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懷抱，濃烈的血腥味，尋夜最後映入目的，是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有已經不甚清晰的媽媽，有一身紅衣的紅姑，有用槍口指著自己的夜陽澤，有小柚子，老怪，玉鎖……還有自己這麽多年來處理過的妖魔鬼怪。

    過去的經曆像是看電影一樣，那些畫麵不斷在腦子裏麵播放。

    最後，畫麵定格在一張邪魅妖孽的臉上，不管看過多少次，這張臉依然俊得讓人差點忘了呼吸。

    可是，為什麽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看上去是那樣的寂寞和悲戚呢？

    尋夜很想伸手抹去那上麵的寂寞，那手剛伸出去，畫麵就變成了紅姑含笑的臉。

    ”小夜，要幸福哦……“

    黑霧逐漸把紅姑包圍，熟悉的聲調越來越遙遠，那種一去不複還的空虛感覺直接把尋夜從夢中驚醒。

    ”嚇……“猛地從床上坐起，尋夜一臉彷徨，摸摸濕漉漉的臉，她想起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窗戶被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隻有從縫隙中射進來的一點陽光讓她知道現在的白天。

    “紅姑……”尋夜猛地翻身下床，疲憊無力的身子讓她一下子摔倒在床上，可她顧不了那麽多，爬起來就往外麵走。

    她希望有關昨晚的記憶隻是一場夢，食屍鬼並沒有到來，紅姑並沒有離開，墨菲斯……也沒有受傷。

    拐過樓梯轉角，尋夜停住了腳步，在這個位置，一樓大廳的情況是一目了然。

    空蕩蕩的窗戶，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破爛家具，一切一切都清晰告訴她，不是夢。

    食屍鬼被消滅了，紅姑不在了，墨菲斯受傷了。

    身上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走，尋夜癱軟了身體坐在樓梯上，淚水無聲的流著。

    玉鎖從小柚子房間出來，看到了就是兩眼無神，無聲哭泣的尋夜。

    “小夜姐？！”玉鎖擔憂地輕喚了一聲。

    尋夜恍然回神，用手擦著臉上的淚水。

    “師傅……”小柚子聽到玉鎖的聲音，從房裏走了出來，他肩膀上綁著綁帶，走路一瘸一拐的，“師傅，不要太傷心，紅姑姐她……”

    “我知道。”尋夜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從樓梯走下來，先去給三清天尊上了香，回頭看到桌上那一個空碗，她有點呆怔了一下。

    碗裏還有一點自己昨天喝剩的湯，那濃鬱的味道似乎還停留在舌尖，可煮湯的人……已經不再了。

    小柚子往樓梯低的方向看了看，尋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那個特別狹隘的房門。

    “他在裏麵。”這話不是疑問句，尋夜輕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請敲了一下門，裏麵傳來比平常沙啞許多的聲音。

    “小夜……”

    尋夜推門進去，昏暗的光線讓她有點不適應。

    從狹小的床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床上的人似乎要坐起來。

    “你別動。”尋夜走到了床邊，可那張記憶中的臉卻因為光線，以致臉五官都辨不清楚。

    墨菲斯不動了，靜靜的躺在床上看著這個讓自己痛到入心入肺的小女人。

    靜默了片刻，尋夜還是問出了心底的話：“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昨晚的情形雖然凶險，但這妖孽要避開食屍鬼的傷害卻並非是難事。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墨菲斯的聲音帶了幾分自嘲。

    尋夜聽著他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良久，她才低聲說道：“謝謝。”

    “你要去找他？”墨菲斯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隻是尋夜沒有發現。

    尋夜隻覺得心中一抽一抽的痛，可想起紅姑的遺言，她還是下了狠心，“他是我命定的有緣人。”

    說完，她起身出門，到了門邊，她身子頓了頓，“養好傷，你就離開吧。”

    直到房門關上，身後都是一片安靜。

    一扇門，卻是隔絕不了兩人的牽絆。

    墨菲斯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真是狠心的小女人……咳咳……不過也隻有這樣的性格，你才會徹底放棄那個愚蠢的有緣人……”

    接下來的幾天，尋夜是安靜的在家裏養足了精神。

    站在臥室窗前，她看著葉子稀疏的大榕樹，她心底長歎了一口氣，“老怪，紅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放心，我答應了她，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的。”老怪的聲音調子平平，可其中的悲切卻是濃得讓人揪心。

    尋夜看著陰鬱的天空，籠罩在這一片大地上的陰氣並沒有因為食屍鬼的消失而減弱。

    “我們也許……還有一場惡仗要打……”

    貴叔之所以變成了毫無理智的食屍鬼，追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人類的這一場疫症。

    疫症的原因一天不得解決，那麽尋夜也一天不得安生。

    “鬼門關緊閉，逗留在人間的幽魂隻會越來越多，厲鬼橫行，遭殃的還是人間百姓。”老怪滄桑的身影出現在尋夜麵前，他幽暗的眸子光芒依稀，“你最近打散的魂魄已經夠多，隻怕不止是有損功德，連陽壽都折損了。”

    少活幾年有什麽關係呢？！尋夜在心裏想的這話並沒有說出口，她想到了夜陽澤，如果兩人能走到一起，一起白頭偕老……

    她微微搖了搖頭，她發現自己無法想象自己與夜陽澤一起相處到老是什麽樣的一副情景。

    不過算起來，她跟夜陽澤已經很多天沒見麵了，照上次的情形來說，銀行墓園的事情不會就那樣算了，那為什麽這幾天都沒見有警察來找自己麻煩呢？！

    “師傅，你快來看一下。”小柚子的聲音傳來。

    尋夜下樓的時候，小柚子和玉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

    “各地已經發生多起無故傷人的事件，據專家分析，這些事件與疫症無關，也許是人們的情緒過度緊張導致……”

    “是惡鬼！”尋夜看著電視機的畫麵，眉頭蹙得緊緊的。

    這才幾天，情況就已經到了這種感覺地步了嗎？

    “全部都是？”小柚子瞪圓了眼睛，不無擔心地問道，“那我們要怎麽……”

    “鈴……”

    單調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小柚子的話。

    “喂，我是尋夜。”尋夜接起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忽然覺得眼睛澀澀的，“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