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當年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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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
    江雋沒有溫度的眸光落在病床上那抹淡薄純淨的容顏上。
    比起之前如死寂一般,此刻終於有了些許的生機。
    長翹的濃睫蓋著,神色安然恬靜。
    醫生低穩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寧靜,“江總,應該再過一會兒,蘇小姐就能醒來。”
    蘇沫的換心手術很成功,但在換心手術結束後一直未醒,此前連醫生都很擔心,所幸的是蘇沫的情況一直很穩定,剛才護士察覺到蘇沫的眼睫微顫,料想蘇沫快要醒來,便通知了醫院。
    江雋淡漠的目光移開,淡聲吩咐身後的闕言,“她如果醒來,帶她來醫生辦公室見我。”然後徑直轉身,江雋冷然地邁開長腿,離開了病房。
    闕言愣了愣,幾秒後問醫生,“剛剛江總是讓我在蘇沫醒來的時候帶她去辦公室見他?”
    醫生點頭。
    闕言不敢相信地瞪圓眼。
    某人要蘇沫輸著液去見他?
    ……
    蘇沫果然很快就醒過來了。
    從冗長的沉睡中緩緩睜開眼,實現從模糊到漸漸看清楚床邊那兩張熟悉的麵孔,蘇沫這才意識到,她還活著。
    霍雨桐看到蘇沫終於舒醒過來,坐在床沿,已然泣不成聲。“你終於醒過來了,蘇沫……我都快擔心死了。”
    “這不是還活著,別哭了。”蘇沫低弱的聲音緩緩道。
    霍雨桐用力點頭,“可是你知道你之前的情況有多糟糕嗎?你從海邊被救回來後就一直都沒有醒,心髒腫大到積液,醫生說你的情況已經嚴重惡化,若是幾天之內找不到心源,你將回天乏術……幸好老天有眼,闕言查到你爸爸在迫害你之餘,未免斷了自己的後路,此前已經為你尋找到合適的心源,所以成功為你做了換心手術……”
    “爸爸?”
    蘇沫眼中的焦距漸漸渙散,江雋的聲音,驀然在她的耳邊響起——
    你如果已經死了,反倒一了百了,但你既然活著,那就好好看看你父親齊遠恒的下場,也許作為孝順女兒的你還能去你父親的墓前送他一程。
    蘇沫的眸色變得呆滯,木然地望著天花板,許久之後無力的聲音才道,“謝謝你,闕言。”
    曾經對蘇沫的誤會讓闕言此刻心生諸多的自責和歉疚,他溫聲道,“你不要謝我,若真要謝,你應該去謝江雋……若非他一開始就懷疑你的病情並不簡單,命我去查了你父親,找到那名為了錢幫你父親提供藥品的教授,我恐怕是怎麽都想不到你的病另有隱情,所以在知道你是被你父親迫害之後,你父親會為自己留有後路這一點就很容易想到……”
    “江雋……”蘇沫低聲喃念,慢慢地轉過頭,悲淒的目光看著闕言。“他……他和顧小姐結婚了嗎?”
    提到這件事,霍雨桐想到之前自己衝動給顧清幽發去的短信,內心在一次湧起愧疚。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江雋和顧清幽此刻或許已經結婚。
    闕言扶上霍雨桐的肩膀,給予撫慰。“江雋和清幽的婚禮沒有舉行,目前已經無限延期……而江雋現在在旁邊的醫生辦公室裏等你。”
    蘇沫長睫像是無法控製地微顫,“……他在?”
    闕言點頭。“他在你做換心手術那天到的紐約。”
    ……
    蘇沫坐在輪椅上被霍雨桐推著來到醫生辦公室時,江雋冷傲頎長的身影正屹立在落地窗前。
    霍雨桐把蘇沫推到江雋身後不遠的地方,將輸液掛輸液架上,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蘇沫的手背上還在輸著液,胸口做了手術的位置依然疼痛,她靜靜地望著那到熟悉的男性背影,胸口一瞬間已經堆滿酸澀。
    “謝謝你救回了我的命。”蘇沫極沙的嗓音開口。
    江雋回過身,身體挺直,雙手落在褲袋之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漠地注視著她。“對於未來你有何打算?”
    他的薄唇淡淡地開啟,他高高在上,聲音冰冷,雖然依然是蘇沫熟悉的低沉聲線,卻再也沒有了蘇沫熟悉的溫柔。
    蘇沫緩緩垂落眼睫,看著地麵。“我以為我活不長……”
    江雋眸色遽冷,“我說過我會讓你活著看到你父親的下場。”
    江雋每一句冰冷的言辭都像是利劍一般穿過她的心髒,那悶沉的疼痛讓她無法再逸出更多的話語。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近你會看到你父親的下場。”江雋的聲音依然冷寒如冰。
    蘇沫眸色木然。
    五年前落海之後,她就一直都有心髒方麵的毛病,近日突然加劇,她始終以為是自己的身體每況日下,不願去懷疑是父親所為……沒想到,父親竟真的為了活命,不惜迫害她。
    原來時至今日,父親依然隻是把她視作是一顆棋子。
    她已經愚鈍為父親求過情,如今,她還會在乎父親的下場嗎?
    這一刻,江雋淬著血一般的淩厲黑眸盯視著她,“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麽要接近我?”
    蘇沫抬起眼簾,寂色的眼眸,眸光微微閃動。
    他終於願意聽她的解釋了嗎?
    她輕輕咬了咬泛白的唇瓣,緩聲開啟,“我從來沒有惡意接近你,我們在學校相戀的時刻,至今是我這輩子難忘的回憶……那一次你送我回所住的公寓,剛好遇到爸爸來找我,爸爸遠遠就看到了你,或許是認出了你就是《紐約日報》有報道過的化學係天才,爸爸便讓我經常帶你回家……”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微微哽咽。“我一直以為爸爸很喜歡你,然而,我沒想到,爸爸原來是看中你懂化學,在我們畢業之後,爸爸勸說我希望你留在他公司做事,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拘束於辦公室的生活,我拒絕了,可是爸爸說如果你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他不會把我嫁給你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你的家世背景,並且輕信了爸爸說的話,因為當時我是那樣希望能夠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極力勸說你進爸爸公司工作。”她深吸了口氣,抑製著胸口不斷湧起的酸澀。“而我萬萬沒想到,你進公司的第一天就已經被爸爸禁錮,原來爸爸希望你為他做製毒的工作……當我得知你被爸爸禁錮,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爸爸,可是無論我怎麽哀求、謾罵甚至威脅爸爸報警,爸爸依舊有恃無恐,甚至把我也軟禁了起來,這就是那段日子我始終沒有去看過你的原因……”
    抬手拭去眼角隕落的淚液,她繼續說道,“後來我知道你毀了父親的製毒所,脫離了父親的掌控,可我依然無法去找你,因為爸爸很清楚你必然會來找我,他牢牢地禁錮我,等待你自投羅網……我知道爸爸有多狠,因此當你打我電話的時候,我按照爸爸的要求很努力地騙你到我被禁錮的地方,而我心底清楚,我越是這樣努力得說服你來找我,你越不會來找我,因為以你的聰明,你很輕易就能嗅到陰謀的味道,果然,你最終沒有出現,爸爸勃然大怒,逼我繼續跟你聯絡,我不願意,爸爸拿我沒辦法就一直將我禁錮,我很想去找你,有一次我找到機會逃脫,但最終被爸爸的人追到海邊,我迫於無奈,便跳進了海裏……”
    江雋凜冽地注視著蘇沫,幽深的黑眸閃爍著冷熱交織的波瀾,靜靜地聆聽一個女人最真實的傷痛。
    “爸爸命人救我,可是我醒過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心肌受到嚴重的損傷,以後都將不適合做過重的運動……盡管爸爸沒有再禁錮我,我卻沒有了去找你的想法,之後夏清晨的戀情曝光,我才知道你是江氏集團的少東。”說到這裏的時候,因為一口氣說太多的話,蘇沫撫住了疼痛的胸口。
    幾乎被齊遠恒的人在製毒所折磨致死及頹然消極在酒店痛不欲生的畫麵一幕幕浮現在江雋的腦海裏,恨意讓他的黑眸充滿陰森和殺氣,然而,那一顆顆從蘇沫臉頰滑下的晶瑩淚水,卻如一股清泉流進了他內心那墨色黑暗的海裏,漸漸令他的心海清澈澄明起來……
    恨意在一瞬間似乎煙消雲散,隻剩下胸口那一抹無名的悶痛。
    這麽多年,他以為他的心已經麻木,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感受傳來。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房門傳來一記恭敬的敲門聲。
    江雋的意識恢複到現實,喉結動了一下,冷聲啟唇,“進來。”
    來人是葉朔,顯然是有極重要的是要稟告江雋,否則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破壞江雋和蘇沫的談話。
    葉朔走到了江雋身旁,顧及到蘇沫的存在,葉朔湊到了江雋耳邊輕聲稟明,然後葉朔便退了下去。
    江雋的神色未有變化,依然落在蘇沫虛弱的身子上,然而,幽暗的黑眸由始至終都沒有泛起一絲光亮,深深內斂,最終恢複過去五年的冷諳深沉。
    “闕言會安排你未來的生活,你好自為之。”
    黑色西褲包裹下的長腿邁開,在與蘇沫擦身而過的時候,江雋沒有絲毫的眷戀或不舍,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蘇沫無力轉過輪椅去看江雋,眼淚迷蒙了她的雙眸,在最深的地方全都是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