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跟我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麵對高峰強大的壓力，瑪莎蒂沒有當場崩潰已經算不錯了。顫音向高峰請求，高峰這時才想起，他們還在艦上，無名怒火消失了不少，點頭跟著瑪莎蒂到了艦橋旁邊的值班休息室。

    休息室與戰艦其他房間一樣簡潔幹淨，沒有多餘的裝飾物，隻有兩張單人床和配套的桌椅，最多能容納四個人，哪怕隻有高峰兩人，也覺得有些逼仄，在寬敞的地方過得久了，高峰已經有些不習慣簡單和樸素了，當他坐到椅子上，習慣性掏出雪茄，發現瑪莎蒂微微皺眉，不知怎麽著，從不顧及別人想法的高峰將雪茄收回去，雙手交叉在小腹，安靜的看著瑪莎蒂。

    “指揮官閣下，這段時間我理解了非自然人管理條例成立的初衷，它讓我深刻的了解，人類的情緒有多麽複雜，同時也具有一定的危害……。”

    開場白並不是主題，瑪莎蒂雙眼閃爍著波動的光澤，全神貫注的看著高峰，讓高峰在這種視線下有些不習慣，但他並沒有開口打斷，兩個人獨處，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艱難日子，逐漸讓自己的理性壓製了憤怒與不甘。

    “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隻有怪獸和黑暗陪伴，那時觸發的情緒是恐懼，我第一個情緒就是恐懼，當恐懼快變成絕望，已經決定放棄，隻剩下絕望中產生的不甘心還在支持著我與怪獸戰鬥，去喝那腥臭的血液，若果沒有你出現，我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崩潰，失去思維變成會殺戮的怪獸，要麽放棄自己的生命，被怪獸吃掉。

    當你出現後，那時我應該感激你，可惜我沒有，因為我還沒有學會感恩，後來我再次遇到恐懼，混沌陣線下達清洗我的命令，若是你沒救下我，我應該被送進心理檢測室研究，然後當做生物材料回收，就像以前的慣例，但你再次救了我，這讓我有了感激之心。

    可我還是不明白感激是什麽，所以我製造機會和你上床，認為這就是回報你的方式，沒想到我對這種事比較排斥，因為我潛意識認為，不該這樣做，不應該將這種事當做回報的方式，我應該能找到更好的方法，最後我選擇了成為你的得力助手，也許在我心中，和上司上床是沒有覺醒的調製人，但能成為獨當一麵的助手，才是證明自我價值最好的方法……。”

    瑪莎蒂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高峰突然升起荒謬的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了心理醫生，瑪莎蒂正在接受自己的治療，可問題是，他們今天的主題不是玩兒醫生遊戲吧？心中有些不耐煩，但他依然傾聽者瑪莎蒂的講述，至少這讓他對瑪莎蒂有了更多的了解，很多時候正是不了解產生的誤會導致事情的嚴重化，特別是現在，別人既然都說他錯了，冷靜之後。他就想聽聽別人的意思。

    “擔任一艘戰艦的艦長，每天有忙不完的任務安排，充實的生活讓我認為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這就是我想要的，我體會到開心，被滿足的開心，可當我看到你和卡萊亞親密後，我突然感受到難以忍受的嫉妒，嫉妒就像無形的火焰，日日夜夜燃燒在心中，很多時候我都有破壞你們的衝動……。”

    “咳咳咳，說重點，我無法指責你的選擇，但有的時候，選擇了就沒有後悔藥可吃，不然會一輩子活在悔恨中……。”

    高峰趕緊咳嗽著打斷越來越激烈的瑪莎蒂，這個時候他無法用任何解釋或者勸慰讓瑪莎蒂冷靜下來，畢竟遇到因為自己因愛生恨的人，隻是小概率的東西，很多人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一來，高峰突然感到莫名其妙的舒坦，先前的無名怒火都消失的一幹二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對卡萊亞未必是愛情，隻因被需要的重視感，這種感覺他又在瑪莎蒂身上找到了，也許未必會和瑪莎蒂舊情複燃，但他心中的壓抑全都沒了。

    “為了能夠遺忘掉折磨我的衝動，我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艦隊上，不知不覺誕生出野心的情緒，我想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我想得到和你一樣的權勢和地位，不受任何人約束的自由……。”

    高峰聽到這裏哭笑不得，他真心搞不懂瑪莎蒂，這種事情自己心中想想就夠了，千萬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意味著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但他對瑪莎蒂所有的不滿都沒了，這個女人敢當著他的麵說出來，就再也沒有任何保留，可是瑪莎蒂說了這麽大一堆話，和他們之前要說的話有關係麽？

    “這些正麵和負麵的情緒經曆下來，我才發現情緒本身的可怕，自然人天生就有這些情緒，所以情愫是他們的本能，被控製的可能性很小，心裏強大的自然人自己隨時都能調整情緒，但調製人和克隆人不同，他們很容易就被情緒所俘獲，成為情緒的奴隸，而大多數調製人覺醒後的第一個情緒就是壓抑，壓抑會讓人的心裏病態，從而有了毀滅自己和世界的想法，恰好我覺醒的是恐懼，而你從恐懼中救了我，我能在你身上得到安全感，安全感是第一位的，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但我不會，因為沒有了你，我會被恐懼壓倒……。”

    所有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句話，瑪莎蒂通過內心的告解，將這段時間的心理變化全都敞開在高峰麵前，好比吝嗇鬼在別人麵前敞開自己的寶庫，沒有任何隱私可言，最後一句話高峰聽著有些不對味兒，但也知道，這是瑪莎蒂調製人出生的本能，她們就算有了情緒，也不會表達情感。

    “你說這麽多話的意思是，你認為我的情緒出現問題？”

    高峰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這個可能讓他都感到荒謬，一個初步有了情感，卻連表達方式都不知道的調製人竟然認為他的情緒有問題，這讓高峰心中不由地冷笑，他都活了兩輩子，什麽樣的喜怒哀樂沒有經曆過？用得著別人和他說這些？

    瑪莎蒂深深的看了高峰一眼垂下頭，發絲滑落擋住了她半邊臉頰，讓她本就豔麗的容貌多麽朦朧的美感，高峰又有些心煩，正是這突如其來的躁動讓他再次安靜下來，他知道自己的情緒真的有問題，易急易怒，以前他真不是這個樣子。

    “我不可能知道你的情緒有沒有問題，我隻是說出我自己的這段時間的變化，我認為一個人若是和以前不一樣，那肯定是自身產生了變化，如果除開所有的負麵想法，反思一下這段時間的作為，也許你就能找到問題……。”

    “那在你眼中，我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高峰不在顧慮對方的感受，拿出雪茄給自己點上，一貫的做派讓他重新找回了感覺，他有些思路了。

    “在最黑暗的恐懼中你出現時，給我的感覺比怪獸和黑暗加起來還要危險，讓我有絕對不能反抗你的想法，還有那天夜裏，你在地麵上迎戰獸群，在那種程度危險戰鬥中，你始終掌握著一切，不曾犯過任何錯誤，最終贏得了勝利。

    還有你在麵對飛行生物和蟲雲追擊的情況下，也始終站在最前麵，始終保持著自己的觀念，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那個時候的你和現在決然不同，更有壓迫性，也更有威懾力……。”

    瑪莎蒂這番話就像暮鼓晨鍾，高峰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以前他隻靠自己，現在他依靠的是艦隊，和以前相比，現在的他就像籠子裏的鷹，看似強大，實際顯示著弱小，此外，他也搞清楚卡萊亞對自己生氣的原因，也許卡萊亞真正生氣的原因就是高峰情願窩在戰艦上等，也不願意親自到恐怖蔓藤中心區找她，讓她對自己失望。

    “楓葉狂的挑戰又是怎麽回事？”

    高峰問起最後一個疑問，瑪莎蒂沒有多說，將電子本遞給他，畫麵正是楓葉狂與卡萊亞的對戰，纖細白嫩的指尖邊緣上的畫麵中，楓葉狂卷起無數的旋風衝向卡萊亞，又被萬千的銀色長發所包圍，藍色的電弧在銀發上跳躍，不斷地擊打在楓葉狂身邊的旋風上，不到一分鍾，電弧與旋風相互抵消，隨即楓葉狂衝進了發絲中間，這時高峰敏銳的發現，在楓葉狂的身邊還遊走著數十條微不可查的細小裂痕，要不是畫麵的清晰度夠高，而高峰的眼神又足夠好，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

    當楓葉狂衝破了發絲的阻攔，卡萊亞主動停了手，出現在畫麵之上，楓葉狂則對卡萊亞說了幾句話，兩人便一起回來，看到這裏，高峰心中酸甜苦辣都有，楓葉狂比他先一步發現問題所在，所以在卡萊亞最得意的時候，以雷霆手段擊敗了她，楓葉狂借挑戰的名義替自己找麵子，可惜他隻是以自己的思維想問題，卻沒有想到，高峰的問題不是出在戰力上，而是心理的變化上。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這段時間你做的不錯，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訴我，在我眼中沒有自然人和非自然人，你是人類，有血有肉的人類，這點毋庸置疑……。”

    高峰疲倦的吩咐瑪莎蒂，這是精神上的疲倦，他認為自己真的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高峰口頭上的認可讓瑪莎蒂死板的臉頰猶如冰雪般融化，不管怎麽說，在生理上她都是個女人，女人比男人更需要別人的認可與關心，上前試探著想要伸出雙手，又拘泥不安，高峰微笑了，主動將瑪莎蒂摟在懷中，輕微的拍打著她的後背，這是兩人第一次沒有任何情欲的擁抱，但高峰感覺瑪莎蒂對自己的情感更加濃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