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聽的有些模糊，“師傅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我有些走神了。”葉語搪塞道。再次看向劍都，輕聲呢喃：“曾經的家……”

    這一聲，恰巧被側耳傾聽的千夜聽到，他的身體頓住。曾經的家，莫非現在的師傅，已經回不了劍都了嗎？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一定想辦法幫師傅回到劍都。雖然不知其中細節，但是可以猜測，師傅可能是被劍都遺棄了。

    劍都，那是多遙遠的距離，遙遠到他這一生也無法企及。

    休息了一會兒，感覺體力差不多恢複了，問道：“師傅，我這第一個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葉語目光慈善地笑道：“嗯，算是吧，雖然最後是我逼退了螞蟻大軍，但是我要看到你的毅力，我看到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千夜問。葉語收回目光，望著洛琅山脈深處，道：“解開你不能修煉的秘密，就在在洛琅山脈裏！”

    千夜順著師傅的方向看去，山巒蒼翠，在夜色已呈現出黑色，黝黑深邃。

    “喂，天都黑了，還不找個地方落腳啊。”身後忽然傳來洛情的聲音，兩人轉頭，看見風中手持長劍的女子。葉語問：“她是？”

    千夜解釋道：“她叫洛情，這一路上多虧她幫了我，否則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到達這裏。”又向洛情介紹道：“這是我師傅，先前就是我師傅救了我們。”

    洛情頓生敬意，拱手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葉語望著她，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幾眼。洛情見對方這麽望著自己，有些臉紅。千夜咳了一聲，葉語回過神來，頗敢尷尬，笑笑：“額……不好意思，隻是覺得有些眼熟，就……”

    洛情道：“沒關係，也許是我這張大眾臉和前輩認識的人有些過於相似罷了。”

    葉語點點頭，看出了她三品元氣段的實力，因道：“多謝姑娘一路幫助千夜。”洛情道：“應該的。”

    幾人行至山腰，見一片樹林，便打算在此過夜。葉語作為一個長輩，便坐在那裏，等千夜和洛情安排住處。洛情長年在野外生活，對這些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便安排千夜去撿柴火，自己則安排生活。

    千夜舉著火把，在黑暗裏瞎摸，忽然摸到一根觸手光滑的“木棍”，拿起來，卻彎了。把它靠近火把，才看清是一條通體血紅的蛇。

    那蛇吐了一下信子，一口咬向千夜麵門，那樣的速度，以千夜的速度根本閃避不及，但是人的本能反應卻比普通人快上許多，腦袋一偏，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握住蛇的左手也放開了，急忙往後退去。洛情聽見千夜的尖叫，轉過頭，看見千夜正甩開那條蛇，在火把的火光裏顯得格外刺目，便法求一變，全身化作白色，衝了過來。

    葉語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動身，隻是看見洛情變身成聖的顏色，他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口中呢喃：“真的是她！”

    一聲風聲拂過，洛情已經到達千夜身前，右手一伸，以她元氣段三品的實力，直接抓住了血紅色毒蛇的脖子。千夜驚魂未定，眼見毒蛇被抓，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毒蛇可不是一般的毒蛇，那一身血紅，不知道是害了多少人才修來的元氣。眼下被抓住脖子，它身體一繞，直接纏在洛情右手手臂上，那樣的力度，讓洛情一聲驚呼，抓住蛇的手也鬆了一些。毒蛇一擊得手，又一口咬向洛情的手腕。

    然而洛情的反應也是驚人，立刻集結全身元氣於手腕，做出最好的防範，那毒蛇一口咬在手腕上，牙齒卻是不能刺進肉裏。洛情手臂一震，元氣震蕩之下，毒蛇的頭被彈了開去。與此同時，洛情右手再度用力，牢牢將蛇的脖子抓在手裏，令它不可動彈分毫。

    千夜問道：“你沒事吧？”洛情笑笑，說沒事。兩人一同走向營地，葉語現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就沒有看洛情了，見他們手裏抓著一條蛇，便說到：“這條蛇叫赤嶺蛇，看這成色，應該有一階了，相當於我們一品元氣段的實力了。這種蛇，需要吃食其他動物用以修煉，所以有了這種一身腥氣，然而即便是擁有一絲火龍血脈，但是要想躋身強者之列，還是很難。所以為了生存，殺死其他動物是在所難免。”

    洛情倒是並不怎麽吃驚，作為賞金獵人的她，更危險的她都見識過。千夜忽然問：“師傅，人……也一樣嗎？”

    葉語眉頭一皺，冷風吹過，他看見千夜在夜色下低著頭，隻得說：“是。”千夜馬上接過話去，“可我們不是聖修嗎？我們信仰的不是上善若水嗎？不是人性本善嗎？為什麽會為了那麽一點點力量而自相殘殺呢？”

    時間仿佛凝固在此刻，在時間軸上每移動一寸都是那麽艱難。“自然法則，天道無情！”

    “天道？天道是什麽？愚弄眾生，看世人於水深火熱卻以此為樂？”

    葉語上前，兩手按在千夜的肩膀上，“所以你要活下去，去改變這一切！等你有了足夠的力量，足夠的影響力，能左右這一切，天下才會hé píng，才會變成你想象的模樣。”

    火苗在嗶嗶嘣嘣的喧鬧，映著三個人的臉，隻是那表情，各自不同。“其實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要去劍都，那隻是天下劍修的聖地，卻不一定帶有善良正義。我想要你改變這一切，改變這個水深火熱的世界。”

    千夜有著無比沉重的感覺，要改變一個世界何其困難？且不說要有著一呼百應的影響力，光是用著足夠的實力都困難無比，而且，這樣的信念，又有多少人能一直放在心中？“對不起，師傅，我……我連元氣都沒有，怎麽去改變世界，我就是個廢物，連修煉都不行，又怎麽去實現這個夢想？”他抽噎著，那樣的夢想，隻能夢，隻能想。

    一隻手搭在千夜的肩膀上，他轉過頭，是洛情，她的目光無比堅定，眼中的烈火，像是不屬於那堆篝火，而是從她的靈魂深處燃起。“難道這是命？而你，相信命？”

    “我不信，我信人定勝天！”千夜說道。

    洛情欣慰地笑了，“那麽，請你相信你師傅，相信自己！”

    轉過頭，葉語的身影竟然有些許世外高人的影子。

    食物不多，不一會兒就烤熟了，葉語拿了一塊放在嘴裏，漫不經心的說：“千夜啊，從現在開始，我們的修煉旅途就開始了……”千夜咳了一聲，道：“洛情，給我一塊。”

    他伸過去的手忽然被葉語一棍子打得縮了回去，他抬頭時，葉語又咬了一口肉，道：“第一項，忍耐力！”

    千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洛情聳聳肩，“明明就是吃的不夠嘛！”

    “嗯？”葉語瞪了一眼洛情，洛情吐吐舌頭，憐惜的望了一眼千夜，心中道了一聲可憐的孩子，然後在千夜巨大的吞口水的聲音中狠狠地咬下一塊肉。

    冷風過境，月明星稀，千夜坐在虞羨草裏，渾身酸痛，加上饑餓，他開始想念家鄉，因而唱道：溪梧子衿，吟詩樂兮。琴聲瑟瑟，夕陽羞兮。吾有美酒，將以友才。溪梧微暮，城吻山兮。少時有姝，揮毫歌兮。吾之榮幸，此生遇之。

    葉語放下手裏的肉，淡淡的說：“修煉一途，不可二心，以後別讓我聽見你吟詩了。”說罷走遠開去。千夜百味陳雜，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洛情了解了葉語的意思，便拿了一塊肉，遞給千夜。“白癡，快吃！”

    轉過頭，投去感激的目光，快速吃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千夜就被師傅叫醒，看見洛情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從此往東，有一村莊，洛情知道，你們在天黑前到達，我在那裏等著你們。”葉語說完，便身影一閃，消失在兩人眼前。

    千夜慢騰騰的爬起來，被洛情一把扯住耳朵，“你知不知道那村莊有多遠？平常人要走兩天時間，還是一直不停地走，連吃飯睡覺都不算的走！”

    “什麽？”千夜一下子跳起來。“那麽遠？天黑前能到嗎？”

    洛情又扯了一下他的耳朵，“所以說，你還在磨蹭個什麽？”

    兩個身影在叢林裏奔跑，千夜越跑越覺得不對，良久，終於想起哪裏不對了。問：“哎，你不是送我到虞山就會回去嗎？怎麽……”

    洛情腳步不停，道：“你師傅說我不用去和三叔四叔匯合，因為我在這裏有機緣。”

    “機緣？”千夜嘀咕一聲。

    “別廢話，注意呼吸，不然一會兒你就得累成狗。”

    想到累成狗的樣子，那舌頭，老長了……

    一路艱難跋涉，兩個人的身體都得到了極大的訓練。千夜先是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腹部疼痛，但是在洛情的催促下，不停地跑步讓他跨越極限，呼吸漸漸變得均勻，腹部也不疼了，而且還有一種越跑越舒服，像是飛在雲端的感覺。身邊的樹木草叢飛快的閃過，那模糊的雙眼竟然也在慢慢地變得清晰，胸口好像呼吸順暢到比平時還要順暢。“這就是突破了極限了嗎？”

    半空中，葉語看著下方叢林裏的兩人，若有所思。“難道說他們這麽多年不曾說起孩子，不是因為沒有生，而是生出來的是一個女孩兒？”他的眉頭皺的很深，心中的想法幾乎把他嚇出了冷汗。“難道說……可是劍都，又要交給誰？”

    “你好像知道了些什麽？”一個聲音突兀的出現在身後，葉語轉頭，對突然出現的人都是沒有多大在意，因為他剛才並沒有感受到殺意，而且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身後，完全是因為他沒有在意。

    那個人也如同葉語一樣，輕輕地懸浮在空中，微風吹著他的黑袍。那是一身連著的長袍，連帶黑色的帽子，從帽簷裏露出幾縷白色的發絲。隻能看見下半部分的臉，帽簷遮住了他的雙眼。兩個人站在那裏，竟然形同虛設，好像風都從他們身體裏直接穿過。

    “我好像猜到你是誰了。”葉語微眯著眼，看著身前的這個人。

    “嗬嗬。”那人笑笑。“我很想知道，這麽多年了，你有沒有一點長進？”

    葉語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擺擺手。“實不相瞞，這麽些年，我，一點進步也沒有。”他頓了頓。“不過……”

    那人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葉語也露出深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