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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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南下時乘坐的雲毯,已經在六天前雪桑嶺竇家劇變時壞掉了。不過這六天來我也殺了很多人,繳獲了不少好東西。尤其是剛才殺掉的八個馮家的築基修士,身上的好東西更多。我就從那個馮雪峰身上找到了一個叫“飛天舟”的法器,正好用來代步。

    大約十米長的一艘烏篷船,飛在離地麵二十米高的空中,樹著一根桅杆,掛著一麵黑帆,然後我站在船尾,操縱著一個船舵一樣的法器部件。

    這個飛天舟法器的速度還算不錯,短程的話可能還不如我禦氣飛行的速度,長途的話就比禦氣飛行持久多了。隻要向核心法陣裏投入靈石,維持能量運轉和輸出,就可以一直飛下去。所以我拋下大部隊南下走了七天,回去卻隻用了一天。

    “師兄,你快看下麵,好像有點奇怪啊?”

    我一探頭。確實,好奇怪的,下麵的營地現在竟然被一群小妖怪圍攻著。我選的營地位置是在一座小山上,正好突起立於周圍的泥沼水澤之上。留下的那些人也沒有偷懶,在這些天裏也改造了周圍的地形,砍光了周圍一裏遠、視界裏所有超過地麵和水平麵的植物,在營地周圍用法術排幹了泥水,固化出了一圈平地。甚至挖了不少淤泥,澄清泥沙,燒製磚塊,把南北兩個城門都改造了。

    “唔,這一次出來的師弟裏麵還是有些人才的。”我大致看了一下,心裏快速的計算起來。還不錯,雖然下麵的營地如果換成我來主持的話,會做的比現在好上很多倍。眼下的營地還有不少缺漏的地方,很多該做的設施也沒看到,甚至那些練氣修士光顧著先把自己的居所建立的富麗堂皇,再把自己手下的武士安置好,然後再互相扯皮爭權奪利,結果讓營地明顯分成了很多小塊,彼此錯開,團結不成一個整體。但是,我仍然要說,還是很不錯了。

    最少,營地外麵已經鋪了一地的小妖屍體,那些小妖圍聚而成的“軍隊”也隻敢躲在清空的視界之外,藏在那些蘆葦水草灌木叢裏。

    最少,營地裏麵亂成狗屎,但還沒有崩盤。那些練氣修士總還是在沒有核心領導人的情況下,選了一個“集體民主”的模式,把核心大權交給了我的首席家老-胡雲娘,然後各帶一支隊伍各守一段城牆,把防禦頂了起來。

    “師兄,下麵好像有點不對!”

    “我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

    我把船舵交給林十九,站在船頭,手指在空中揮舞,抽取身邊靈氣中的雷係靈氣。一扣指節,輕輕一彈,就炸出一蓬蓬銀白色的光點,洋洋灑灑如同細密雨絲就落了下去。

    春雨潤無聲,花落不可知。

    地麵的小妖們,瞬間就像是被噴了劇毒農藥的蝗蟲,簌簌的就栽倒了一地,五顏六色的血液肆意流淌。我一路向前,一路上飛舟下方的小妖死了一片,密密麻麻。

    然而我的臉色卻很不好看。

    “師兄,這些小妖好像是剛剛才開始變的。”林十九扔出一根鞭子,卷起下方一個被我刺穿心、腦、丹田三處要害、死的不能再死的小妖。“師兄,你看。”

    這個小妖很小,僅僅隻有一尺多長。它原型是一條鯽魚,現在卻長出了四隻肉鰭,鰭腳裏甚至有了硬骨和尖利的指甲,魚嘴裏也多了很多牙齒,甚至連身體都開始變形,有點像是蠑螈。

    它這還是簡單的。

    我已經看到了一隻水豚變成了類人型,直立著行走,裹著一張不知名的毛皮當衣服,分化出五指,握著一柄短標槍做武器,嘶吼著有節奏的聲調,帶著身邊的大大小小上百隻水豚小妖在逃亡。

    更遠處,我還看見一隻河童。它可能是下方這支小妖大軍的總大將。七天前我看過它,那個時候它很溫順,也是以食草食蟲維生,更像一隻野獸,而不是鬼怪異談裏麵的妖鬼,所以我放過了它。但是它現在卻已經變成了一個巨人,從原來的不到兩尺高的一個小鬼,變成了一個兩丈高的猙獰怪獸。圓潤的鬼(通假字)頭現在變成了棱角嶙峋的鱷龜,甲殼上多了很多黑色的棘刺,原來隻能用來尋找河蚌的纖細手指現在變成了粗大如鐵的厚掌、握著一柄巨大的鋼叉,原來懦弱膽怯的眼睛也變成了昏黃邪惡的蛇瞳。無數獠牙,一條暗黑色的長舌,頭頂水盂裏也盛滿了汙濁的毒水。

    “吼·吼·吼···”這個河童大將看著我屠戮它的士卒,憤怒如火,咆哮如雷,捶打著胸口的龜甲,舞著鋼叉就衝了過來。

    果然很恐怖,僅僅是它衝過來的這一點點時間裏,在我的劍心世界裏,從它身上測量出來的數據竟然變大了一分。不多,僅僅是身高拔高了百分之一,手臂粗大了百分之一點五,它身體裏的妖氣厚重上了百分之一點九,它丹田氣海處的混濁符文種子多了一個,它施加在鋼叉尖刺上的巫毒法術無師自通也多了一個。這一切,都讓它看上去更恐怖了。

    但是,它對於我來說,還隻是一隻肉雞。我隨手點出去的一點劍光,輕易就劈碎了它身前的厚重水盾,劈碎了它身上的堅硬甲殼,劈碎了它手裏的鋼叉,劈碎了它所有的骨頭、肌肉、經絡。我沒有殺它。

    隻是把它折磨成了一個鼻涕蟲,隻能癱在泥水裏麵,目睹著我飛上高空,羽衣輕揚,抽出一柄雷色法劍,連著揮出數十劍,灑出數千數萬點光雨,璀璨星辰,輕易的殺死著地麵上的小妖。

    我在天空自如飛行,五個女孩衝入營地,帶著我的命令,喝令所有的練氣修士和所有的武士,傾巢出動,殺光了周圍三十裏半徑之內所有的小妖。

    很多,一直殺到了天光昏暗,才將將殺了個幹淨。搜集回來的小妖屍體在營地前堆出了一座小山,血水染紅了好大一片水域。

    但是沒有人慶幸勝利。

    因為這一方天地好像突然間就變了。

    莫名其妙中,營地裏麵的牛馬羊騾就成了妖。莫名其妙的,身邊所有的動物,哪怕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蟲豸蚊蠅,竟然變成了小妖。同樣莫名其妙的,手下的一些武士突然就變成了妖怪,長出了獸頭,吐出了獠牙,變身狂暴開始殺人,然後被自己這些人圍住,砍成了碎肉。接著,逼著大家不得不處死所有的妖混血脈武士,哪怕他以前再怎麽魁梧,再怎麽得人心。

    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圍攻,逐漸升級逐漸慘烈的圍攻,直到幾個排名最高的練氣修士在胡雲娘的強行逼迫下取出幾張威力強大的法符,才殺絕了營地裏麵的妖精,也才開始有了防禦反擊堅守等待我回歸救援的可能。

    現在,他們默默的收拾著營地,默默的往屍山上澆著火油,默默的點燃,默默的拔出刀刺死腳邊水裏遊過去的哪怕僅僅隻是一隻泥鰍。

    “師兄,可以殺掉它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林十九在天上叫道。

    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我抬頭看著南方仍然交織成一團的多彩雲霞,那邊已經打了整整一天,現在又有兩種顏色添了進去,反推著戰場向北移動了不少。遠處停下的元嬰雲團們,現在也四散開來,有的前進,有的後退,有的遠走高飛。那些金丹修士們繼續拉著細長的劍氣雲線,在天空四處亂飛。

    我不知道我現在應該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彈指一劍,我直截了當砍下了地麵那個哀嚎、詛咒、怒罵、瘋野的河童頭顱。在剛才那些練氣師弟們帶著武士像野狗一樣四處追殺、屠殺、濫殺、虐殺的時候,這隻河童被我整整折磨了五十次。

    五十次。

    當我砍斷它的全身所有骨骼,所有肌肉,所有經絡,隻留下一個丹田氣海,讓它隻能像蠕蟲蛞蝓一樣的爛在地上,它卻可以在僅僅十幾分鍾時間裏就恢複原樣,而且還會發生一些微小的進化。然後跳起來,繼續被怒火驅使,抓起身邊所有可以利用的東西,凝結成一柄兵器就殺向我。

    然後繼續被我輕易砍斷所有的骨頭、肌肉、經脈,繼續在無窮無盡的憤怒和殺意中在泥水中掙紮蠕動,繼續抽取著周圍空氣裏麵的某種很獨特的東西,快速的恢複原樣,快速的進化,快速的成長,繼續殺向我。

    一次又一次。

    直到它的軀體再也看不出河童的樣子,它的怨毒凝固成了一種獨特的“氣”,讓它有了若幹個新的根本符文,有了更多的進攻手段和防禦手段。

    可惜,我隻用了雷劍,就可以製造出高達75的攻擊值。而它再掙紮,也不可能在兩天的時間裏就跨過凡物和築基之間的天壤之別,最多也隻能進化到相當於練氣第六層的樣子。

    所以它先是進化攻擊方向,然後進化防禦方向,最後進化速度方向,每一次都很快,卻總是輕易被我折辱。

    隻到最後的第五十次,泥水裏的河童妖精終於用嘶啞扭曲暴疚瘋狂的聲音喊出了一句我能聽懂的話—

    “修士!殺了我!你殺了我!我要吃了你!”

    所以我下一劍就殺了它。

    “咦,不對。它的魂魄去哪裏了?”卻是“林十九”在我身體裏麵突然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