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研究員，請您談談，這項考察成果的意義何在？”

    明亮的燈光下，年輕漂亮的電視主持人手持話筒，正以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向江若淼提問。

    這是林區電視台一間不大的電視演播室。裏麵搭設了一個小舞台，舞台背景布上，投射出一架直升機在森林上空飛行的圖景。

    正在采訪江若淼的電視主持人，來自海城電視台。

    她們一行三人，是在接到江若淼的diàn huà後，在著名編導王娟的帶領下，乘飛機連夜趕過來的，白天已經完成了對直升機飛行員、覃光華、楊建國等人的訪談，並派出shè xiàng人員，與江若淼研究員一起，隨機飛臨密林上空，進行了現場采訪。

    不是嚴格要求保密的嗎，怎麽一下子把這麽大電視台的人給招來啦？楊建國、覃光華在接受訪談時，心裏一直打鼓。這吹功傳人，搞什麽鬼？是想要我們好看哪。但一想到自己可以在海城電視台，向全世界觀眾亮相，也可以為林區招徠更多遊客，給自己的政績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又顧不了那麽多了，對電視台的采訪，給予密切配合。

    至於江若淼，他山人自有妙計，豈能為這些山裏匹夫道哉！

    坐在機艙裏，江若淼真正體會了一把雲裏霧裏的感覺，在飛機的轟鳴聲中，他大聲介紹密林環境，並指點著可能生活著大腳怪的重點區域，在shè xiàng機中留下了不懼風險，親身深入密林考察的學者形象。

    飛機返航後，江若淼和shè xiàng人員走下飛機，王娟和覃光華前來迎接。

    這王娟年近半百，圓乎乎的臉，小巧玲瓏的身材，穿一身西式套裙，頸子上係條小絲巾，腳上蹬雙細高跟羊皮鞋，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既有知性的風雅，又有市井的風騷。

    這些年，她憑著在江若淼身邊耳濡目染的吹功，活躍在海城新聞圈，從電台到電視台，哪裏風光往哪裏蹭，如今也算是海城電視台著名編導了。在江若淼的吹功生涯中，她功不可沒，成為江若淼施展吹功的好幫手。吹喇叭，抬轎子，鞍前馬後，她可謂高手。這次電視訪談，就是她一手精心策劃的。而江若淼隨機飛臨原始密林上空接受采訪，則是她此行的重頭戲。

    因此，一接到平安歸來的江若淼，她就上前擁抱了他，並送上一吻，然後，才與一行人興衝衝乘車向賓館而去。

    到了賓館房間，剛在沙發上落坐，王娟便催著要shè xiàng人員匯報采訪情況，急著要看現場錄像。

    這台裏的“阿慶嫂”誰敢怠慢，shè xiàng人員忙舉著shè xiàng機，走到王娟身旁，將在飛機上錄製的江若秒的鏡頭播放給她看。

    王娟看了錄像，伸出大拇指對江若淼說：“老江，真棒！”

    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的江若淼則謙虛地笑著說：“哪裏，哪裏！”

    這時，坐在床邊的覃光華忍不住起身，走到王娟身旁，看了一眼錄像，又默默地回來在原位坐下，臉上便有點掛不住，心裏罵開了：“他媽的吹功，真會吹！”

    晚上，在出席了林區晚宴後，王娟借用林區電視台的演播室，專門對江若淼進行電視訪談。

    江若淼西裝革履，學者派頭十足。在主持人提問後，他微傾著身子，將嘴巴對著話筒，說：“客觀地說，這項成果還是階段性的。但它的意義很大。與那些腳印、捕風捉影的zhào piàn不同，這次飛行考察，不僅看到了大腳怪**，還看到了它們的生活環境，這充分說明，傳說千百年的大腳怪是真實存在的，它就生活在一道人跡罕至的峽穀裏。這可是人類學的重大發現哪，我們進入大腳怪部落，活捉大腳怪，指日可待了！謝謝！謝謝！”

    “活捉大腳怪？聽說林區早就捕獲了兩個大腳怪呀！”主持人追問道。

    “停！停！”聽到主持人的提問，坐在台下導演的王娟站起身來說：“圍繞主題，就這項成果提問，莫扯遠了。”

    正有些尷尬，在迅速琢磨如何回答問題的江若淼，聽了王娟的話，仿佛得到大赦令般，頓時鬆了口氣。

    主持人點點頭，換了個話題：“江研究員，據說您幾次深入林區，進行大腳怪科學考察，請給我們的觀眾朋友講講您考察的精彩故事。”

    “精彩談不上。”江若淼笑笑說：“說危險還是有的，比方，這次飛行考察，密林氣候多變，直升機有時要低空飛行，還要懸停，弄得不好，擦過樹梢，甚至撞上山頭，都是有可能的，那可是有生命危險哪!”

    “那您是怎麽想的呢？”主持人問。

    江若淼輕鬆地笑笑，回答道：“還能怎麽想呀？為科學獻身，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崇高理想呀！”

    “我代表電視機前的廣大觀眾，向為大腳怪科學考察做出貢獻的科學家致敬！”說完，主持人向江若淼敬了個禮。

    接下來，江若淼還就大腳怪的科學價值、生活環境、捕捉前景等等，回答了主持人的訪問。

    這場電視訪談，是海城電視台封閉進行的，沒有邀請當地的楊建國、覃光華等人參加。但是，林區電視台的技術人員卻有幸看到了錄製情況。

    第二天，海城電視台人員離開林區，回去了，同行的有江若淼。他和王娟又完成了一次夫唱妻隨的密切合作。王娟急於回去，為此次訪談節目剪輯配音合成，並爭取盡快播出。他則要快點趕回去，撰寫考察論文，人家雜誌社還等著呢！

    這一行人剛離開，楊建國就將林區電視台台長叫到辦公室，了解海城電視台電視訪談的情況。

    可台長一問三不知，說是海城電視台搞得很神秘，不讓當地電視台任何人接近演播室。人家大電視台的，來頭大，影響大，誰敢輕易去惹呀，便沒有機會了解情況。

    “那技術人員呢？他們沒帶技術人員呀！我們的技術人員應該在演播現場。”沒想到，這楊建國對電視台的套路還挺熟的。

    聽了楊建國的話，台長立即diàn huà通知，當時在演播現場的技術人員速速趕到楊區長辦公室，有重要指示。

    平常跟區裏官員打交道的，除了台領導，就是跑政治口的記者，這些技術人員什麽時候上過台麵？因此，接到台長通知，一位技術負責人就屁顛屁顛地趕來了。看區長和台長都在等著他，這人有些誠惶誠恐，小聲問：“區長，台長，有啥重要指示？我們一定落實好。”

    “坐坐坐。”看那技術負責人緊張的樣子，楊建國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後問：“也不是什麽重要指示，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海城電視台電視訪談的情況。”

    聽了楊建國的話，那技術負責人“哦——”了一聲，方才恢複正常，喝了口水說：“他們主要是訪問江若淼研究員。”接著便一五一十地將訪談情況匯報了。

    誰知，楊建國剛聽完，就“啪”的一聲拍了下辦公桌，罵了句：“什麽學者？學術liú máng！”

    這突然的拍桌聲將台長和技術負責人嚇了一大跳。“楊區長，有什麽不妥嗎？”台長小心地問。

    “貪天之功為己功嘛！這樣，你迅速與海城電視台負責人聯係，這樣的節目不能播！我們出點錢，你趕快去把火給我滅掉！”楊建國對台長下達指示。

    台長知道王娟在海城電視台的神通，明明曉得這是一項極難完成的艱巨任務，本不想去趟這雷，但看區長發了這麽大火，不好討價還價，實話實說，就先答應了。

    台長拉著技術負責人離開辦公室後，楊建國越想越來氣。這江若淼，本來是想借他的名氣，來為自己的大腳怪考察工作壯壯聲勢，不想，這功勞成了他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想直接給江若淼打個diàn huà，提醒他要實事求是，可很快就否定了。人類學者、吹功傳人，哪個敢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