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一劍的風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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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真道:“照我說的做。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他的聲音裏有著不容違抗的意味,聶雲本也沒想過違抗。
兩人不再竊竊私語,而是光明正大的麵對著聶雲。麵對一個孩子還要偷偷摸摸,就算青麵道士那樣陰險的人也覺得臉上掛不住。
惡僧先是衝了過來,他伸出一對手掌,手掌黑的像是鐵——他的手本就是鐵打的!
這一對鐵掌呼呼帶風,跳起來當頭打向聶雲,大開空門,麵對這個孩子,他用的竟是搏命的打法!
聶雲根本來不及反應,耳邊隻傳來一聲:“舉起劍,往後走。”
他閉著眼睛照做,因為他已被那鐵掌上帶的罡風逼的睜不開眼皮,就算如此,他也覺得miàn pí如同在被數百把小刀在割。
他倒退兩步,睜開眼,就看到一臉錯愕的惡僧,他臉上的表情沮喪的讓人發笑,他伸出的兩隻鐵手停在聶雲眼前,距離他僅僅不到半寸!
聶雲躲開了,躲開了他的鐵掌。不僅躲開了,駱駝劍的劍尖還沒柄而入他的肋下,一尺長的劍尖,足夠把人殺死,更別提是那個要命的位置。
青麵道士睜大眼睛,張開嘴巴,他的眼睛睜得太大了,以至於好像眼球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他的嘴也張得不小,現在就算是一口海碗他都能吞得下去。
他實在想不到僧人竟然會死在這個孩子手裏,他就像是迎著那把劍衝了過去,然後被劍洞穿。他和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怎麽會死的這麽幹脆,這麽簡單,好像連一個孩子都比不過?
張大真道:“一直以來與他交手的都定然是成年人。”
這話說得太對了,以至於像是廢話。不成年,那個敢出來混江湖?哪家長輩會放人出來闖蕩武林?
張大真繼續道:“所以他一直以來帶著的假手總是比普通人的手長一寸,長出的這一寸總是讓他先打到對方,如果別人以為他在搏命,怕死的心裏就先畏懼幾分,再打起來就很難獲勝;不怕死的迎上去,反而死得更快。”除非特殊修煉,否則人的胳膊長短都是差不多的。
道士臉色陰沉,道:“沒錯。”
張大真道:“但這回他麵對是一個孩子,孩子的身體豈非本就比成年人更小?他這種搏命的打法到了他身上就不奏效了。”
道士冷道:“若不是他這麽瘦,這一掌也該打到他身上。”
張大真卻在想別的事:排幫幫主聶離的獨子,排幫的大少爺又黑又瘦,這實在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他想到就說,完全把道士撇在一邊,道:“聶雲!”
聶雲的手仍然緊握著劍柄,咬牙發狠的把長劍拔出來,看著僧人魁梧的身體轟然倒下,他看著倒在地上,血流滿地的僧人,他顯然已經是死了。
死人聶雲已經在幾天前見過太多,也嘔吐過太多次,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對死人麻木,可是看到這個死在自己手上的僧人,他隻覺得胃在僵硬,翻滾。強壓下去想要嘔吐的**,他咬了咬牙,道:“我在。”
張大真道:“你是不是有病?”
聶雲搖了搖頭道:“不是。”
張大真道:“你怎麽會這麽瘦?又這麽黑?”
聶雲的臉上就露出一種悲傷和恐懼混合的表情,一個孩子的臉上絕不該擁有這種表情,除非他經曆過什麽比殺了他父母還要可怕的事情。
所以張大真沒有繼續問,而是轉過身,露出一張病態的麵孔。
他走向聶雲,伸出手,這當然是要他手裏的劍。
聶雲的手指卻仿佛已僵硬如同鐵欄,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手,隻因為這十根手指連著手背手腕,都在劇烈的抖動著。
好似他的手與這把劍鑄在了一起!
張大真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他手背的一個位置,他的手立刻就軟了下來,他的神經也軟了下來。
他就要嘔吐,但他俯下身子,卻又直起了腰板。
張大真抓著他從手裏落下的駱駝劍,麵色刹那間蒼白如紙,沉聲道:“看好了。”
聶雲就看著他抓著那把劍那絕不是在“拿”著,而是仿佛在抓著一塊石子,一把沙子。張大真的確就在“抓”著這把劍。
道士很聰明,至少比那個僧人聰明很多,所以他轉身就跑。他作為一等一的高手,一身內力絕對不弱,所以他逃得很快。
一個身上沒有傷專心逃跑的高手,想要追上一劍殺了他,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
張大真就道:“我要一劍殺了他。”
他的情況很不好,麵色蒼白,喉嚨裏喘出的氣仿佛在刻意壓抑著什麽。連他說的話聲音也很低,那是一種虛弱的表現,連帶著想起之前那道士說的話。聶雲鼓起勇氣道:“你你隻剩兩成功力。”
張大真忽然笑了,聶雲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也絕不是苦笑,一些人痛苦的時候反而要用笑來掩飾,但張大真發出的卻是真正感到開心的笑。
所以聶雲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麽笑。
張大真慢慢的道:“我叫張大真,我隻說真話。聶雲,認真看!”
他說著,手腕就一抖。
他抓著的駱駝劍在這一抖之下竟仿佛離弦的箭一樣,猛地飛射出去,聶雲甚至聽到極短促“嗖”的一聲。
道士奔馳的身形猛然一頓,然後後心就多出一把劍,這把劍沒柄而入,劍尖從他的胸口探出,直直的把他釘在一棵樹上。
他死的太快,所以他不管有什麽能耐,多會用毒,也使不出來了。
張大真道:“看明白沒有?”
聶雲搖頭。
聶雲當然是在認真看的,可是他隻看到他手腕一抖,那把幾十斤的鐵劍就飛了出去,他完全不知道這把劍是怎麽飛出去的。
張大真歎了口氣,道:“你至少會很驚訝。”
聶雲當然很驚訝,就算是最小的暗器,也不會飛的那麽快,那麽準;就算是攻城錘,也不見得比那把劍更有力,更猛烈。
他猛地點頭,張大真道:“你想不想學?”
他點頭點的更用力了。
他就要跪地上,高呼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張大真挽住了他俯下的肩頭,道:“把劍取回來。”
聶雲把劍取回來,張大真道:“上麵是不是有血?”
聶雲道:“是。”然後他就用自己的衣袖把血擦幹。
張大真帶著他來到那座新墳前,一碗血酒就端正的擺在墳前,張大真注視著那碗酒,道:“我再問一遍,你想不想學我剛才那招。”
聶雲隻覺得那一劍就算是龍叢雲親致,也絕不能躲開,所以他大聲道:“如果我能學那一招,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張大真的眼神變得冷酷了:“你敢不敢死?”
聶雲堅定的搖頭道:“不管報不報仇,我都絕對把自己的生命擺在第一位。”
張大真笑了起來,道:“就衝你說的話,你就算是個膽小鬼,也是個誠實的膽小鬼。”他道:“你至少敢流點血。”
聶雲道:“我隻流血不流淚。”
他就割破自己的手腕,讓鮮血流進血酒裏。
張大真看著他,道:“你喜歡這把劍嗎?”
聶雲也低頭看著這把剛剛割破自己手腕的劍,道:“我恨不得睡覺都抱著它。”
張大真歎了口氣,眼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喃喃道:“豈非不是下一個高飛鷹?”
刻骨銘心的仇恨和刻骨銘心的愛情都可以改變一個人,但顯然前者對人造成的改變遠比後者更大。
張大真出了口氣道:“高飛鷹是我的朋友,他已經死了,但我要你拜他為師,你願意?”
聶雲道:“願意。”
他沒露出任何不情願的表情,隻因為張大真給他了承諾,他也說了,隻要讓他學那一招,他什麽都願意做,就算是讓他和高飛鷹的屍體睡一晚,他也願意做。
張大真道:“這座墳就是你師父和師娘的墓穴,你磕頭吧。”
聶雲磕了三個頭,很認真,也很用力,頭上已有了血痕。
張大真道:“把酒喝一半,剩下一半撒在墳前。”
聶雲拿起血酒,努力不讓它灑出一滴,認真的隻喝一半,剩下的也絕對是一半,撒在墳前。
他仿佛無論做什麽都很認真,很努力。
這樣的人早該在十歲之前就會打好基礎,不說達到二流高手的高度,至少也可以登堂入室。可是張大真看他的功夫實在是三腳貓,連一個普通成年人都對付不了。
這到底是為什麽?
張大真想不通,他也不再想,他隻知道這個孩子足夠誠實,也足夠努力,這就夠了。
最誠實的人不也會有自己的一兩件秘密?
想著,張大真也就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