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那時候我是因為神智不清......”

    “小月?”

    “對不起，是我錯了!!!!”

    就如同剛才與二姐姐對峙的情況的重演一樣。

    被八雲梓用冰冷的目光瞪了一下，在半秒不到的時間內，姬月華就被打得潰不成軍。

    當然，他之所以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那就是因為他真的很認真地看待這份感情，並且其本人從最初開始就是一個很為人著想，有極強自製力和道德底線的人—————那接近是過敏的反應並非全然因為對方真的很膽小。

    了解到這一點，八雲梓也不再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而是靜靜地在心中輕歎。

    那歎息之中，蘊含著的是幾分惆帳與無奈。

    和若溪宛不同，她無須姬月華親口承認，僅憑著自己的實力便看穿了自家弟弟的感情。打從很久以前開始，由於那對於親密舉動的過敏反應實在點異常————雖然有近半以上都是她的個人偏見，並且在那之後因為對方踏入青春期展現出來的小小叛逆而深深的苦惱著，但是八雲梓還是悄悄多留了一個心眼。

    隨著時間的推移，懷疑漸漸變成了確信。

    自家弟弟對著自己兩人的反應，與他麵對其他女孩子所保持的距離是一樣的，甚至更加誇張......從那個時間點開始，她就肯定了姬月華的心中“有些什麽”出現了變化。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夕陽下的那天裏，無論是誰都沒有想過事情最終會發展成這個地步。

    ————戀上姐姐的“弟弟”。

    ————還有就是，對這份感情半點也不感到惡心，甚至對於存在著能夠獨占弟弟，永遠都不讓對方從自己身邊離去的可能性感到竊喜的“姐姐”。

    無論如何，不管哪一邊都是不正常的。對於自己的願望裏那扭曲的部分，八雲梓有著最低限度的自覺。

    所以，自行看清事實的差異，並沒有使她作出了跟若溪宛截然不同的決定。

    若果說若溪宛那邊是因為自責和內疚覺得她配不上這份感情，那麽她就是以鋼鐵般的意誌和理性壓抑住自己的欲望。

    一直以來，她還是竭盡全力地扮演著“好姐姐”的角色，借著為姬月華和其他女性之間製造機會來斬斷自己心中那份執念......這樣的她，唯一的失算就是沒有猜到姬月華對她們的感情竟然如此強烈。

    浪費的時間不是以“年”為單位，而是以“五年”為單位。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彼此都已經來到了這個年齡。

    而現在，終於到了不得不作出決斷的時刻......

    “......真是讓人頭疼的“弟弟”呢。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姐姐”，是我們的教育失敗了嗎?雖然我們這邊好像也沒有立場說這句話......”

    嘴中吐出了友人也曾經說過的呢喃，八雲梓略微有點憂鬱地垂下眼簾，把視線

    移向了遠方的海麵上。

    雖然是早就知道了的事實，但是從對方口中聽到的，那宛如夢囈般的祈願，以及在好友身上發生的事情中又得了再一次的確認。

    於主動挑明了狀況的現在，明知故問的問題已經失去了價值。剩餘下來的，就是她自身對此的響應......

    “小月。按著自己的喜好把你養育成人，然後跟你發展成戀人關係什麽的......我可以發誓，在那一天真的沒有這樣想過。”

    但是，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變化和意想不到。現在的事情，當初又怎麽可能料到呢......

    那微微籠罩了一層陰霾無言地作出了這樣的概歎，八雲梓囁嚅著繼續說道“......盡管如此。我不得不承認的是，時過境遷，現在的我和宛已經沒有了說這句話的資格。在給你找新娘的事情上，宛一直都顯得十分堅定......最起碼從她表現出來的樣子來說是這樣的。沒想到你居然成功令那孩子動搖了，了不起。”

    沒錯。

    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包括自己的內心也是如此。她曾經隻是單純地把姬月華當成“弟弟”，卻比起任何一個正常的姐姐百倍以上地中意由自己親手養育成人的孩子。

    雖然聰明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機心。在勇敢的同時也隱藏著懦弱的一麵。更重要的是，那不會傷害別人的溫柔性格﹑與她們兩人幾乎同步的價值取向，以及某程度上如她們所願地，把她們放在首位的感情。

    無論是優秀的地方還是讓人放心不下的地方都讓人衷心喜歡，於察覺之前就到了癡迷的地步。

    直到對方離開了自己，從三人曾經待在一起的場所徹底搬出去，自己一個人開始生活之後，她和她的友人終於察覺了自己兩人真正的心意是什麽。

    心中就好像開了個洞似的，那空蕩蕩的感覺異常地難受。

    即使刻意去忽視，也會在精神恍惚之際彷佛看到對方的影子，曾經一起生活的片段總是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回放。

    這份痛徹心扉的寂寞，就隻有以沉迷工作的方式來分散注意力......即使如此，因為自身和秘書相當優秀的緣故，總是提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結果還是不得不沉浸在回憶之中。

    那是她們的精神的全部寄托。

    那是構成她們的“世界”的全部。

    不會說話的布偶沒有辦法填補那份心靈上的空缺。得知對方喜歡自己兩人的程度甚至到達了收藏手辦﹑剪報與貼紙的地步，那一瞬間於心中湧現的不止害羞，還有著彷佛被認同了，彼此的願景重迭在一起，那稍微有點背德的喜悅。

    毫無疑問，作為“姐姐”她們都已經失格了。

    但是......

    如果就這樣承認敗北，乖乖接受姬月華好意的話，那麽，她們這幾年以來的堅持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關於小月你向我告白的事情，我的答複是拒絕喔。但是————不要搞錯了。”

    以斬釘截鐵的語氣，八雲梓向著姬月華宣言道“對我來說，你和宛就是我的“世界”的全部。我並不討厭你那讓我們繼續在一起的提議，即使換了另一種形式......但是，從理性的角度來說，我不得不對你作出忠告。我和宛都已經不年輕了，而且本性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美好。實際上，無論是我還是她都相當自私，一直以來就隻是以理性和“姐姐”的身份來鎮壓控製欲與獨占欲————要是野獸衝破了牢籠的話，會做出什麽行為就連我自己也答不出。所以，作為“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在這世上，有很多比起我和宛更加好的女性。但是，倘若即使到了我的總統任期完結，你還是沒有改變初衷的話......”

    說到這裏，八雲梓頓了一下。

    雙眼中的憂鬱消散，如同玻璃工藝品的紫色眼睛半睜半開，在姬月華的麵前首次露出了和“姐姐”的身份不符的，妖嬈的笑容。

    “......那麽，就如你所願。不再是以“姐姐”的身份，而是以戀人的身份讓我們交往吧。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