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雲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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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天下的著名湖泊池沼裏,大野澤實在排不上號,說實話,來這裏不管是賞什麽都賞不到,平平浪費氣力。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好在什麽都沒有也是一種擁有。

    至少它擁有幽深和靜謐。讓人心情舒緩的風吹皺平整的水麵,泛不起什麽波濤,激不起什麽浪花,但這風卻更讓人心底安靜,仿佛世間一切的醃漬事都可以拋之腦後,靜靜享受著僅屬於這一刻的安寧。

    張大真和聶雲並排站在岸邊,岸邊不太潮濕,人腳踩上去決計不會出現泥坑,因此張大真的長衫和聶雲的曳地長裙都隻是粘上了點灰塵,並沒有髒。

    兩人都沒有看對方,而是把目光投向遠方,遠方有什麽?

    也如同大野澤一樣,除了蒼白就什麽都無。

    寧願把目光投向無力的蒼白,也沒有勇氣看對方一眼,他的眼角卻瞥著周圍,看著粉色的長裙,他眼睛有點發直;人眼角的餘光很敏感,比眼前的視線敏感得多。他就用這餘光,掃視著周圍。

    他就看到對方的那雙煙波款款的大眼睛已停留在自己身上。張大真忽然覺得自己是個懦夫,身為穿越者的他竟然還比不上這個朝代一名少女的勇氣。

    “你轉過來。”她聲音很低,卻很清晰。

    張大真突地感覺脖子有點僵硬,興許是站的久了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心裏問自己:張大真,你是不是塊木頭?

    他扭動著發僵的脖子轉過頭,就看到她的臉,精心畫眉、塗飾胭脂,她綿軟的嘴唇也很紅,這顯然是經過特意打扮的。他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她的背後,這個女兒家現在竟然都還在背著駱駝劍。

    聶雲看到他的目光不由得眼神一黯,他從來都沒對自己動心過吧,他在乎的隻是那把劍而已

    “你說吧”她突然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張大真心頭揣揣,叫自己來這裏的是她,讓自己轉過頭的是她,現在卻要自己說話,他其實不想說話,他也不是忙,這裏實在沒有什麽他可忙的東西。他想,至少忙起來就可以不管不顧了。

    他動了動嘴巴,用有些沙啞的嗓音道:“你剛才本可一劍殺了他。”

    聶雲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很快又隨意的道:“排幫本來也不是我的,我一個女兒家,並不熱衷打打殺殺,龍教主就算不整合排幫,排幫在我的帶領下也隻是苟延殘喘而已。我的能力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的很何況,龍教主也是在做一件福澤萬眾的大好事。”

    張大真不由得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這個少女不僅說話有條理,連思維也很成熟,完全不像是個少女了。事實也真如同她所說,龍叢雲“整合”這些幫派的手段絕對算不上溫和,除了她主動投誠的排幫,漕幫和船塢幫收到的都是滅頂之災,張大真想,那些漕幫和船塢幫的高層腦子不見得就比這個少女差,但之所以沒逃過被滅殺的命運,主要還是因為他們的**不同。

    她不太看重這個幫主之位,反而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

    張大真又想起那句話,喃喃著:“人的結局豈非都是自己選的?”

    聶雲的眼睛停在張大真的臉上,看了很久,仿佛在注視著一件極為珍貴的東西,舍不得挪開一眼;她緩緩舒了口氣,道:“你教我的這一手飛劍,至今我也不知道這招式的名字。”

    張大真想了想,道:“劍駱駝飛劍!好不好。”

    聶雲撅起了嘴,竟然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憨:“不好,什麽嗎,這根本就是你剛想起來的招式!用一個胡亂起的名字隨隨便便的糊弄我,師伯實在是壞!”

    張大真也被她的姿態怔住了,他呆滯的目光注視著聶雲半晌,隻把她看得粉麵發紅,美目低垂才肯罷休。

    他道:“那聶雲,你自己取個聽聽?”

    聶雲皺眉道:“師伯,這麽威力無匹的招式你真的連名字都沒取?你不是故意故意”

    她本來說話很幹脆,要不然就緘默不言,現在突然吞吞吐吐,張大真隻能在心裏苦笑。說實話,他對這種少女實在是沒興趣,不管是田小草還是聶雲,他感覺她們都像是峽穀初生的嫩草,愛撫可以;但若真的在一起,以她們外剛內柔的性格來說就會很麻煩。

    而且主要是張大真總感覺的和這種心理脆弱敏感的少女說話很累,你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可能會被對方記上從而改變對自己的印象,更別提談話,簡直是在上刑一般。

    真要說的話張大真腦子裏竟然不由得想起了唐香蘭!自己難道真的對她動過情?他想說服自己,腦中這個死掉女人的影子卻久久揮之不去,他甩了甩腦袋,就看到一臉期待看著自己聶雲。

    “師伯覺得我起這個名字怎麽樣?”

    名字?張大著打了個哈哈道:“你起的”

    聶雲臉色通紅的道:“真雲飛劍!怎麽樣!”

    這這幾乎是在裸著表明心跡了。

    張大真咳嗽幾聲道:“是,嗯聶雲啊,你以後打算怎麽做?”

    聶雲的情緒頓時低落下來,師伯絕不是木頭,自己這麽說,他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這豈不是在拒絕了?她緊咬牙關,聲音低沉,不讓自己落下淚來,道:“排幫的家底不菲,就算分出大半分發給散去的排幫幫眾,還剩下一些,足夠我在南海置辦產業”

    張大真嘴角抽了抽,道:“為什麽想要去南海?”

    聶雲道:“我的一位遠房親戚在南海當官,我想去了也有個照應。”

    張大真強迫自己狠下心,冷冰冰的道:“你隻要切記,就算你死了,駱駝劍也絕對要找到一位品性良好,努力上進的傳人,懂嗎!”

    聶雲的心好像突然被她背著的這把劍穿刺,露出一個破洞,冷意就從這破洞中傳至四肢百骸,她呼出一口氣,語氣竟變得無比冷靜,道:“師伯放心,聶雲絕對會把駱駝劍看的比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她又繼續道:“天色已晚,男女有別,聶雲先告退了。”

    她轉身離開,消失在黑暗裏。張大真看她離去的身影,覺得這個少女絕對比田小草堅強得多,不過任誰經曆過滅門慘案一係列那麽多事,心裏的年齡也會超過她的實際年齡的。

    張大真幽幽的歎了口氣,他就坐在黑暗中,看著遠處黯淡的西香園,突然抓起腳邊的一顆石子,打在水麵上。看著石子打出的水漂也隱沒在夜色中,他喃喃道:“飛鷹,第一件事我幫你做到了,隻是不知道這件事做的是對是錯,她雖是個女子,但心性毅力絕不在我見過其他俊傑之下;五年之後,她定然就能獨當一麵,絕不會墮了塞北飛鷹的名號,隻是這樣對她來說未免太不公平,我幫她報仇,倒好像更讓她痛苦了”

    張大真幹脆躺在岸上,嗅著草木腥味,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蕭索與寂寞,低低的道:“第二件事我會馬上動身,隻希望她不會暗中跟著我,這第二件事的凶險程度她若真去了南海,到也是件好事。南海那個偏遠地方,豈非本就容易讓人忘卻一切的?”

    充滿黑暗的夜晚,一顆三人合抱大樹的背後,一個少女臉上留下晶瑩的眼淚,仿佛成了一串透明的項鏈。

    她是不是也在悲傷?人生中大多數的事情都不會得償所願,這道理實在顯而易見,也足以讓她的悲傷更濃幾分。

    但她又握緊了背著長劍的劍柄,與生俱來的勇氣讓她眼中閃爍著堅定的神色,她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重複著:“真雲飛劍,真雲飛劍”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