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她睜著眼,看著自己那被燒成灰的心,叫陳晨輕巧吹了口氣,又不爭氣地透出了幾絲暗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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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等著你回來,看那百花開。 “那我就是第三種!”
“你不是!”陳晨自信滿滿:“你是死鴨子嘴硬!”
他說著一筷子戳進鍋裏, 看也不看就往嘴裏嘴裏塞。
剛要繼續發布偉論, 他的表情卻倏地僵了起來, 麵色迅速漲紅,眼眶裏一秒鍾就漫了水霧。
韓梅這才看清他筷子戳到辣鍋裏了, 不由捂嘴笑道:“所以我佛說的對, 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為自己追求了錯的東西。”
她好心把碗端到他嘴邊讓他吐出來。
陳晨偏不從, 和她上演你追我躲的遊戲, 被逼得沒辦法, 頭一仰,像吞藥丸一樣, 將丸子囫圇個咽了下去。
陳晨明明被辣得泗涕橫流了,還啞著嗓子反駁:“師生戀怎麽了?魯迅和許廣平還是師生戀呢。”
虧他匠知道魯迅和許廣平,她以為他最多就說說楊過小龍女。
她默默擱了碗, 被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弄得不知該笑好還是怒好。
說他可恨吧,又夾雜了點天真無邪的小可愛,說他可笑吧, 還有讓人覺出些觸動人心的小可憐。
這念頭方起, 韓梅便馬上意識到危險。也不知想說服陳晨還是自己,她故意恐嚇他:“這好聽點, 叫戀姐情節, 師生不倫, 難聽些的,就叫掏古井,吃耙飯,你就不怕被朋友看不起?”
陳晨指著自己的臉,似笑非笑地看她:“你知道我這種叫什麽?禮貌些的說我厚臉皮,直接點的叫不要臉,你覺得我這樣的還會在乎那幾句閑言碎語?”
陳晨秉持一貫厚顏無恥的風格:“而且誰知道呢,說不定我一失足就成千古風流人物了?”
韓梅沒覺得自己這麽笨嘴拙舌過。
氣氛尷尬起來。韓梅隻能繼續喝酒掩飾,直把雙頰喝得出不正常的潮紅來。
陳晨死纏爛打地追問:“你是被他甩了,所以諱疾忌醫?”
“說誰諱疾忌醫呢?我又要忙讀書,又要忙工作,哪有空一心二用!”
她說著說著覺得有點眼花,晃了晃腦袋,等看清他麵上的得瑟,一時想起那些新仇舊恨來,賭氣地冷哼:“論這個,我是得倒過來喚你一聲老師。畢竟不是每個人在小賣部就能發情的。”
陳晨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看在你請吃的份上,我傳你幾招。”
韓梅吐出一個酒嗝來:“我沒興趣。”
陳晨把手肘撐到桌上,靠近了看她:“別介啊,不要因噎廢食嘛。你看你都這把年紀了,連拋媚眼都不會,再待下去不怕成爛水果了?”
韓梅氣上來了,一拍桌子:“誰說我不會?!”
“那你做一個來看看。”
韓梅打發著給扔了個眼風過去,用力之大,差點把脖子都扭了。
陳晨看得捂著肚子笑:“你這是眼皮抽筋還是羊癲瘋複發?”
韓梅整理好那被甩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扭臉表示不玩了。
“別介啊。”陳晨努力收了嬉鬧,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mississippi rules聽過吧?”
陳晨伸手把她的臉扭過來,又拽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臂上,一步步地教起來:“先來點身體接觸,再一個視線也得對上!”
兩人靠得近,視線交纏,呼吸相聞,仿佛磁鐵兩極靠到了一起,忽然生出有一種無形的引力。韓梅突然就不自在起來,下意識地要把手收回。
陳晨比她更快地先一步摁住,長指輕巧地插進她倏然緊握的拳中,輕而易舉地就掰開展平了,平貼到自己的手臂上:“好好學,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你手別瞎動,眼睛不要亂晃,對,得長久看著,然後在心中數過兩次mississippi。”
韓梅聽了半天,不就是數一二三四嘛,假高深!
她好勝心上來了,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按著他教的方法,放鬆了眉眼,手上施了點小勁去攀住他的小臂,然後長久地看向他,等數過兩次密西西比,再帶著笑意輕輕一眨眼。
韓梅演完一套下來,卻發覺陳晨沒點反應。
“怎麽,我又做錯了?”
陳晨不置一詞,更確切地說,他是呆住了。
原本就黑白分明的眼裏忽然閃過野生動物一樣的精光。
韓梅心生警覺,剛要鬆開手,陳晨突然一笑,嘴裏喃喃出一句:“好一個青出於藍的學生!”,就要把頭湊過去。
韓梅被這餓狼撲食般的畫風嚇得猛地往後倒。
誰知用力過猛,連人帶凳子摔翻在地,連帶著碰到旁邊的空桌子空椅子,發出唧哩咣啷的一串巨響。
陳晨也是始料未及,想伸手去拉,卻被韓梅一把揮開。
她說要自己站起來,試了幾次,又都跌回去了。
不死心的她拉過來一張凳子,想扶著凳腿使勁,結果撲在上頭又摔了一跤。
陳晨看不過去,想著不顧抵抗也要把人先把人扶起來再說,等走過去—看,人正一動不動地躺著,抱起來,懷中人雙眼緊閉,已經輕輕打上呼了。
陳晨一笑,手指在她臉上戳出個酒窩來:“看你瞎跑,最後不還是落我手裏了!”
等陳晨像寄居蟹一樣,把他的全副家當——韓梅扛到身上時,他才發現自己是高興太早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一手扶人,一手摸錢地給買了單。
等從蒼蠅館子走出幾十米,陳晨就已經辨不出東南西北了。
打開手機地圖,上麵的路名他一個都不認識。
想說路在嘴邊吧,這過路人的川普他是越聽越糊塗。
幾次拍醒韓梅,想讓她指路。這豬隊友隨手一指,都不知看清沒有,沒等到下一個彎又睡過去了。到了後麵發起酒瘋來,被叫醒後還會扯住他的衣領喊“駕!駕!駕!”
氣得陳晨大吼一聲:“你特麽當我是騾子嗎?”
韓梅不回答,居然頭一扭,又睡過去了。
陳晨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這人是成心連累他的吧!
他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他還得打個車。
於是負重的他,站在大馬路半當中,逮著經過的的士就跟人家後頭跑,還大聲著喊著師傅師傅,就跟遊記裏頭沙僧一個樣。
等終於被他攔上一輛,真像曆過了九九八十一難一般。
車上好了還沒完,目的地還不知道呢!可陳晨怎麽推韓梅,她就是不醒。
陳晨翻出韓梅的證件,因為轉到了集體戶口,寫的都是大學的地址。
他隻記住了找朋友幫忙查她行蹤時提她好像家住渝中區,便隻好讓司機先過江了再說。
陳晨累癱在車後座上,低頭看韓梅如無骨動物一般橫著枕在自己腿上,嘴裏還嘟囔著周彥的大名,心中忍不住忿忿不平。
正巧的哥想著能多賺一點是一點,過橋前有意放慢了車速,頭伸出窗外招攬拚車的路人:“去哪?過江不?”
陳晨氣不打一處來,抖腿顛開韓梅的腦袋,問司機:“你們山城人都愛這樣嗎,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都?和誰“都?”老司機透過後視鏡瞧一眼後麵,了然地懟回去:“那肯定是碗頭的不夠看嘛。”
氣得陳晨直哆嗦。
等車子開到解放碑附近,韓梅仍舊昏迷不醒,可是計程表卻不管,仍舊逐秒跳動。
陳晨數著韓梅錢包裏所剩不多的錢,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一分錢窮死英雄漢。
他隻好隨便找了個地方下了車。
這麽一來,他是又把韓梅給栓回身上了。
他盲頭蒼蠅一樣轉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被顛得厲害,還是她過了剛開始的那一段昏睡的勁兒,在陳晨背上不安分得很。
說不清她是頭疼還是發冷,她磨牙不說,間或還嗯嗯啊啊地叫著,聽在他耳中,仿如放大的愛情動作片聲效一般。
雙手捧住她兩腿,陳晨隻覺得心中發燙,掌心發膩。那小腿在身側一蕩一蕩,仿佛是白巧克力做的,被他的體溫一燙,就要化成漿,可以隨他折弄,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