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番外三 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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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開了春, 海棠開得紅豔豔的一片。

    普濟寺的海棠是整個江洲最好的, 每年春日裏,她都喜歡去看普濟寺的海棠, 看一簇簇的花兒在枝頭開得熱熱鬧鬧, 一朵朵垂下來, 好像害羞的小姑娘, 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早就及笄了,隻等著孟家的表兄來娶, 嫁衣都繡好了一半,很快就要出閣了。她求了祖母,跟著幾房嬸嬸,還有姐妹們一起去普濟寺上香,她知道,這或許是她做姑娘的時候, 最後一次出門了。

    她記得那日,出了姚府,一路上春光明媚, 她和堂姐偷偷地挑開簾子朝外看, 街上人頭攢動,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是待嫁之身, 這麽做很不合適, 可她依舊是不舍得放下簾子。

    她喜歡江洲的山, 江洲的水, 江洲的風土人情, 她要是嫁給了孟家表兄,不是回山東就是去京城,她舍不得離開。

    父親已經老了,父親膝下就隻有她一個,她要是遠嫁,誰又來照顧父親呢?

    大房的伯母好幾次都在她麵前說,讓她說服父親在近支中找個堂兄弟過繼過來,好繼承香火。

    她也和父親提過,可父親說,他是攢了些,還有母親留下來的嫁妝,都是給她的,他還說,兒子女兒不拘什麽,人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香火什麽的,不過是活著的人舍不得死,又不得不麵對,才給自己找的一點念想。

    她當時就哭了,父親其實是不想把他和母親攢了半輩子的,給了旁支,隻想留給她,才找出的這個由頭吧!

    可誰敢說父親說的不對?父親是一代大儒,就是當今的皇帝都不得不給父親臉麵,誰敢說他說的不對呢?

    就是如此,族裏對父親才意見很大,但懾於父親的威望,不得不在父親跟前做低伏小。

    她突然就想,這家族中,雖說骨肉親情,其實也沒多少意思。

    普濟寺的陽光似乎都足一些,佛門淨地,一進去就讓人心安,她一路上不好的心思也都淡了。

    上了香,嬸嬸們累的不行,幾個堂姐也抬不起腿,去了廂房休息。

    她隨意一人,朝後麵的海棠林走去,有風吹過,落英繽紛,下了一場花雨,如同天雨散花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不覺間,她就往裏多走了幾步,林子裏很冷,身邊的侍女示兒回去給她拿披風,囑咐她不要再朝裏走了,怕有危險。

    她一開始聽了的,後來,就不知不覺,一下子走到了林子盡頭。

    她聽到了示兒的喊聲,正要應,又聽到了一個草垛後麵傳來淺淺的□□聲,很痛苦,她起了憐憫之心,那聲音好像有召喚人魂魄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偷偷地一看,一個男子渾身是血地在草垛上掙紮。

    “壯士,你怎麽了?”

    這時候,她已經聽不見示兒的聲音了,眼中隻有這麽一個男子,他眉眼剛毅,一雙亮得如暗夜星辰般的眸子裏,布滿了血絲,帶著警惕的神色看著她。他身上好幾處傷,也不知道被何種利器刺得,在流血,把他身上的甲胄都染紅了。

    她當時很害怕,卻又很擔心,他這麽流血,很快就會死去的。

    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有婚約,和一個外男在一起非常不妥,更是忘了自己獨自一個人,哪怕這男子受了傷,想要傷害她也是手到擒拿的事。

    她看這男子,身上有傷,還穿著甲胄,更是把傷口弄得裂開,便幫著男子把甲胄脫了,又要扶著這男子去找廟裏的弘一方丈,“方丈的醫術很好,他會救你的!”

    她胡亂地給男子包紮傷口,男子的氣息越發不穩,身上像是著了火,最後他眼一閉,便將她壓在了草垛上,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極為愚蠢的事。

    她嚇得哭了起來,看男子扯掉褲頭,拚命求饒,可男子根本不理會,“我會對你負責,我不得不這麽做,你救了我的命,我會對你負責,我無妻室……”

    後麵說了什麽,她根本不記得,她隻覺得身上被撕裂般的疼,男子根本就沒有章法,扣住她的腰,拚了命地頂,她身上像是被一根鐵鑽頭在鑽一樣,她疼得難受,求饒,男子隻把她的身體往他身上扣,毫不理會。

    她嗚嗚嗚地哭,末了,男子總算是歇了下來,她看到他眼中的血絲散了,氣息也穩了許多,她才知道這男子怕是被人下了見不得人的藥。

    她原本恨他,可他細細地幫她把衣衫整理好,把一枚玉佩塞到她的手裏,問她的名字,她就連恨都恨不起來了。

    她聽到了示兒匆匆而來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何,她害怕被人知道,就捂著臉跑了。

    她聽到他在身後說,“你不說,我也會找到你!”

    她見到示兒,示兒嚇了一跳,她騙示兒說自己摔了一跤,身上都是髒汙,示兒怕被嬸嬸們知道,用鬥篷遮住她回了廂房,偷偷地幫她換了衣服。

    她後來想去看看那男子在不在,有沒有死,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她捏著玉佩,神魂都散了,隻一心惦記著那男子,想象他的長相,還有他做了那事後,麵上的愧疚,對她的心疼,她就覺得,一顆心都化了。

    沒幾天,表兄來了,來見她,四下無人時,要牽她的手,她躲開,以未成婚為由,不遂他的意。

    那時候,她不由得想到,她要嫁給這樣的人嗎?

    他一雙眼睛黏在她的身上,和那男人中了藥後,依舊清澈坦蕩,哪怕要強迫她時的眼神比,她都覺得惡心,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不想嫁給表兄,她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

    她的月事推遲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妥了,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在碰嫁衣,看到堆在榻上的那一堆紅,她有種要拿起剪刀剪了的衝動。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心裏在想,大不了這輩子就一個人吧,不用嫁到山東去,也不用跑到京城去,被欺負了都沒有人幫忙撐腰。陪著父親,撫養這孩子,挺好的。

    她被診出懷了孕,家裏頓時就亂成了一鍋粥,好似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要謀逆造反一樣。

    很快,就聽說了,和孟家表兄的婚事,換成了堂姐。堂姐小時候訂過親,因未過門,堂姐夫就過世了,婚事耽擱了下來。

    她鬆了口氣,這樣很好啊!

    她在花園裏蕩秋千,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蕩,孟家表兄居然來了,說他不嫌棄她,讓她作為滕妾一起到孟家,他願意撫養她肚子裏的孩子。

    這怎麽可能呢?

    她一輩子不與人作妾,她要是這麽做了,她父親的顏麵情何以堪?

    她寧願被那人婚前玷汙也不可能會與表兄作妾的。

    她被逐出了家門,父親護不住她,很快就老了,慢慢地精氣神都沒了。她跪在父親跟前求父親原諒,父親卻說,這不怪她,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命運。

    她說,其實她不喜歡表兄,不想嫁給她,如今這樣,她很好,哪怕離開孟家,她是孟家的女兒,橫豎是要離開的。

    父親說知道,說孟氏不是良配。

    父親因為她,因為要和家族打官司,耗盡了心血,最後總算是如願把名下的財產都給了她。

    她在江洲,在離普濟寺不遠的地方買下了宅子,後來孩子出世了,是個女兒,她看到女兒的第一眼,泣不成聲,覺得這輩子,他再也找不到她也沒什麽了。

    他怎麽找得到她呢?

    姚家把她的事瞞得嚴嚴實實,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婦,女兒是遺腹子,她覺得其實這樣也好。

    她名聲已經不好了,就算他願意要她,誰知道是妻還是妾,他要是說要她為妾,她要多委屈?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會答應。

    女兒一天天長大,會問她,她為什麽沒有爹爹,她不是沒有想過憑著那枚玉佩去找他。可天下之大,她又要往哪個方向去找他呢?

    每年的春日裏,她都帶著女兒去普濟寺,可她一次都沒有再遇到他了。

    漸漸地,她淡了這心思。

    當她差點出了事,在翠微院裏,她正要咬舌自盡的時候,他出現了。她看著他眉眼熟悉,可聽到他身邊的人喊他是侯爺,她就覺得,就算他們再次相遇又如何?

    如今,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婦,而他是侯爺。

    侯爺有多大,她怎麽會不知道呢?他家裏必然會有妻妾,她能夠謀求他身邊什麽樣的位置呢?

    她沒想到,他也認出她來了,對她勢在必得,她心裏既喜又悲,覺得這一生,上天待她實在是刻薄。

    她連寧願沒有遇見過他的資格都沒有。

    他拿出了那枚玉佩,又跟她說,他沒有妻室,要娶她的時候,她想要痛哭一場,她在想,必然是父親在天有靈,才會讓她的命運峰回路轉。

    她明知道進侯府必然會有很多不得不麵對的苦難,可她還是想要為女兒謀一場富貴,也為她自己,夜深無人的時候,她也會想到那一日,在草垛上,他像是一頭狼一般撲向她,把她拆吃入腹。

    一直到如今,她有了鎮哥兒,鎮哥兒已經大了,他依舊說,他喜歡聽她婉轉的聲音,會要了他的魂一樣。她多少次說,下一次忍著不哭,最後還是不得不告饒,在他的身下啼哭,嗯嗯呀呀地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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