補上!”
張浩天找不到襪子,看見虎子正搖頭擺尾地望著自己,就對李小虎說:“是不是你兒子又把我的襪子叼到狗窩裏去了?”
李小虎一聽,嚴厲對虎子說:“去,把襪子給你爹叼回來。”
虎子乖乖地搖著尾巴把襪子叼出來放在張浩天的鞋邊。
張浩天笑著誇道:“和你爹一樣,就喜歡把好東西藏起來。你看你爹床下都已經藏了個博物館了!”
李小虎見鬥不過他,說:“好,還是哥有水平,投降投降!”
走出門,張浩天情不自禁往田笑雨宿舍方向看。李小虎一下子就猜到了,笑道:“我去叫上她!”
田笑雨很快就跑來了,還背了個包,說:“我帶了點吃的。”
張浩天接過田笑雨的包背在身上,說:“就去布達拉宮,還帶吃的幹啥?”
他們來到布達拉宮,胡坤已經在藥王山下等他們了。胡坤見到他們就說:“抓緊抓緊,我下午還要趕回去。”
李小虎把狗放在他懷裏說:“急啥,給你們拍張合影再走!”
胡坤覺得抱著狗照相不像個男人,就把張浩天和田笑雨拉在一起,說:“給他們拍!”
田笑雨驚喜地看著張浩天。
張浩天的臉微微發紅,把田笑雨拉到身邊,說:“我可以把這張zhào piàn寄給我媽媽看了!”
田笑雨笑著說:“我也寄給我媽媽!”
張浩天和田笑雨以最好的姿態看著李小虎,等著他按快門。李小虎卻不急,左調右看後走過來把他們拉到朝陽的一麵。
張浩天和田笑雨重新調整姿勢,看著他微笑。
李小虎端著相機看看又放下,說:“結婚照,一定要認認真真地照,男左女右,換換位置!”
張浩天說:“小虎,別開玩笑,認真點!”
李小虎說:“我是很認真的。快換換位置,這不能亂!”
張浩天想了想,和田笑雨換了個位置。
李小虎對好焦距還是不按快門,說:“浩天,你能不能主動點,和笑雨親熱一些,用手摟住她的腰!”
張浩天大喊起來:“李小虎,你不想照就把相機給胡坤!”
“我來照!”胡坤把狗放在地上就來抓李小虎的相機,狗乘機跑了。李小虎“哎呀”一聲,收起相機就去追狗。田笑雨嘟著嘴看著張浩天。張浩天對著李小虎的背影罵道:“什麽人,成心搗亂,簡直是浪費表情!”
胡坤看著他倆捂著嘴笑。
張浩天又轉向胡坤,說:“笑什麽笑!”
胡坤笑道:“不怪我啊,你看,他把相機也背跑了,我想給你們照也照不成!”
張浩天說:“讓他去追吧,追不回來看他怎麽給女朋友交差!”
胡坤問:“他都有女朋友了?”
田笑雨說:“這狗就是小虎的女朋友送的,丟了可麻煩了。”
胡坤不太喜歡狗,剛才抱狗的時候還被狗抓了一下,心裏很不爽,說:“這麽難看的狗。啥女朋友,也不送個漂亮的!”
胡坤見張浩天還在生氣,轉移話題說:“我這次來拉薩是參加施工方案會審的。雅魯藏布江上又要建一座大橋了,我的施工方案終於通過了,這可是我獨立完成的第一個方案!”
張浩天並不接他的話,雙手叉腰看著一邊。
田笑雨看著張浩天笑了,雖然沒有照成相有些遺憾,但看見張浩天這麽在乎自己,心裏還是美滋滋的。她沒有搭理張浩天,而是和胡坤攀談起來:“其實,橋梁建築師是一個可以充分發揮想象力和創造力的職業,是一個富有詩意的職業。”
胡坤說:“你說得對。如果有足夠的財力,橋梁工程師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想象,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造型、風格,獲得極大的滿足感和自豪感!”
這時,李小虎回來了,後麵還跟著德吉。
德吉抱著狗說:“看見小虎不顧一切拚命追狗,我好感動!”
田笑雨說:“正納悶,虎子為啥跑這麽快,原來找主人去了!”
德吉說:“我陪阿媽轉經,剛好經過這裏。”說完,指了指布達拉宮轉經道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她牽著一隻係著紅繩的羊,右手握住轉經筒,念念有詞,漸行漸遠。
胡坤沒想到李小虎的女朋友是位藏族姑娘,他踮起腳尖想把她阿媽看得再清楚些。他把李小虎拉到一邊:“怎麽找個藏族姑娘?”
李小虎的臉一下就紅了:“我怎麽會找她。我就這一輩子,又不能轉世,她後悔了還可以重來,我選錯了就徹底毀了!”
張浩天見德吉在打量胡坤,就介紹道:“他叫胡坤,是我們一起進藏的同學,從日喀則來拉薩開會。我們準備陪他轉轉布達拉宮!”
德吉說:“布達拉宮有什麽好轉的,抬頭就可以看到。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胡坤推辭道:“時間不夠,跑不了多遠!”
德吉拉著他就走,說:“誤不了你的事!”
他們朝東北方向步行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走到,張浩天見田笑雨越走越慢,就伸手攔下一輛拉磚塊的拖拉機。張浩天把田笑雨拉了上去,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墊在轉頭上,扶田笑雨坐好。德吉也向李小虎伸出了手。李小虎把她拉了上去。德吉讓他也把衣服脫下來。李小虎說:“美死你吧!”
胡坤說:“看樣子就我是多餘的!”
德吉坐在磚塊上就唱起了歌,歌聲空靈飄逸,具有很強的穿透力,好像是從遠處飄來直達內心,又好像發自肺腑要衝破雲霄。她寬闊的嗓音從荊棘草叢間飄出來,回蕩在山崖絕壁上,給人無限遐想、神往的感覺。德吉一邊唱,一邊借拖拉機左右搖晃的力量碰撞李小虎的身體。李小虎把她推開,不一會,她又不緊不慢地靠過來,笑嘻嘻地看著他唱。李小虎不得不用一隻手抵住她的腰。德吉幸福不已,歌聲越來越婉轉悠揚。
田笑雨笑嗬嗬地看著他倆,胡坤卻為德吉的大膽感到吃驚。張浩天說:“小虎,就這樣別鬆手,看你能支多久!”
拖拉機來到一個深穀,大家跳下車了。遠遠望去:一大片造型奇特的山崖散落著寺廟、佛塔和洞窟,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紅牆、金頂、白塔、黑崖在春日的豔陽下熠熠生輝。四周鬆柏挺拔,清泉涓涓,無數條經幡斜掛在廟宇綠樹間,似有似無的誦經聲隨嫋嫋桑煙緩緩飄來。
德吉大喊一聲:“紮耶巴寺到了!”說完,就把大家引到一個依山而建的寺廟前。寺廟從石縫中硬生生地長出來,緊緊鑲嵌在崖壁洞窟中,分辨不出是洞裏有個寺還是寺裏有個洞。德吉邊看邊說:“這是鬆讚幹布修行的神廟、這是蓮花大師傳教的道場、這是上千年的壁畫神像……”
張浩天感歎道:“真沒想到拉薩城還有這麽一個好地方!”
李小虎站在洞窟遠眺拉薩河湛藍的河水,問:“拉薩的山大都灰頭土臉,啥也不長,為啥這裏滿目翠綠?”
德吉把狗放在地上,說:“我們有句諺語叫——西藏靈地在拉薩,拉薩靈地在耶巴。當然不一樣了!”
田笑雨難以辨別寺廟的結構,說:“這到底是寺還是山啊!”
張浩天感歎:“就象根植於群眾心底的信仰,難以分離。”
他們邊走邊看,對寺廟的匠心獨具和輝煌曆史讚不絕口,並熱烈討論起於此相關的曆史和文化來,大家對德吉帶他們來到這樣一個難得的好地方千恩萬謝。
德吉說:“今天我帶你們到這裏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告訴你們、告訴李小虎,我願意和他在一起,就像這山和寺一樣,永不分離!”說完,折下一根柏枝,坐在石頭上說:“小虎,我剛才已經在神靈麵前發過誓了,如果今生我得不到你,就變成這裏的石頭,一生都在這裏守望你!”
李小虎一驚,沒想到德吉帶他們到這裏來是要發表愛情宣言的!但他還是不為所動,說:“你變成什麽都和我無關!”
德吉說:“我說到做到!你不答應我,我就變成這裏的石頭!”
盡管知道李小虎答應不答應,她永遠也不會變成石頭,張浩天和田笑雨還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胡坤突然被德吉的舉動感染了,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說:“太感人了,你太可愛了!”
德吉問李小虎:“聽清楚了,我剛才說的話?”
李小虎靠在鬆樹上不吭氣,看著山頂緩緩移動的太陽。
張浩天和田笑雨都不知該說什麽。
德吉圍著李小虎轉了兩圈,又高聲唱起了剛才唱過的那首藏歌。李小虎在拖拉機上一心在躲避她的挑逗,沒有在意她到底在唱什麽,現在才聽懂了歌詞的大意:一個姑娘喜歡上了心上人,千山萬水也要跟隨,無論雪山冰川也無法阻擋,沒有什麽能將他們分開……
李小虎刹那間有些心動,看著她唱,竟鬼使神差地摸出筆在手臂上寫下“德吉”兩個字。
德吉唱完了,問李小虎:“你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樣?”
李小虎又把目光移向山頂的太陽,裝著什麽也沒有聽見。
德吉撿起石子砸向李小虎:“你能不能認真考慮我說的話!”
石子落在李小虎手臂上,他又看見“德吉”兩個字,說:“我在思考!”
德吉心中一喜,跑過來問:“你在思考什麽?”
李小虎說:“我在想你阿媽每次轉經的時候為什麽非要牽一隻羊,而不帶一頭牛?”
“李小虎!”德吉又撿起一塊小石子砸向他,狗對著德吉狂叫起來。德吉看見自己的小狗已經和李小虎親如一家站在了一起,突然轉怒為喜,大聲說:“我要喝酒!”
張浩天看看四周,說:“去哪裏找酒?”
胡坤四下看看,說:“是啊,這裏荒郊野外的!”
田笑雨拍拍張浩天身上的包,說:“可我把下酒菜都帶來了!”
張浩天打開包從裏麵取出花生、瓜子,還有幾棵水果糖,說:“你怎麽知道今天要喝酒?”
田笑雨笑著說:“我自然知道的!”
胡坤顯然已經非常喜歡德吉這個藏族姑娘了,站起來看見寺廟前有人擺攤,說:“讓我們好好放肆一回!”說完,跑去抱來一堆青島啤酒和兩袋小米鍋巴。
張浩天把包裏的東西取出來放在草地上,說:“好,今天就讓我們為德吉和李小虎一醉方休!”見李小虎還站著不動,扔給他一罐啤酒,說:“是男人不?”
李小虎慢騰騰走過來。田笑雨把地上的草捋順讓德吉坐。
德吉一屁股坐下,“咕嘟咕嘟”一口氣就喝完了一罐,一下子就把三個男人的酒癮勾了上來,連田笑雨看了都忘乎所以,大膽地打開了一罐啤酒。德吉越喝越興奮,和他們頻頻舉杯。胡坤連跑三次去買酒,早把回日喀則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小虎喝得頭痛欲裂,不知道是高山反應還是酒精作用,躺在草叢中自言自語。德吉走過去拉扯李小虎,一眼看見他手臂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抱住李小虎的胳膊又親又啃,說:“就像長在山洞裏的紮耶巴寺一樣,永遠無法把我們分開!”
田笑雨端起酒和張浩天碰了碰,說:“我也希望像德吉歌中唱的那樣,千山萬水跟隨自己的心上人,無論雪山冰川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張浩天看看田笑雨,說:“無論雪山冰川也無法將我們分開……”說完,端起酒一飲而盡。剛擦幹嘴,胡坤又把酒舉過來,說:“浩天,我也祝你們幸福,快點把田笑雨娶過來啊!千萬別學我……”剛喝完,李小虎就坐起來大著舌頭說:“浩天,我不能再喝了,可是,這杯酒一定得喝,是我敬你和笑雨的!”張浩天有些醉,但還有力氣推開他的手,說:“搞清楚,今天這酒可是為你和德吉喝的!”
德吉一聽就把自己的酒罐舉過來,說:“一起喝、一起喝!”
幾罐酒下肚,張浩天有些恍惚,但清楚記得自己剛才腦海中閃過的念頭,要快點做通父親的工作,把田笑雨迎進家門,但是,念頭沒有持續多久就靠在樹根上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一會,聽見李小虎千遍萬遍重複“我沒有醉”,還有胡坤一遍遍數空酒罐的聲音:“一個、二個、三個……”
不知過了多久,張浩天被狗舔醒了,睜開眼睛看見田笑雨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醉了,正安靜地躺在自己的臂彎裏。她的臉紅撲撲的,嘴唇粉嘟嘟的,輕輕地呼吸,胸脯一起一伏。那麽美、那麽動人心魄……張浩天想親一下她的額頭,嘴唇湊過去又縮了回來。他想摸摸她的臉,可抬起手又慢慢放下。他想把手放在她胸口,可手卻停留在她的腰際,可指尖就那麽輕輕的一碰,手又回到了自己胸前。他看著醉臥在自己臂彎裏的田笑雨,剛才想過的問題重回腦海,要好好給父親寫一封信,把自己和田笑雨的事情給父親說清楚。
張浩天輕輕把手從田笑雨身下抽出來,坐起來。發現四周靜悄悄的,連風都沒有,太陽已經西斜掛在山巔。李小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德吉抱著李小虎的後腰,閉著眼睛麵露微笑,好像在做什麽美夢。胡坤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塊大石頭旁,呼呼大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