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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嫵自剛剛和綠薈相遇後就一直漫無目的地在寧府裏閑晃,她本來是打算去“古秘室”的,無奈遇上了綠薈,看她也是往那個方向走,為了避開她,她隻好往另一個方向走。走著走著,已經不自覺地走出了寧府。

    寧嫵骨子裏也是個喜靜的人,平素裏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古秘室”,這會倒有點不習慣大街上的喧囂了。猶記得上一次離開寧府就是上元燈會的時候,距離現在也有半個多月了。

    寧嫵還是那身偏中性的打扮,出於本能,她一直是風帽半掩,似乎不想多看路上的人。此時的她心裏對綠薈的怨又添了幾分,要不是她,她就不會無端端地走到大街上,將自己置身於一片彷徨之中!

    走著走著,寧嫵覺得自己似乎撞到了一軟綿綿的身體上,被輕彈了回來。還沒來得及消化那一陣眩暈,耳邊就響起了一聲惡狠狠的咒罵。

    “去你丫的,走路不長眼睛嗎?”原來撞到的是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一身俗不可耐的豔俗打扮,此時一邊扯著嗓子罵一邊往地上啐了一口,肥胖的手還在嫌棄地擦拭著衣服上被寧嫵撞過的地方。

    寧嫵雖然心裏不爽,可根本也不想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扯了扯風帽後就想離開。才剛提步,手臂又被那隻肥胖的手硬生生地扯了回來,原來那女人瞧見了她風帽下掩著的那張秀美臉龐,此時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態度也來了個360度的大轉彎。

    “嗬嗬,公子真是貴人事忙,走個路都似腳底生風,是奴家不合時宜地擋路了,剛剛還錯怪了公子,公子要不進來喝杯水酒,也好讓奴家陪個禮撒!”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寧嫵頓時覺得身體一陣惡寒,無奈右邊手臂又被扯住了掙脫不了,不知怎麽的,她的腦海中突然又浮現起小時候的那一幕幕,那不堪的往事都已經多少年沒有再想起了,本以為已經淡忘,卻原來還是如此輕易地就被勾起。除了拉著她的那個胖女人,她周圍還有兩三個相似打扮的女人,都是花枝招展的,正在大街上扭著腰肢四處招攬客人。

    寧嫵的頭開始劇烈地疼痛,眼睛來回掃過這幾個人,她們的嘴臉是那樣的令她作嘔,一如小時候那些要強行帶走她的人。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一眼那門屏上的匾額----春花秋月居。果然,就是她最痛恨的煙柳之地。

    “寧嫵”的臉“唰”的一下白得滲人,隻見她哆嗦著身子,沒被束縛著的左手在褲腿上不停地摸索著,不一會後,一把尖尖的小刀被拔了出來,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寧嫵把尖刀一把插進了那胖女人的胸脯上。

    耳邊的聒噪一下子戛然而止,胖女人那扯著寧嫵手臂的胖手這下終於鬆開來,她的嘴喃喃地動著,似乎想說話,卻被突然嗆出的鮮血給淹了,瞳孔放大的她隨即軟到在地。

    旁邊的人全都張大了嘴巴,呈驚恐狀,一切似乎始料未及。

    “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終於,反應過來的人們開始大叫起來。有的甚至捂著腦袋互相推搡著四處亂竄。

    寧嫵一動不動地站在大街上,春花秋月居前,臉是微微低垂著的,似乎沒有太多的表情,此時刀子已經被她拔了出來,刀尖還滴著鮮紅的血。此時此刻的她,就像刑場上剛執行過刑殺的劊子手,麵無表情,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世界似乎很吵,因為所有人都張著嘴,世界又似乎很安靜,因為她好像聽不到太多的聲音。她本可以撒腿就跑的,但是她沒有,就靜靜地站著。她沒有殺過人,直至此刻,她才知道原來殺一個人也是這麽簡單的事,不過手起刀落!!直至此刻,她仍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這人就是該死!!

    可是,她接下來要怎麽辦?

    春花秋月居二樓的亭台處,蒙著麵紗的蔡霧兒此時正慵懶地倚著勾欄,將大街上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她的臉上似乎也沒有多大的表情,隻是過了片刻後輕輕地揚了揚手,早就候在一旁等待命令的隨從們立刻心領神會,一通急匆匆的小跑下了樓。

    街上的人還在四下亂奔,原來覺得沒多少人在事發現場的,這下跑起來卻覺得到處都是晃著的人影。寧嫵隻覺一陣恍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像周圍又竄進來了不少人,一頓攪纏後整個場麵已經混亂不堪,寧嫵隻覺自己穿梭在人群中,身體被不斷前後來回推搡著,渾渾噩噩中好像被人架著走,那人邊走還邊在她耳邊用警告的語氣冷聲道:“你已經闖禍了,想若無其事置身事外的話就乖乖跟我走!”

    寧嫵雖然此時頭腦有點恍惚,但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她貴為東漓的郡主,但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人,想要息事寧人確實不太可能。權衡了利弊後,她還是乖乖地跟著那些人走了。

    那些人帶著寧嫵趁亂在人群中打了好幾個轉,然後從春花秋月居的後門上了二樓。

    寧嫵看著眼前蒙著麵紗的女子,陌生的模樣,陌生的打扮,本是素未謀麵卻散發著淩人的氣息。

    “是你救了我?”寧嫵還是忍不住問道。

    蔡霧兒一直打量著寧嫵,沒有回答。她對寧嫵倒是聽過不少,見麵卻是第一次,沒想到第一次見就給她留下了這麽深的印象。她的行事作風和自己倒是有幾分相像,對看不順眼的人或事一樣是那麽的決絕,狠斷,絕不會讓它們汙了自己的眼。

    一會兒後,一侍女端著一個盤子進來了,盤子上是一套疊得齊整的女裝。

    “把這個換上吧,如果你還想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的話!”

    又是這該死的對白,寧嫵心裏很不爽,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不順著他們的意思來,於是隻好接過女裝,跟著侍女到屏風後換掉了身上的衣服。

    “很好,這樣的美人胚子不穿女裝簡直是糟蹋了一副好皮囊!”蔡霧兒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寧嫵沒有理會她的讚美,警惕地問道。

    “敵人的敵人!!你說呢!!”蔡霧兒賣著關子說道。

    見寧嫵的柳眉鎖得更深了,蔡霧兒繼續說道:“我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不是嗎?”

    寧嫵聞言嘴角微抽,話語有點不耐煩:“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沒什麽事的話,先告辭了,救命之恩容日後再報。”說完,就要轉身邁步離開。

    “嗬嗬,你還要繼續逃避下去嗎?”依然是不慌不忙的語調。

    寧嫵隻好停下腳步,這下是徹底煩躁了,問道:“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寧嫵可不喜歡愛繞彎子的人,有話請直說!”話語裏倒真的一點客氣都沒有。

    “傳聞嫵郡主向來自恃甚高,目中無人,看來傳言非虛。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不過本宮很是欣賞你這直爽的性子。那本宮就開門見山了,隻想問一句,願不願意和本宮一起除掉莊綠薈?”

    本宮?她不會是???寧嫵這下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個蒙著麵紗的神秘女子。雖是蒙了麵紗,卻是隱現中看得了幾分精致的麵容。加上這一身的氣質,莫非就是那個傳說中有著遺世之顏,美貌絕倫的蔡霧兒,也即當今的霧妃?

    見寧嫵一直在打量自己,那似乎了然的神情應該是大概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了,蔡霧兒於是回以一個淺笑以證實寧嫵的猜測,然後又繼續問道:“‘願意’與‘否’,不過幾個字,郡主請給本宮一個答複。不過,以郡主你現在的境況,似乎除了‘願意’也沒有別的選擇!”

    赤裸裸的威脅!!確實,她現在是根本沒得選擇,隻要她不同意跟她合作,留給她的也許就隻有死路一條。

    不過,這麽容易就受威脅的也就不是她寧嫵了。

    “願不願意取決於我,娘娘,你可能不了解,我是從地獄裏徘徊過無數次的人,大不了就再死一次,所以,不要再說這種脅迫性的話了。想合作的話,還請拿出態度來!”

    一字一頓說這話時的狂傲意態可謂是絕了,她甚至在蔡霧兒麵前都沒自稱“奴婢”。

    “嗬嗬,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郡主的跋扈飛揚本宮算是領教了,當然,本宮也不會跟一個後輩計較這些,隻要你肯合作,萬事好商量!”

    蔡霧兒也算是能屈能伸的了,為了說服寧嫵跟自己合作,她竟然都沒有在乎寧嫵對自己的“不敬”,正如她所說,隻要寧嫵肯合作。

    “說吧,我要怎麽做?”寧嫵知道蔡霧兒所提的“合作”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她又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莊綠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本宮的眼皮底下逃掉,這口氣本宮是無論如何咽不下的,偏偏本宮現在又尋她不得。本宮知道她一直就藏身在寧府,奈何寧世子一再包庇,所以希望郡主能出手相助,告知本宮莊綠薈的下落,然後來個裏應外合,料想她這次插翅也難飛了。”

    寧嫵靜靜地聽蔡霧兒說完,突然“嗤”地一笑,帶點鄙夷道:“娘娘,我看你類似的話說了不下三次了吧,還要繼續說多少次?”

    “你……!”蔡霧兒沒想到寧嫵說話越加得寸進尺,終於還是怒了,卻氣得說不出來話來。

    “難道我說錯了嗎?一個辦法用一次不行,可以用第二次,第二次不行,還要用第三次,這是多麽愚蠢。有個詞叫旁敲側擊,也有個詞叫借刀殺人,娘娘如此高貴的身份,為何總喜歡以身犯險?"

    "你的意思是。。。?”

    “莊綠薈這個人並不笨,她對你早已有提防之心,這也是娘娘你費盡心思卻也無法得知她現在藏身何處的原因。現在即使我告訴娘娘她在哪裏,她一樣有辦法能在娘娘的眼皮底下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寧嫵抬眸看了看蔡霧兒,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引起了蔡霧兒的注意,於是繼續說道:“娘娘應該知道莊綠薈這次來東漓的目的吧?”

    “如果本宮的探子消息準確的話,應該是取道東漓,到南稹偷取幻蠱解藥!”

    “沒錯。幻蠱是南稹的秘密武器,當中涉及多少的利害關係想必娘娘你也清楚。到時即使我們不找她麻煩,她自己也會成為眾矢之的!根本無需娘娘您出手!”

    然而,此時的蔡霧兒卻沒有一絲心中石頭落地的感覺,更多的是不以為然,她斜了斜寧嫵,說道:“想來郡主還是太年輕。莊綠薈自打出現以來,哪一刻不是眾矢之的,哪一刻不是站在風口浪尖?可是她受到什麽懲罰了嗎?嗬嗬,沒有!如果天下間稍為有人能為本宮在這件事上出一點力,本宮也不會親自動手!”

    寧嫵看著話語中透著一絲蒼涼,眼神中隱現疲憊的蔡霧兒,那麽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跟她有著可憐的像。也就她們這種人能為自己的種種罪行找到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她沒有說錯,天下負了我,我也隻好負天下,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這種明知自己在極端的路上越走越遠,卻越走越心安的自我調節能力,她們真的是不謀而合。她突然有點期待兩人的合作了。

    “娘娘大可放心,這次不一樣,她可以逃得了生死劫,但逃不了遊戲的規則,沒有一種大義可以不失一分一毫就能成就,她要大義,她要拯救萬民,拯救她的丹青宮,就得付出代價!”

    “好,就衝你這番話,本宮再信一次邪,就不信她真的可以每一次都能被蒼天眷顧,如果真的是那樣,下一次本宮要討伐的便是蒼天!!!”

    “好一番豪言壯語!!娘娘威武,寧嫵願為娘娘效盡畢生微薄之力!!”

    寧嫵就這樣順其自然地接下了蔡霧兒的話,成為了她的“盟友”!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現在的她並沒有選擇。不得不說,在某些價值觀方麵,她是真的認同蔡霧兒的,就憑她那種擋我者死的狂妄霸氣,她是佩服的。因為自小到大,她一直委曲求全,她是多麽渴望自己也有淩駕於天下萬物的狂傲資本,將一切蔑視自己存在的肮髒萬物全部淩遲處死。攀上蔡霧兒這一根“金枝”,也許她真的有夢想成真的那一天。

    兩人就這樣達成了結盟,現在萬事俱備,隻欠“南稹”那一場東風。誰都沒有提到那一天到底會怎麽樣,然而誰都知道那一天將是滿城風雨。

    寧嫵告別了蔡霧兒後,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寧府。隻是從今而後,她就隻能女兒身的打扮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