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鳳樓離開，辰雲被覺遠扛著回到了酒樓，名為休息。不過，這對剛剛經曆過一場戰鬥的辰雲而言，這休息未免有些過早了。

    躺在房間內的軟臥上，辰雲始終閉著眼睛不語，他的思緒沉入空間之中，在進行著修煉。與司瑤的一戰，讓他在空間一道上再次邁出重要的一步。此時若隻顧休息，必然會失去進步的機會。

    軟臥一旁，阿凝默默地守候著，不肯離開半步。甚至，連她的目光都從未離開過辰雲。剛要走進房間的覺遠見此，腳步停駐在門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進來。

    待辰雲的思緒從金絲空間中醒來，他的房間裏卻是站滿了人。

    “師兄，你終於醒了！”戒愚搶先開口，一臉激動地看向辰雲，說道，“我聽說你和一個絕世強者一戰，差點就贏了，是真的嗎？”

    辰雲搖了搖頭，平淡地說道，“我和她比差遠了。”

    “不會吧，這四殿試的參賽者裏還有比師兄你更厲害的嗎？”戒愚頓時不敢相信，扭著臉自言自語道，“那我豈不是連前十都進不了？”

    “就你這點實力，還想進前十，別做白日夢了，趕緊走開，別擋著師叔說話。”覺遠一把拉開戒愚，提著一凳子就直接坐到了辰雲旁邊，惹得一旁的戒愚一臉鬱悶之色。

    “怎麽樣？那些老頭說什麽了？”覺遠也不迷糊，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沒說什麽，不過是些廢話而已。”辰雲說道。

    “廢話？你打了聖女，他們就和你說了一堆廢話？”覺遠撓撓頭，一臉疑惑，“這不應該啊，那小妮子的家族和那幾個老頭關係不錯，讓司瑤進秘境也是他們的意思，如今司瑤在秘境中差點暴走，沒理由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聖女？聖女是誰？”戒愚並不知道詳細經過，故而問道，隻可惜被覺遠偌大的眼珠子一瞪，心中一抖，立馬閉上了嘴巴。

    辰雲沉默了一會，看了覺遠一眼，這才慢慢說道，“也不是沒反應，待四殿試結束，白老頭讓我去道歉來著。”

    說這話的時候，辰雲的語氣不太自然，臉色更是有些陰沉沉的。

    覺遠拍了拍辰雲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唉，這世道就是這樣的，你也別太介意了。說實話，以司家老祖宗那小氣的程度來看，你去道歉，他沒準還不會接受呢。不過既然有那幾個老頭出麵，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司瑤那裏你自己注意一下，畢竟人家是古鳳凰轉世，天生傲氣，這一次因為你流了鳳血，今後肯定記恨你一輩子。”

    “恨就恨了，我一介妖族，天生就是被人記恨的。”辰雲淡淡說道。

    一旁的阿凝聽此，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算了，這事先不提。還是說說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子吧，你什麽想法？”覺遠目光示意了一番。話中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怎麽？白老頭不是給他安排了去處了嗎？”辰雲有些驚愕。

    “可問題是他不願意接受啊。”覺遠苦惱道。

    “什麽意思？”辰雲問道。

    “這個你恐怕得自己親自問他了，我怎麽問他都不說，那倔脾氣真的是驢一樣的。趕他走吧，他又死活不肯走，給他靈石吧，又搖搖頭不要。我是拿他沒辦法了，這件事你自己處理吧。”覺遠無奈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離開了房間。順帶將戒愚一把拉走了，即便戒愚奮力反抗也無濟於事。

    片刻後，一個人影忽然站在辰雲的房間門口，低著頭，也不說話，也不走進來。這個人，便是那位穿著麻衣的少年，隻不過他那件麻衣破了洞，沒法再穿了，隻能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

    不得不說，少年打扮起來還是十分亮眼的，隻不過那雙眼睛，卻是沒有太多的神采。

    辰雲見此，便著阿凝說道，“你先出去一下吧。”

    阿凝看了那少年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進來吧。”辰雲淡淡開口。

    少年倒是很聽話，邁了一步，便進來了。但也就邁了一步而已，不敢過分，看的出來，他很拘束。

    辰雲手指一動，淩雲絲飛出，砰的一下就關上了門。然後，聲音立馬冷了下來，“你想做什麽？”

    少年身子微微一顫，緊緊地咬著嘴唇，兩隻綁著白色繃帶的手臂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說話，否則你那接上去的手臂，我會再給你切下來。這一次，沒人會再給你接回去了。”辰雲皺了一下眉頭，冷聲說道。

    少年臉色頓時蒼白起來，他當然知道失去手臂有多麽痛苦，更知道接回手臂所需要的錢財，是多麽巨大，哪怕窮其父母一生，都不可能替他接回去一根手指。到時候，他就真的完了。

    想到這裏，少年雙手捏的緊緊的，絲毫沒有感覺到傷口的裂開，過分的用力讓鮮血滲出了白色的繃帶，顯得觸目驚心。可是沒人會在乎這個，連少年自己都不在乎。

    他的臉色很是蒼白，眼中卻有一股不屈的意誌，沉默了一會後，少年仿佛做出了什麽重大的決定，雙膝一彎，突然間跪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撞擊。

    “請……請收我為徒吧！”少年眼淚嘩啦一下就滾落下來。

    這下辰雲真的是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少年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求自己收他為徒。不過很快辰雲就收斂好情緒，語氣冷漠地說道，“為什麽？我不過比你大幾歲而已，憑什麽能做你師傅？”

    “我爹教我，凡是比你厲害的人，都可以當你的師傅，我看了那場戰鬥，這輩子我都沒見過兩個人竟然可以打成天崩地裂的樣子，我隻以為所有人都和我一樣，能徒手殺死猛獸，便算是強者。”少年低著頭，痛哭著說道。

    “但是我錯了，自從那天在街上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他們和我不一樣，他們很強，而我不僅弱小，眼界更是狹窄無比。”

    “我爹以前常說，人生來都是一樣的，沒有特別笨的人，也沒有特別聰明的人，所以哪怕是一個乞丐，都不應該看不起他。但是……但是，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感覺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爹。因為我們是山溝裏的，而他們和我們不一樣。”

    “所以呢？你要變得和他們一樣？做高高在上的強者？”辰雲無不嘲諷般地說道。

    然而少年的回答卻出乎意料，他的聲音夾雜著淚水，說道，“我……我隻是不想讓自己心中生出這種卑賤的想法。我想證明，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辰雲心神一顫，每個人都一樣，連妖也一樣嗎？

    空氣忽然間變得沉悶起來，沒有人再說話。辰雲看著痛哭的少年，說道，“你爹說的沒錯，哪怕是一個乞丐，都不應該看不起，可是，你要知道，人生來，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天生富貴，有的人天生貧窮，有的人天生健康，有的人天生殘廢。怎麽可能會是一樣的？”

    “你看那些年輕一代的強者，哪一個不是大家族子弟，聖女司瑤，你見識過吧，古鳳凰轉世，哪怕不用修煉，日後照樣能夠飛升為仙。你再看其他人，有誰和她一樣，不用修煉就可以得道？你敢說，他們生來，是和司瑤一樣的嗎？”辰雲的語氣有些慍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少年的眼睛發紅，聽了辰雲的話後心中的倔強徹底爆發，他幾乎是吼著說道，“不一樣的，是人生，一樣的，是機會！”

    辰雲沉默了，他沒有再說話，但是，這依然改變不了他心中的想法，“這個世界，人生來是不一樣的。”

    真的，是不一樣的，否則，為何他生來是妖？

    ——

    “你知道嗎？你現在跪的，是一個妖。”辰雲默默地說道，又接著說了一句，“人妖殊途。”

    少年沒有抬頭，也倔強地說道，“殊途同歸！”

    辰雲聽此，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笑意，“你叫什麽名字？”

    “石頭。”

    “賤名好養活是嗎？”

    “嗯。”

    “你不取個大名嗎？”

    “大名也叫石頭。”少年倔強地像塊石頭。

    “我不會教你任何東西的，我也教不了。不過我可以讓你看很多東西。”

    “多謝師尊。”石頭磕頭，仰麵而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