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衡門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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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塊堆砌的群山,夾雜出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山石塊滄桑剛毅,偶爾露出幾株不知名的小草,算是給這禿山添了幾分春意,倒是山下所夾道路,春色盎然,花草竹林,步移景異。卻道是這滄桑與活潑的搭配,每每身臨其中,忘卻了出行離別的鄉愁。更妙的是這光的走向,東西漫延的道路撬動起天庭日出的軌跡。日未出而先行其中,呆一天,仿若道路的起點鑄削,便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慢慢的,隨著路行漸遠,太陽劃過頭頂,落入了遠方的盡頭。此時仿若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慢慢的,慢慢的落入半個浸滿酒漬的夕陽裏。一種時移景異的妙處盡在其中。適時,天時地景人情,相互交織、雜糅,萬千感悟,洶湧激蕩。

    當經不起情景yòu huò的人們,原路返還起點,可見兩邊的群山逐漸排開、遠離,形成一個群山環繞的廣場,而在舒展、寬闊的盡頭,又極具緊縮、收納,直至形成寬六米的間隙。而間隙的界限,由兩塊巨大山石組成,在巨石之架起一座由鐵石構築的衡門,衡門匾篆刻著“鑄削鎮”三個鎏金大字。

    不管是由於征戰它鄉還是外出經商的男兒。衡門下與妻兒的離別,似乎成了鑄削鎮寄予離愁別緒的聖地。但歸鄉的男兒總是回的那麽晚,那麽遲。妻子們,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在衡門下棲遲,等待著丈夫的歸來,等得容華已逝,等得雙鬢斑白,等得肝腸寸斷。以至於夕陽西下,衡門下一群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俯首盼望,希望在道路的盡頭,在夕陽裏,能出現丈夫歸來的輪廓。

    鎮子的孩兒放學後,也常來衡門下嬉戲玩耍。看見一群老奶奶,每日坐在夕陽裏俯首期盼,倍感奇怪,久而久之,不知何處傳來一首民謠: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饑。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娉之薑?

    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曦之子?

    而今日的衡門之下,似乎又多了一份期盼與希冀。依舊是一群環坐於夕陽裏的老太太們,茶餘飯後談論起自己年輕時的風姿。而旁邊卻站著一位眺望遠方的shǎo fù,雖一身素衣,麵目清瘦,略顯憔悴,但依舊遮不住她卓越的風姿,窈窕的身段,在夕陽的金輝裏,光彩奪目。shǎo fù的手邊緊緊牽著一個消瘦白皙的小娃娃,雖麵目清秀可愛,卻略顯嬌弱,乍一看,盡讓人生出一分黛玉病態的美感。而小娃娃的另一邊,側身站著一個青春靚麗的元氣少女,圓潤的臉袋旁兩條長長的麻花辮耷拉在胸前,齊額的劉海,在微風中輕盈的飄蕩,纖細的小手拽著小娃娃的另一個胳膊。而在三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俯身弓背的老仆,卻是不知歲月對他做了些什麽,滿麵滄桑,在夕陽的光輝下,溝壑縱橫。

    一群人就這樣,立於衡門之下,眺望著道路盡頭的夕陽,也不知過了對久,太陽從半空中,慢慢的慢慢的沁入地下,一不留神,半個身子躲了進去。

    “夫人,老爺今天也許趕不回了。起風了,您還是帶少爺早點回去歇息吧,這裏有老奴守著。”老奴向後退一步,本身彎著的腰更低了,說道。

    “不,他說今天回,就一定會回,我要第一眼就見到千鈞。”shǎo fù堅定的說道,看向遠方的眼神裏似乎多了一種奇妙東西,信念。

    夕陽西下,相思斷腸,四年的離別,母親對父親的思念,隻能是麵不露而藏於心,而思念這東西像是一壇老酒,越藏越深,越釀越濃,夜到深處,獨自飲來,酒到酣處,卻道是肝腸寸斷,相思難耐。方有一醉,與君夢中會。可一覺醒來,思戀惆悵卻是如潮水般襲來,直至又一日夢中的相會。

    當母親還在深情的佇望遠方,等待歸來的丈夫時。小丘早已是歸心似箭,他看了看母親,卻不忍打擾。轉頭瞪向小蓮。

    回想早晨,神秘的木門打開,雖然害怕,但忍不住的好奇,讓我正準備再進去探究一番時,我的天,小蓮便迅速的跑了出來,木門一關,仿若世界又歸於平靜。然後報著我就往衡門下趕來。進、出、關門幾乎就在一瞬間完成,當我意識到不妙,已無可奈何的被她挾持到這裏,就這樣,我陪著母親在衡門下眺望了一天,可憐我這僵硬的脖子,和酸痛的腿,命苦啊,都是這該死的小蓮,哼!。

    “小蓮大壞蛋,早早把我拉過來,白白等了一天。嚇唬我不說,還不讓我進去看爺爺。小蓮姐是世界最大最大的打壞蛋。哼,再也不和你玩了,不和你玩了。”小丘口中嘀咕道。

    小蓮輕笑道:“小少爺,現在說話怎麽利索了,還說心裏沒鬼。我可告訴你,心裏有鬼的人可不能進那屋。”

    “小蓮就會騙人,騙人鬼,丘兒再也不信你了。我要告訴媽媽。哼!”小丘轉頭朝像母親。

    小丘的躁動如一滴清水中的墨汁,慢慢的擴散開來,本來一幅好好的抒情的迎親圖,卻變成兩種畫風的雜糅,滑稽、違和。一邊母親默默佇立,一邊小丘左右徘徊,一邊母親深情眺望,一邊小丘嬉鬧怒罵。一邊母親沉浸思戀,一邊是小丘遺憾秘門。

    母親似有微怒,還未等小丘開口,就說道。

    “小丘別鬧,你父親要回了,可不要調皮,”

    小丘在母親這又吃了憋,心裏那個委屈,淚珠兒在眼眶裏直打著轉。回頭一看,小蓮正做著各種怪臉,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頓時,淚水便止不住的往外流。口裏囉囉嗦嗦的念叨著“壞媽媽,媽媽不愛我了,壞姐姐,騙子姐姐,氣死,氣死我。再也,再也不和你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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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蓮終於慌,忙安慰道:“小少爺啊,小少爺,蓮兒姐姐錯了,不該氣你,你別哭,你打我幾拳出出氣。”抓著小丘的手就往自己胳膊打,但小丘卻哭的更厲害了,坐在地,口裏念叨著,“我不要,我不要。”

    母親終於從眺望中回過神來,看著練地打滾小丘,皺了皺眉頭。忍無可忍喝到,“站起來,都多大,還不懂事,哎,也怪我,見你體弱,對你慣著、寵著,少有管束,凡事依著你性子胡來。等你父親回來,看把你收拾。”

    被這麽一罵,倒真是管用,小丘自己站了起來,也不再哭了。

    其實小丘是徹底懵了,這話雖不重,但論道以前,卻是絕無僅有的,之前小丘隻要一哭,那是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哄都來不及,更不用說高聲嗬斥了。

    “夫人莫生氣,小少爺最乖了,看,自己站起來了,也不哭了。多懂事啊。”站在後麵的老仆見狀勸解道。

    “對啊,對啊。夫人別生氣了,小少爺最乖了。”小蓮附和道。

    小丘站了起來,見母親依然不理不睬。慢慢的走過去,一手抓著母親的袖腕,一手抱著母親的腿。睜著還暗含淚漬的眼睛問道:“媽媽,爸爸到底長得什麽樣啊?”

    母親低下頭,看著一臉純真懵懂的丘兒,一下心就軟了。抱起丘兒說道:“你父親啊,長得英俊瀟灑,高大魁梧,是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小丘,你也要像你父親一樣,做個小小男子漢哦。”

    “哦,真的麽,父親有我好看麽。”

    “你們父子長得很像哦。”

    “那確實挺好看,父親有我魁梧麽。”

    “有三個你這麽寬吧。”

    “哦,那確實很魁梧。有我高麽。”

    “想想,大概有五個丘兒高。”

    “那確實很高哦。爸爸真厲害。”

    說話間,在遠處即將消盡的夕陽裏,出現了一個身影。一頭騾子,駕著一個佝僂的背影,緩緩的,緩緩的。。。。

    父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