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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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器官呢……”
“加大電擊功率!”
“……肋……記憶金……”
“不需……慮……身體適應性……”
“注意心跳……”
“庫裏……調來……”
“納米……”
“……角膜……植……”
……
這是哪兒?
他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雪霧之中,白色的小不點兒似雪花又不像是雪花般散落在周圍,他攤開手掌看著那虛幻的白色小不點兒緩緩跌落,神情恍惚。
潛意識使他漫步在這仿佛冰天雪地的世界裏,遠遠的,一望無垠的平坦雪原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去。
拉近,再拉近。
這似乎是一扇青銅做的防盜門。
很老的款式了,上麵還刻有寓意吉祥的花紋。
可是,周圍並沒有房子。
它的的確確的立在那裏,薑瑜感覺這道門此刻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將軍一樣屹立在那裏,威嚴又讓人“高不可攀”。
他還是拉開了這扇門,人們的好奇心總是驅使著他們去戰勝對未知的恐懼。
突然,門中出現了英玲第一次抓住他手的情景,盡管那深深的指甲印仍然讓他記憶猶新。
但此刻浮現在他眼前的是那淺淺的微笑和隨風飄逸的裙擺……
突然,他又置身於一條人工運河河畔,幾片綠葉飄落,簌簌的飛舞中又看見了綠睛頭套的女孩兒匆匆掠過……
突然,他又被幾個兄弟架著走向了一家人氣的燒烤店,被灌了很多酒很多酒……
突然,他又回到了久違的家中,癱坐在鬆軟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父母正在夕陽的黃昏裏為他下廚……
人生的眾多經曆在這裏被無限的重複,不管是你願意看到的還是不願意麵對的……
薑瑜越來越恐懼越來越驚訝,失聲尖叫這種事已經不可能出現了,這些記憶如同泰山壓頂一樣令他喘不過氣來。他隻能默默地承受著,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鞋帶,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薑瑜快跟我走!”
“薑瑜你是被上天選中的聖人……”
“小子你怎麽還不吃,是不是你他娘的不給我李雲龍麵子……”
“薑瑜你起來回答一下……”
“小夥子今天有剩的,算你半價要不要多買點兒?”
“我們之間不可能的……”
暗戀的女孩、憎恨的老師、對自己很好的大哥、慈祥的父母、校門口溫和的炸油條大叔……
薑瑜盯著他們,他們七嘴八舌的望著薑瑜。
漸漸地失去了聲音。
漸漸地遠離他,成為了幻燈片。
過去終究是過去。
而你,已不再是那是的你了。
他們的麵容越來越瘦削,就像是被漸漸曬幹的海綿一樣,逐漸的,隻剩下了一副皮囊耷拉在外麵,顴骨和齒骨開始以令人害怕的速度迅速突出,眼眶骨也如溶洞被侵蝕般迅速坍塌下去。他們就像是來自冥界的幽靈,從門的那邊逐漸向薑瑜這邊走來,伸出雙手,熟悉的人聲此刻也化為了地獄骷髏般的哭嚎。
“不,不,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薑瑜開始狂冒冷汗,胳肢窩也流出了不少。
“完了,完了,我會被他們帶入地獄的,我會永世不得超生,我會生不如死!”
他退了兩步,大腿一下子就酥軟了。
刹那間,天地全都變成了血染的火紅色,血雲就像是流動的火不住地向他湧來,地麵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
,像是被丟進紅染缸的白綢緞一般, 也開始迅速侵蝕,被染上的地方,頓時生出了許多妖異的玫瑰,帶刺的藤蔓相互交織著,呈“s”形向他腳邊席卷而來。
骷髏、哭嚎、血雲、食人藤蔓……
“不,別,別,別過來,不要!!!!!”
……
他掙紮著從噩夢中驚醒。
一隻形容枯槁的大手有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冷靜,年輕人。”
語氣平穩有力。
愣是把即將失控的薑瑜拉回了現實。
“我死了?”
“不,你還活著。”
他環顧著周圍。
胸腔失去節奏地呼吸。
“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再來。”
白大褂老頭轉身出去了。
薑瑜癱在哪裏,呆呆的望著白吊燈。
又是這個病房……
但是他的腦海裏還有另一番景象: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一部diàn yǐng《生化危機》裏的女主愛麗絲每次蘇醒的地方——周圍一片白色,充滿了高科技的未來既視感。——他或許剛從那裏被抬出來。
猛然間,從脖頸處傳來一股巨大的神經痛,一直傳到他的咀嚼肌,最後流向大腦……
看樣子應該是剛剛張嘴說話拉扯到了什麽受傷的地方。
隨著腦部的一陣脹痛,逼得他隻得緩緩躺下,輕輕地閉上雙眼。
但隨即,他的眼皮被人輕輕撩開,幾滴紅色的東西跌入了眼睛裏。
薑瑜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一位可人的護士,或許,她一直都在靜靜地觀望。
“這是止痛的藥水,對眼睛無害,你的腦補全是傷,沒有辦法外敷,口腔又插滿了軟管,隻能這樣內服了。”
“稍微忍耐一下,可能會有點漲。”
……
護士出去了,薑瑜在昏昏沉沉中又睡了過去。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院士。”
左轉出了重症病房的隔音門,護士對著坐在門口的兩名白發蒼蒼的老頭說道。
二者點了點頭。。
左邊的那一位要胖一些的老頭用牙簽挑了挑卡在門牙的韭菜,一臉“我他媽就知道一定會這樣”的淡定表情。
“真的合適嗎老錢”
“……已經不能回頭了。”
旁邊的人名叫薛津,也是錢沐風那個老頭的老搭檔了,當年的“冒險者計劃1”二人就因此產生過友誼。
至今已有幾十年來,期間在許多學術交叉領域都有過交流,這次事件上麵又把他們派了下來,所以也不會太顧及什麽。
……
已經轉為普通病房兩天了,除了定時檢查的醫生之外,沒有一個人看望他。
“是不是我老是搞事情,他們都懶得來了啊。”
“還是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出事了。”
“還是說以為我死了,此刻正待在哪個倒黴鬼的葬禮上呢。”
無所事事,便會瞎幾把想。
天花板第一次感覺那麽矮,一塊一塊拚接而成的潔白瓷磚仿佛像母親溫柔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溫潤而富有光澤。
此刻的病房裏,隻有兩種聲音,一種是他內心的獨白,一種是掛在牆壁上的走針。
滴答,滴答……
他突然害怕的想到:如果自己再這麽悲慘的過下去,恐怕以後老年的自己隻能在風濕骨痛的悲慘環境中過下去了。
咯吱……
老舊的雕花木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了如同老者huó dòng筋骨般的聲音。
“沒想到這特殊病房竟然還用著這麽古老陳舊的木門。”
薑瑜內心繼續吐槽,他完全沒想到這次進來的人出乎他意料之外。
“嗯……唔……”他如此哽咽了起來。還沒發出聲音,喉管的痛楚便已經讓他不敢再有多餘的動作。
進來的那個人做出了禁聲的手勢,示意薑瑜乖乖聽話。
薑瑜瞪大了眼睛盯著著她,那表情就像是被綁架的嘴裏試了紙團的柔弱少女。
“確認生命體存活。”
她的喉嚨裏低低地發出了這個聲音。嘴唇卻一動不動。
“活著就好,我以為你死了。”
“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你……監視我?”
薑瑜忍住不適與痛苦問道。
監視說不上,我自有辦法知道你在哪裏,我也能感應到你的內心。
他老臉一紅。
“你別多想,我指的是生命體征的判定,不是你那齷齪的思想。”
“……你有情感了。”
“對,前不久天機對我升級了。”
薑瑜微微咧嘴一笑。他害怕下巴也是別人再裝上去的。
“看,這是我買的補品。”
她舉起了塑料袋子。
“一大盒五十隻裝的柴田雞蛋。”
“……”
他看著那水汪汪的生雞蛋,差點氣得吐血。
努力平複了心情,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了好意並對她表達感謝。
“我走了。”
“不……不待……”
“這裏能力者很多,滯留會很危險,我隻是來確認你的狀況,完成了任務當然要立即撤走。”
他在驚愕與感慨中目送著左秋琳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