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一座茶樓。

    蜀地人喜好喝茶，更喜好閑暇時拉上兩三朋友，在茶樓擺起“龍門陣”。俗話說：少不入川，老不出蜀。錦城人殷實富足，生活安逸，從這優哉遊哉的態度中就可見一斑。

    茶樓裏熙熙攘攘，有平頭市民也有帶著刀的江湖人。今天台上沒有助興的變臉，掌櫃不知從哪兒請來一個幹癟老頭，在台上放了一張方桌，桌上一方驚堂木，一把破舊的折扇和半盞蓋碗茶。看這個架勢，今天當是要說上一段。

    小二，上碗三炮台。”王齊賢推門入樓，低聲吩咐了一句，“和那位公子一起，算我賬上。”

    說著一指角落小桌，那裏隻有位青衣公子在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老者。那人麵如冠玉，長得很是俊秀。

    來了？”青衣公子頭也不回。王齊賢嗬嗬一笑，自己搬來凳子坐下。

    你還是老樣子。”王齊賢苦笑道。

    少嬉皮笑臉的，本公子和你又不熟。”青衣公子語氣很冷漠，“別以為攀上個儒門萬鬆就人五人六的。再廢話，本公子拍拍屁股就走。”

    王齊賢頭疼的揉著太陽穴，“你能別這麽衝不，好歹當年我倆也是同過生死的呢。”

    青衣公子斜了一眼，從鼻腔裏重重哼了一聲：“當年若不是你個拖油瓶，少爺我能差點死在白首崖上？”

    王齊賢縮了縮腦袋，不吭聲了。

    半晌，店小二端來一盞蓋碗茶。王齊賢揭開蓋子，裏頭是沏好的茶葉。抬手輕輕一劃，啜了一口。砸砸嘴，又重重一劃，喝了一大口。

    不錯不錯。此番入蜀，還就剩這茶樓裏的蓋碗茶沒嚐過。蜀地管蓋碗茶叫’三炮台’，或是’三才碗’。自上而下，蓋為天，托為地，碗為人。行家喝茶，輕劃喝淡茶；重劃喝濃茶。但唯有苦中帶甜的才是好茶。”王齊賢一邊喝一邊說道。

    在白首崖上你可是連馬尿都喝。”青衣公子幽幽說道。

    慕春秋，你存心膈應人是吧！”王齊賢噗地一聲嗆了一口，對著青衣人怒目而視。

    所以呢，叫我來幹啥。”青衣人不耐煩的說道，“先說好，這次洗佛大會我不會出手。”

    你不出手？”王齊賢皺著眉頭。

    你當我傻啊。現如今八方風雨匯集，看表麵上是亂流湧動，但真正要命的卻是暗地裏的兩個大莊家博弈。這一局，別說我不參與，就算搭上我全家也不敢輕易站隊。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要命差事。”慕春秋收回目光，“你萬鬆書院哪來這麽大膽子，敢管這件事。”

    我入局，為的是自己。”王齊賢默然道。

    所以呢？”慕春秋冷笑道，“先不說你王齊賢能不能力挽狂瀾。就算這件事你辦成了，於你能有什麽好處？我知道你小子不求功名仕途，但你總得為萬鬆書院百年聲譽想想。如果對麵知道是你在這裏推波助瀾，你會是什麽下場？萬鬆書院是什麽下場？”

    更不用說我根本不看好你。對麵猶如天羅地網，占盡天時地利。如果我猜的不錯，昨夜的小歡喜菩薩應該是你找歐陽家的丫頭假扮的吧？也隻有她家的珠光寶氣功足以假亂真。”

    你還猜到了什麽？”王齊賢問道，神色平靜。

    我還猜到，你的底牌就是那個未露麵的藏傳小歡喜菩薩。”慕春秋說道，“我不知道你會用什麽辦法勸她出手，但是即使她引動天象，也不過杯水車薪。”

    這麽說來，豈不是十死無生的境地了。”王齊賢笑道。

    更糟。”慕春秋說道，雙眼直視麵前溫和的青年，“是株連九族的境地。”

    兩人沉默，此時戲台上的老者朝台下鞠了一躬。陡然間驚堂木一打，聲音清朗道：“快哉恩仇意，酒劍江湖行。千秋功業，到頭來也不過黃土一捧。今日我們不說前朝亂世，就單單說說那百年的風雨江湖，說說那張紛紛擾擾的風雲榜。”

    自先帝武祖建國，當今聖上一統天下，武林中是奇才輩出。但說到底，天下習武之人不逾六座高山：一府二廟三書觀，四門五穀六座山。而其中的說書觀以評觀天下的功夫見長，基本每隔十年，風雲榜就會放榜一次。風雲榜分三甲，一甲三名，二甲十名，三甲三十名。風雲榜上，無一不是英雄豪傑，無一不是武道宗師人物。”

    那老者喝了口茶，緩緩說道：“昨夜謫仙樓頭吹笛子的人厲不厲害？一杆青笛就能和昭覺寺的神僧平分秋色。江湖傳言，他就是風雲榜上的一名遊俠郎。”

    底下有人坐不住，大聲叫嚷：“那你倒是說說，這風雲榜上，有哪些高手？”

    老者嗬嗬一笑，“莫急莫急，老頭我正要說呢。上一次風雲榜評比，任然是天下第一的龍府府主龍滄海奪得狀元，榜眼則是祖庭的不死頭陀僧有路，探花落在我們青城山的天祭酒，大天師無為道人。”

    雖說二甲也有不少武林好手，就比如那劍門山的劍魁和沐劍山莊的老莊主，但變數天下英雄，無人能超過這三位。諸位莫急，我就先來說說這天下第一龍滄海的厲害……”

    台下聽得熱鬧，老者自然說的起勁。但慕春秋聽了一會卻收回了目光，拍拍屁股要起身。

    咋啦。”王齊賢一愣。

    走啦走啦。我既然不出手，待在錦城還幹啥。免得你去送死時血濺了我一身。”慕春秋說道。

    誰說要你出手幫我落子。”王齊賢哭笑不得，“我有另外的事要找你。”

    另外的事？”這次換慕春秋一愣。

    王齊賢緩緩念道：“山海關外。”

    慕春秋渾身一震，恍然大悟：“你是說，這趟渾水有人摸魚？”

    不錯。”王齊賢點頭。

    誰？”慕春秋厲聲問道。

    天下第二，陰陽廟。”說完，王齊賢又啜了口茶。

    慕春秋眯起眼睛，陡然間並指如劍，削向王齊賢手中白瓷杯。王齊賢左手不動，右手兩指探出，夾住慕春秋雙指。

    不錯。世人隻道萬鬆書院隻是口頭功夫厲害，看來是吃了眼窩子淺的啞巴虧。”慕春秋淺淺一笑。

    你到底是男的是女的。”王齊賢鬆開右手雙指，一臉無賴笑容，“當年在白首崖就有這個疑問。”

    慕春秋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暗地裏兩個莊家博弈，我可以不管。隻不過陰陽廟如果想趁機分一杯羹，可要問問我答不答應。”慕春秋哼了一聲，“你可有安排？”

    川蜀六扇門雲舒玉是我故友，他已經連夜出城。”王齊賢說道。

    好。”慕春秋起身，“我當暗子伏筆，以作出其不意。”

    走到門口，那青衣公子回頭，遲疑道：“果真不需要我出手助你？你小子有這麽大把握能守得住對麵的攻勢？”

    王齊賢轉身，反問道：“我十九道縱橫功夫如何？”

    慕春秋搖了搖頭，徑直出門。

    台上說書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故事，惹得滿堂喝彩。王齊賢笑了笑，又找小二要了壇酒。

    明天有一章~可能晚點發，大家多多包涵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