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瞎子和老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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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靠雙手摸索著,顫顫巍巍的坐在了這個石碾上,耳邊仍舊是熟悉的門童的聲音,很青春也很客氣,他們不再趕我走了,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我這個瞎子,習慣了我這個又髒又難聞的瞎子。我總是順著個木棍子怪怪的坐在這裏發呆,這棍子就是我的眼。
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的發生著,像是夢,我們從來不知道夢是如何就開始的,我們不知道它會怎麽樣突然間就醒來了,我們也不知道夢是怎麽經過的,很少能想起它的情景,更別說從頭到尾的細節。夢就像是這生活,日子總是在一天天的過去,卻從來不知,何時應該回首,即便回首,除了蹉跎的時光和滿是遺憾的過往,居然想不起時間是為何是如此的匆匆,就連是最近的昨天都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麽,又為了什麽而做。
日子也許就像夢,做著做著就快到了盡頭,往前看去,又不知如何續夢?又要續何夢?也許夢做多了總會有意外,比如自己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做夢了,那又怎麽樣呢?除了揮灑一些無盡的**和浮華,珍重一下逝去的影像,仍舊是最終被驚醒,或者戀戀不舍的結束。
就像是這生活,日子過多了,總會有些經驗和記憶,那又怎麽樣?除了逃避和麻醉愈見愈遠高遠了的癡念,撕裂一下隱匿的傷疤,仍舊是反反複複機機械械的周而複始。開始或者結束,停頓或者反複,激昂或者頓挫,不甘或者依舊,每天都在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度過,翻過去才發現原來仍舊不停的畫著圓圈,一步都未曾走遠。
又或許從畫圓圈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慢慢的走遠,越走越遠,找不到最開始要尋找的那個原點,因為我們都不是圓規的兩腳,我們也不是在白紙上作圖,我們無論如何也畫不出規矩的圓圈。所以我們的雙腿就依靠著我們的心,慢慢慢慢的畫著,最後才發現我們卻找不到盡頭,茫茫然的開始落寞,茫茫然的開始孤單,茫茫然的又在老去,茫茫然的隻想回首,卻發現我們再也找不到最開始的原點,零落的腳步早就踩亂了一開始我們想要畫的那個圓圈。
我們都孤零零的這樣站著,這樣望著,祈求著,奢望著,有奇跡驚奇般的搭救,渴望有另一個圈圈畫了進來,即便,即使,僅僅是靠近自己那麽一點,至少這樣才能使自己覺得自己個兒不是這漫漫長路上唯一的孤獨。總是到了自己幡然醒悟,想要告誡別人,才發現又不知如何告誡,別人不是正在羨慕的望著你畫了如此之多的圈,就是記恨的埋怨著他的雙腿,你想停下告誡,又真的希望下個人可以畫好下個圈。
等等,我怎麽又會奇奇怪怪的冒出來這樣奇怪的想法,我為什麽會坐在著石碾子上?噢,我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我想是因為我餓了,我才會來這裏,我來這裏是想要吃東西的。今天是什麽呢?也許還是大餅,香噴噴的大餅,香的流油,聞著都流口水。
大餅是怎麽來的?腦袋真的是不好使了,總是記不住東西。讓我好好想想,我記得那些天我睡醒剛睜開眼的時候,天是黑色的,然後我又睡了,醒了天還是灰蒙蒙的,試了又試,才發現我本來就是個瞎子,是怎麽瞎的呢?也許好像一直就瞎著,可我卻想像的出來天是藍色的,草是綠色的,血是紅色的,很奇怪的想法,很奇怪的顏色,那又怎麽樣?我還是瞎著,而且我把自己想餓了!
我果然很熟練的摸到了我的棍子,居然摸索著出了自己的窩,窩?嗬嗬,我覺得像我這樣的糟老頭子在哪兒也能躺出個窩,這個破牆角是不會有什麽吃食的,還不如討要的快,為什麽要討要?也許是習慣了,不然指望瞎子燒火做飯嗎,我肯定不行。何況我孤身一人,自己吃飽了才是王道,一個吃飽,全家不餓。這個街道應該是我熟悉的,因為我的棒子居然可以帶著我走了很長的路,串了好多的門,隻是我錯過了飯點了嗎?沒要到什麽可以抗餓的東西,直到我走完了這條街。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總覺得走下去才有機會,何況現在我是饑腸轆轆,所以我決定繼續走,腳下是陌生的,就像是昨天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今天不知道明天會如何,路已經走了很長,我想我還沒有走到下一個村莊,因為我隻聽到了鳥叫和風,還好在我沒力氣之前我聽到了熱鬧的人群,我想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乞討,還是真的沒到飯點的時間,居然一路下來,僅僅隻要到了很小的一口雜糧飯,這讓我更餓了,還好水是有的,我可以猛灌一氣涼水。我想今天我是不可能吃飽了。所以我決定還是找個地方歇一歇。
命運總是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想得到,卻總會讓你心灰意冷,當你想放下,老天爺卻又對你異常的憐憫和慷慨。當我摸索著發現了一個石墩的時候,運氣就這樣的來了。
我坐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大戶的人家,因為我居然在門口摸到了石獅子,這讓我害怕,我覺得有錢人因該是很凶的,所以不敢坐在人家門前,我摸到了牆角,還好就找到了這個石墩,不過它摸起來更像是石頭碾子。不過沒想到這裏也是不夠遠,果然,當有大門響動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隨著腳步,我聽到了幾個年輕人的聲音,雖然他們說話還很有禮貌,隻是我知道我不能再在這裏坐著了,會影響人家的心情,換誰門口坐著個臭要飯的瞎子,誰也不會太舒服的,何況是大戶人家。我顫顫巍巍起來的時候,一個老者回來了,這就是我好運的開始。
我想老者是這家的主人,他說話很好平和,不像其他有錢人的態度,我想他應該是很有文化的先生。而且很出乎意料的和我說了幾句話,他問的很簡單,可是我卻答不上來,他僅僅問我是哪的人,多大年紀,這麽簡單的問題,我居然很迷惑的說不出來,真不知道我的腦子是幹什麽用的。
沒想到他居然沒有聽出來有生氣的意思,還把身邊的人支開了,吩咐給他從家裏拿出來個蒲團,破天荒的坐在我的旁邊和我閑聊了起來,我很惶恐,嗬嗬,我隻是個臭要飯的瞎子,卻不敢拒絕,而且我居然還很樂意的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