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小的時候，壯實男子就經常聽村裏的老人說，在這片山林裏，生活著一些比人類強大不知多少倍的怪物，它們有著和鋼刀一樣的爪子牙齒，有比猛虎還大的氣力，跑起來的速度，更是連最快的獵犬都追不上。它們殘暴，嗜血，更喜歡吃人。是這大山中最令人畏懼的存在——妖。

    想到這裏，壯實男子兩腿不禁有些發抖，那廢棄陷阱裏的東西，不會就是妖吧？他想離開，心中卻又有些猶豫。

    萬一不是呢？畢竟剛才那一眼，他並沒有看的很仔細，隻是看到了一個大概的形狀。壯實男子不禁生出別的想法來，萬一那是一頭摔死在陷阱裏的shān zhū呢？那可夠自己和家人過上一個月的好日子了。

    打起膽子，壯實男子再次探首向地洞裏看去，夜色很暗，隻能勉強看到一點點。他看到了一條腿，還有一件破爛的衣服。

    那不是什麽妖，更不是shān zhū，而是一個人。

    壯實男子看清楚了，覺得這是一件人命關天的大事，抱著妮妮便往村子的方向狂奔。

    半個時辰後，一群村民舉著火把上山，來到那個廢棄的陷阱旁邊。有人用火把照亮了地洞，看清了人影，喊道，“村長，真的有人，還是個孩子。”

    “快，快下去看看還有沒有呼吸。”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說道。

    當即，就有兩個人跳進了地洞裏，其中一個，就是妮妮的父親。在點亮了手中的火把後，周圍一下子就明亮起來了，地洞裏的一切也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那的確是個孩子，年紀最多不過十五歲，然而，令人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孩子身上的傷勢。他全身都是血口和傷痕，且一隻手隻有半截胳膊，看傷口，應該是被什麽撕裂的。至於另一隻手，沒有手掌，關節處更是以詭異的方式扭曲著，應該是斷了。唯一還算好的，便隻有兩條腿。

    “這……這還有命嗎？”地洞中的另一個男子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你愣著幹嘛，快搭把手啊。”妮妮的父親焦急地說道。

    費勁氣力，眾人終於將那個孩子從地洞中抬了出來，周圍的人看到那副慘狀，心中都是駭然。一個村裏的老藥醫撥開人群，上前檢查起來。

    “怎麽樣？還有救嗎？”老村長問道，蒼老的臉上皺紋擠在一起。

    “他的脈搏有些微弱，氣血虧虛，應該是失血過多，但沒有大礙。”老藥醫一隻手搭在那個孩子的手腕處，慢慢說來。

    “老林頭，你不會是診錯了吧，這麽嚴重的傷，怎麽會沒有大礙？你再看看！”壯實男子有些不太相信。

    “好你個愣頭小子，有了娃翅膀還長硬了是不，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在旁邊瞎湊合什麽。醫人這種事情，你懂嗎？”老藥醫兩眼一瞪，氣的不輕。

    “青山，既然老林說了沒事，那就是無礙了，快把這孩子抬回村子裏去，讓他好生休養。”老村長吩咐道。

    幾位強壯的青年人聽此，立馬將那孩子抬到木架子上，向著村子裏走去。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小辰雲隻覺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噩夢中，他是一隻全身赤紅，身後長有一條紫色妖尾的怪物。他在不停地奔跑，好像後麵一直有什麽東西在追趕著自己，他想跑地再快點，但身體卻像被無數條絲線拉著一樣，怎麽也跑不快。

    迷蒙中，小辰雲似乎聽到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那個聲音帶著驚訝，又帶著一絲激動和開心。

    “爹爹，他動了！”

    什麽動了？小辰雲想不通，一想腦子就疼的厲害。

    很費勁地睜開眼睛後，光亮才慢慢地出現在眼前，有些刺眼，卻讓人安心。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稚嫩的娃娃臉，她完全遮住了其餘的景物，好奇地看著自己，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十分靈動，看著極為可愛。

    “妮妮，你做什麽呢？”一個厚實的聲音響起，那張稚嫩的臉終於移開了。小辰雲得以看到周圍的樣子。

    “這……是哪？”小辰雲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他的腦袋暈乎乎的。

    “這是我家哦。”那個小女孩的臉又出現了，而且靠的很近，小辰雲甚至能聞到那小女孩嘴裏一股大餅的味道。

    “妮妮，別鬧，快去弄點水來。”那個厚實的聲音再度響起。

    一個麵向憨厚老實的中年人出現在小辰雲的眼前，他很壯實，身上穿著普通的麻布短衣，應該是哪個村子裏的村民。

    “爹爹，水來了。”妮妮捧著一碗清水走來。

    “來，先喝點水。”青山扶起小辰雲，將碗口放到小辰雲的嘴邊。

    隻喝了一口，小辰雲就咳嗽起來，麵色難看，青山以為是嗆著了，立馬停下了喂水的動作。

    其實並非如此，小辰雲隻是覺得那水，真的是太難喝了，不僅發苦，更有一股臭味。散發著從下水溝裏撈出來的死老鼠的味道。

    “我怎麽會在這裏？”小辰雲問道。

    “是我發現你的哦。”妮妮又湊到小辰雲麵前來，笑嘻嘻地說道。

    青山有些無奈地把妮妮拉到自己的身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將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敘說了一遍。

    “呀，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什麽妖怪掉陷阱裏了呢，嚇了我一跳呢，哈哈。”青山摸著自己的頭大笑起來。小辰雲裝裝樣子也跟著露出一個笑容。

    “好了，你先休息吧，等會我給你送點吃的來。”青山笑著起身，拉著妮妮往外走去，簡陋的小木屋子裏，隻剩下了小辰雲一個人。

    他嘴角的那絲笑意很快就收斂了，眼神冷漠非常。

    “看來我已經到了另一個村子了。隻是不知道那時候我究竟跑出了多遠。”小辰雲心中暗忖著，化作妖形後，他的記憶就模糊了，但依稀地還是能記得一些東西。比如說那灰妖和長舌妖，還有後來出現的怪樹，白虎。

    “既然那怪樹找到我了，想來她也應該不會有事了。隻是不知道那些妖還會不會繼續搜尋自己。”小辰雲這樣想著，木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不是那個中年人，而是那個叫妮妮的小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木門，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小辰雲身邊，好奇地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掉進陷阱裏呢？”

    問的問題小辰雲一點都不想回答，幹脆就閉上眼睛裝作很累的樣子。但貌似妮妮並不打算放棄，她又問道，“爹爹說，這周圍一直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都沒有人住，隻有我們一個村子，你是不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

    小辰雲依然沉默，不作回答。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他早已經不再是之前無知天真的小孩子了。

    “喂，你說話啊。”妮妮臉色不滿，推了一下小辰雲。

    這不推還不要緊，一推之下，瞬間就有一陣劇痛傳遍了全身，小辰雲身體顫了一下，臉色極度扭曲起來，額頭上冒出大片的冷汗。這痛，比之前所受的都要痛，仿佛一種來自靈魂上的痛楚。

    妮妮臉色被嚇得一白，立馬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慌張地跑了出去。

    “這臭丫頭。”小辰雲咬著牙忍著痛罵道。

    ……

    接下來的日子裏，小辰雲始終在床上躺著，傷勢也在漸漸地好轉，但卻沒有像之前那般恐怖，而是和常人一樣。

    小辰雲猜想這大概和那時候以過度失血的狀態化形為妖有關，所以才留下了後遺症。不過，在某些方麵，小辰雲依然能感覺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比如說喝水，明明是非常清澈的水，看著也很幹淨，但一到嘴裏，就有著一股令人惡心的味道。再比如說吃飯，美味的稀粥配鹹菜，這是他以前做夢都想天天吃的東西，大事此刻放到嘴裏後就是平淡無味，甚至還有一些苦。還比如說，他可以不用如廁，可以不用吃任何東西。但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還是會把送來的東西全部吃掉。唯有水他是不喝的，而是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直接倒掉了。

    “妖的味覺還真是奇怪。吃什麽都覺得難吃。”小辰雲苦笑著，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從裏到外，徹徹底底不是一個人類了。

    砰砰砰！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和另一位渾身是藥味的老頭走了進來，青山站在門口，一臉尷尬之色，門外，還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是該問話的時候了。小辰雲心中想到，黑色的瞳孔深邃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