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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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前要說起江南,誰人都會想到那第一富商柳隨風來。除開那人人豔羨的萬貫家財,柳隨風三字不知被多少美人噙在口中,念了又念。

    ——公子笙歌醉玉樓。一雙桃花眼,薄唇微揚,眸光流轉間勾走多少女兒家的心。適時煙花柳巷間,不知有幾何花魁頭牌一見傾心,守身如玉牽掛到如今。

    然而這兩年,坊間關於柳公子的傳言卻不止少了一星半點,唯一僅剩的一條,說他被哪家的花魁迷的神魂顛倒,為其贖了身,接回府中養著。但也有人質疑說既然愛上了那花魁,為何不給個名分?是以明知會被拒之府外,還是有源源不斷的人想往柳府裏送女人。

    這倒是冤枉了柳大公子,他倒是想給個名分,奈何他家小祖宗不允許啊!柳公子也不比外麵那些八卦的人淡定,他也急,怕自家小祖宗不喜歡他了,想給個名分把人綁在身邊兒呢,又怕那難哄的小祖宗生氣。有人不長眼想送他女人的時候,柳隨風簡直想把那人拖去沉江,生怕心上人誤會什麽。

    那廂被趕出去檢視店鋪的柳隨風抬頭看著日頭差不多了,急匆匆往家趕。而這廂趕人出去的被柳隨風掛在心尖兒的小祖宗卻好不悠哉,正窩在荷塘邊兒的亭子裏乘涼呢。

    今天的太陽並不算大,亭子裏卻放著去暑的冰塊,冰塊兒可是奢侈的玩意兒,在這兒卻像是不要錢一樣在亭子裏擺了一圈兒,讓亭內更顯陰涼。

    亭wài guà著紗帳,把蚊蟲和暑氣都擋在外邊兒,又不影響裏頭的人賞景。恰逢荷花開得正豔的時節,纖細的莖托著盛大的花葉在風中搖曳,如嬌羞的閨秀般婀娜。但顯然這景兒並不足以吸引亭中的人,隻是不想待在屋中又嫌熱才到這兒來。

    偶然一陣微風卷走了幾瓣花葉,也把那簾子吹開一點兒,影影綽綽露出那躺在軟椅上的身影來。從那一角隻能窺探見那人隨意搭在軟椅上的一隻手,但那柔荑也足夠讓人魂牽夢繞。

    那隻堪盈盈一握的手腕如皓月般,手背處凸起的指骨纖細,讓人不由得想一寸寸往下撫摸,直到摸到那指尖,十指交握,細細纏綿。

    但那比女子更為明顯些的骨節卻也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屬於男子的手,卻因為被嬌養著,又因為年紀並不算大的緣故,比起一般女子的手來還要纖柔幾分。

    ——這柳隨風接回家的花魁,居然是個少年!

    “夫人呢?”一踏進府門,柳隨風便問向站於一旁恭候多時的老管事。

    “在荷塘的亭子裏歇息。”老管事話音剛落,就看見自家主子連擦汗的手帕都沒接過去,大步流星就朝荷塘走,趕緊也加快步子跟過去。

    還沒走到,遠遠地就看見那亭子四周係起的簾兒。柳隨風突然停了下來,差點讓身後的老管事給撞上。

    想都不想就知道那小祖宗又在做什麽,柳隨風歎了口氣,吩咐身後兩個隨從:“去把亭子裏的冰塊搬走。”那兩個隨從剛應聲,柳隨風又想了想,覺得這兩個人可能製不住那祖宗,又把身後的老管事也喊過去搬冰塊。畢竟平日裏被慣的無法無天的小祖宗,對老人家還是客氣幾分的。

    倒不是他心疼用出去的錢,畢竟在柳隨風心裏這小祖宗給他多少錢都不換。隻是前段時間實在太熱,有次小祖宗貪涼,揮退丫鬟,自己一個人抱著塊兒冰睡著了。那冰正好放肚子上,等醒來冰已經化成了水,衣服整個濕透,當天柳隨風好不容易把人哄進熱水裏泡了半個時辰,沒想到隔了一晚上小祖宗還是開始發熱,請了不少大夫,養了大半月才好過來。

    可人是好過來了,柳隨風心裏那心驚膽戰的心髒卻還沒平複,也不敢再冒險,讓人時時刻刻跟著這小祖宗,自己不在的時候也不準把冰塊用來降溫。

    想著那小祖宗肯定又威脅丫鬟們給他弄來冰塊,今天又不是很熱,柳隨風就讓人去把那冰塊搬走了,自己等在荷塘外邊兒,過了會兒看著隨從用衣服包著冰塊陸陸續續出來了,看來是老管事起了作用,這才敢靠過去。

    柳隨風抬手掀開簾子,躺在軟椅上的少年那比麵前開得荷花還要嬌豔萬分的容貌便露了出來,正是少年時雌雄莫辯的年紀,未戴發冠,烏發便在身後如瀑般披散而下。

    柳隨風站那兒還沒開口說話,下一刻,一雙黑轆轆的杏眼就瞪了過來。

    “柳隨風!”少年的聲音也好聽,清亮的恰似流水擊石,又因帶了些許怒氣,褪去了溫潤,卻仍舊讓人沉溺。

    “在呢娘子!”柳隨風趕緊應道,蹭過去半蹲在躺椅邊兒上,臉上的笑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要是讓外邊的人看見柳大公子這副模樣,還不得下巴掉地上。

    “你管我叫什麽?!”

    少年眼神一橫,柳隨風忙陪著笑改口:“曉曉,我家曉曉今天也英俊瀟灑。”柳隨風順著毛一擼,剛剛還要炸毛的人給了一個“你很識趣”的眼神,安分下來。

    今天的小祖宗也不肯讓自己叫他娘子,柳大公子在心裏歎了口氣,發愁。以前他也曾讓少年當相公,他做娘子也行來著,然而結果還是招來了一頓棉花拳。曉曉是不是不喜歡自己啊……但好歹他現在要錢有錢要顏有顏的,怎麽說也是江南第二帥,曉曉為什麽不喜歡自己呢?什麽?第一帥是誰?當然是他家曉曉!

    這廂柳大公子陷入了曉曉為什麽不喜歡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夠帥的死循環,那廂小祖宗又發話了。

    “手給我。”

    柳隨風乖乖把右手遞過去,活像隻聽話的大型犬。柳曉曉牽著他的手探到裏衣下麵,摸上背部,因為冰塊被搬走了的緣故亭子裏的氣溫又升了上來,加上亭外圍的紗,亭裏便顯得又悶又熱,小祖宗背後已經出了些汗。

    “你知道我有多熱了嗎?”本來打算以理服人,讓柳隨風把冰塊搬回來的小祖宗卻沒想到探進裏衣的那隻手開始不受自己控製,亂動了起來。

    掌下的肌膚像是冷玉般細膩,與自己手掌的粗糙形成強烈對比,讓柳隨風心猿意馬,連自家小祖宗在說什麽都沒聽清楚,順著背部的脊骨撫摸,想滑下那隱秘的地方。

    當然,他沒成功。

    小祖宗被那飽含成年人意味的撫摸嚇著了,在被摸得渾身又酥又軟失去抵抗之前,像隻炸了毛的貓一樣從躺椅上跳了起來。

    也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被柳隨風氣的,少年那白皙的臉頰上紅暈更甚,抬手指著柳隨風“你”了半天終於憋出三個字:“你變態!”

    柳隨風已經習慣了自家小祖宗時不時冒出自己沒聽過的詞,但也知道那是罵自己的,從善如流地兩手包裹住少年指著自己的那隻手,輕輕咬了一口少年圓潤的指尖,感受那軟肉因為自己的動作而下陷。

    “我隻對曉曉變態。”那雙桃花眼微抬,眼中帶著無盡情思和欲丨望望進柳曉曉眼底,直到柳隨風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指尖,小祖宗這才麵紅耳赤地反應過來,用蠻力把手抽出來,退出離柳隨風八丈遠。柳隨風怕傷著他,沒敢使勁留他,自己鬆了手,不然以這嬌生慣養的小祖宗那點兒力氣,怎麽可能自己掙得開。

    旁邊立著的下人們都已經見怪不怪,反而一臉挪揄地東瞧西望。

    覺得自己出了醜被調戲了的小祖宗憋了半天,也沒能從自己腦袋裏想出有效的反擊詞匯,自己那些現代詞語柳隨風又聽不懂,罵了也是雞同鴨講,隻得跺跺腳,重複一句:“大變態!”轉身就走,餘光瞥見自家小丫鬟正捂著嘴,看那樣子也知道是在笑,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喊道:“小桃!”

    名叫小桃的丫鬟人如其名,臉蛋兒像蜜桃一樣水靈可愛,聽見柳曉曉喚她趕緊應了一聲,跟上自家公子的腳步。一邊兒拿著團扇追在人後邊扇風,一邊兒擔心這小祖宗走路摔跤,“公子您慢點兒!”

    柳隨風站起身看人走遠,麵上笑意加深。兩年了,小祖宗也該開竅了。舔了舔剛剛觸碰到指尖的唇,那雙帶著商人精明的桃花眼閃過一絲暗沉。

    “挑幾個小點的冰塊送到曉曉屋裏,注意點兒,別讓他抱在身上。”到底還是怕熱著自家嬌氣的寶貝。

    老管家應了,看柳隨風沒有跟過去的打算,到底是跟在柳隨風身邊多年,別人不敢問的他敢問,好奇問了一句:“您不過去嗎?”

    柳隨風想到自家小祖宗那氣鼓鼓的臉蛋笑了笑,“過會兒再過去,現在過去曉曉還在生氣呢。”把人真氣著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