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一群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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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兒子?”地犰沒有痛斥黑爪襲擊營地,也沒有就陷害黑爪做出解釋,隻是淡然的問道,就像老朋友見麵的招呼。

    “他是未來的黑爪。”黑爪嘴角浮現出一絲譏誚的冷笑,他看出地犰的忌憚,還以為是高峰能撐到他回援,讓地犰感覺驚訝。

    “我記住了,未來的黑爪。”地犰一聲冷笑,驟然消失在黑爪的麵前,黑爪的眼睛下一刻盯著地麵不斷向遠方延伸,地犰想要跑,沒有人能攔得住,除非不讓他鑽到地下。

    “咳咳咳…”在劇烈的咳嗽中,高峰噴出著嘴裏的血沫子,望著地上的血水,高峰腦中卻隻有之前那些親奴最後死戰的麵孔,對身邊的黑爪並不多看一眼。

    “有的時候,沒有人不可舍棄,包括你,也包括我。”黑爪以為高峰在氣惱自己沒在第一時間救援,罕見的做出了解釋,高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慢慢地趴在地上,反身望著黑壓壓的天空,胸口急促喘息。

    “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好,繼承人的位置是你的了。”不知道為什麽。黑爪站在高峰麵前有些不自在,有道是功高震主,此刻高峰就是,如果不是高峰的牽製,黑爪不會這麽順利的解救部眾,也不會這麽輕易的逼退地犰。

    地犰在和他對持的時候一直沒動手,原因是地犰收了內傷,從百米高空墜落,那巨大的震動裏就會讓地犰喝上一壺,但他也連續發動了能力,真的動起手來,誰勝誰負還不一定,所以黑爪忍了。

    放走地犰是無奈之舉,黑爪卻覺得對不起高峰,高峰心中所想的是那些奮戰到死的親奴。

    很可笑,這些親奴之前,高峰並沒有將他們當成戰友,也許稱之為炮灰更好,但就是這些炮灰,在他下達撤退的命令之後,卻在最後一刻衝上來纏鬥地犰,隻為了給他爭取一線生路,難道這些家夥傻了麽?

    “真是一群傻子……。”高峰突然裂開嘴喃喃說道,湧出的血漿在嘴邊流淌。

    “什麽?”黑爪聽不清楚,不由地詢問道,說話間將高峰從地上拉了起來,抗在自己的背上。

    “…………。”高峰沉默了,他覺得和黑爪沒有話說,或者說,不管黑爪說什麽他都不想接話,腦中閃過這幾日和親奴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群剛剛成為親奴沒有多久的荒人勇士讓高峰看到了荒野人的另外一麵,不知道是什麽觀念,讓這群人如此尊敬自己,願意為自己拋頭顱,灑熱血,相比這群人,高峰感覺到羞愧,心口也在劇烈的痛楚中,有了些別的壓抑。

    默不出聲的高峰趴在黑爪壯實的肩頭,黑爪一步步向前走去,腦中突然想起三爪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還是繈褓中的嬰兒,他帶著孩子獨自從邊緣部落返回,路途中不止一次想將那女人的孩子扔拋棄,任由野獸吃掉,最終還是放不下心中一點執念,沒想到,那個除了哭,還是哭的孩子會有一天,真正像個男人般血戰,那最後一擊的瘋狂與狠戾,直到現在還讓黑爪心悸,他相信,就算地犰也未必能在高峰的決死反擊中活下來。

    哭泣,哀嚎,呻吟,還有臨死前的慘叫,這一切都在高峰身邊上演,他靠在茸茸的獸皮中間,冰冷的看著一場場荒野的鬧劇,一個個活下來的部落勇士為找到家人而嚎叫,女人們為已死的男人出現在眼前而哭號,還有那些地犰勇士在眾人的踢打下被處決的慘叫。

    碩大火堆的光芒照出末世人的千奇百怪,這一切卻讓高峰索然無味,五十個親奴死在貧瘠而陡峭的山峰上,屍體倒在碎石堆裏等著化作枯骨,而這裏同樣堆滿了屍體,地犰部落的,黑爪部落的,部落勇士的,親奴的,契奴的,還有女人和孩子的。

    突然間,高峰感到一種莫名的諷刺,從來到這世界最初的那段適應期,在以後的日子裏,看的最多的就是屍體,荒人部落的,黑爪部落的,地犰部落的,除了屍體就是屍體,難道這個世界除了殺戮,就隻剩下殺戮

    “三爪…”一聲呼喊讓高峰木訥的視線從屍體上挪開,入眼是個牽著兩個孩子的女人,女人年紀蒼老,半白的發鬢和皺紋讓她高大的體型有些佝僂,牽著的孩子一個大約八歲,另外一個隻有五歲多點,全都髒兮兮的,如從陰溝中鑽出來的耗子,臉頰卻依稀與豁牙相似。

    這個被西部荒野耗盡了年華的女人有些局促,她沒有在勇士中間看到兒子,同樣沒有看到自己的男人,看到高峰靠在那,想起豁牙和三爪的關係不錯,才帶著一點緊張,一點焦慮,一點恐懼,一點希望來到高峰麵前。

    “你是豁牙的阿嬤?”高峰不由地坐起身子,但隨便移動,傷口的劇痛便讓他有心無力。

    女人沒有說話,那雙指節粗大,皮膚幹枯的大手驟然捏緊兩個小子的小手,大點的眉頭微皺,雙眼灼灼地盯著高峰,而小家夥卻癟起嘴,似要哭號。

    “豁牙沒事兒,已經成了部落勇士,在後麵沒過來。”高峰的話讓這個看起來快有六十,實際隻有三十的女人鬆開了雙手,說話間,高峰左顧右盼,想要找到豁牙的另外一個弟弟,一個剛滿十二歲,快要進行成人考核的大孩子。

    “老二沒了,他阿大。”女人不善言辭,但也能看出高峰在尋找什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高峰的話到了嘴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阿大也沒了?”女人看不出來悲傷,但高峰卻能感受到,女人此刻要比剛才放鬆,這種放鬆是聽到豁牙成為勇士之後的變化。

    女人後麵的問話高峰並沒有回答,他看出來,不管是豁牙的阿大死了,或者豁牙死了,對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裏還有男人是部落勇士,隻要有部落勇士的身份,豁牙的兩個弟弟和女人就能活下去,還能活的不錯。

    女人走了,望著女人的背影,高峰卻記不起女人的樣子,突然間,他感覺到一種想要大笑的衝動,一種想要捶打地麵的癲狂,一種發自骨子裏的悲哀。

    在他眼中,那些可勁兒哭號的女人是為了失而複得的口糧而哭號,那悲傷至極的蕭瑟,是為了失去勇士家人的哀痛,失去的不是家人,而是勇士。

    記不清女人的樣子並不是普通,而是在他眼中,所有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她們都被荒野磨平了青春年華,失去了天真幻想,隻剩下赤裸裸的現實。

    但高峰卻無力去改變什麽,這就是荒野的規則,貧瘠荒野幾百年後形成的規則,不合時宜的理想主義者早被紅沙掩了白骨。

    豁牙的母親為豁牙能成為勇士,並且活下來而高興,杆子的家人為杆子依然活下來,並依然是勇士而興奮,就連失去了兒子和其他親人也不再悲傷。

    杆子曾經請求高峰尋找的二十個部落勇士的家人都聚集到了高峰身邊,這些人得知高峰願意分給她們田地種植沙棗,便沒了之前的愁苦,有了些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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