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取道統萬眾人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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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統萬城外,河水蜿蜒而過,便似屏障一般,將主城護住。城牆之下,又多有陷阱、虎落。虎落之內,便是無數削尖的木棒、斷劍等物,使敵兵不能輕易近前。倘若近處看去,便會發現,城牆四周,又埋有四根鐵刺的鐵蒺藜,其數不知多少,直將個統萬城裹得嚴嚴實實。

    因而,其上守城之人,便可以站在馬麵之上,以滾木雷石,阻擊強敵。倘若這兩麵的河流山川算是第一道防禦,那外郭城便算是第二道防禦,而那城牆之上的馬麵、墩台、角樓、虎落等物,便是第道防禦了。

    這道防禦守護住的牆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這城內形製,又以城內偏東南為心,樓台廊閣,頗似漢晉風貌。其間,五郊廟,左社右稷,並建有供奉太一神的“名堂”。赫連勃勃寢宿的大殿露寢宮周遭,更是宮殿樓宇繁複,飛閣回廊淩空,並諸多華林靈沼遍布。台榭、宮室、馳道、院囿點布其,晚間明燈照耀,便似是天的點點繁星一般。其華美堂皇,教人見了,便似回到了昔年間富麗繁華的長安一般。

    葉明、蕭琳、蕭秋野人,正自望著遠處的統萬城發呆,忽聞得邊上的大野智輕呼一聲,沉聲道:“哎!你們快看,看那西側山頂!”人聞言,不明所以,皆將目光緩緩收回,移至西側去。眾人西側,百十丈外,便是一座險峰。此刻,那嶙峋的峰頂上,正立著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這男子衣衫陳舊,神情冰冷,其背上,負了柄玄鐵重劍。重劍漆黑,在一抹殘陽下熠熠發光。其人,正是赫連安。

    此刻,赫連安神情痛苦,周身佝僂,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望著遠處的統萬城。驀地,赫連安跪將下來,向著統萬城的方向,行叩拜之禮。夕陽殘照,將赫連安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每一俯身叩首,額頭便重重地磕在石上。

    葉明見狀,又是不禁深深皺眉,道:“這人,當真是好生奇怪,也不知他有著何種坎坷的遭際,有著何種離奇的身世了!”大野智聞言,搖頭苦笑,道:“我倒是更好奇,他的師父,究竟是誰了。”蕭秋野聞言,沉吟道:“那日,我看他與葉少俠打鬥。其功法,該是出自那古昆侖一派的。隻是,古昆侖派人才凋零,功法失傳甚多,究竟是何人,能傳他如此淩厲的劍法?!”

    大野智皺皺眉,向蕭秋野沉吟道:“古昆侖派?會不會是……是那個人?”大野智說到此處,便即住了口,不再說下去了。蕭秋野聞言,便已然將眉頭深深皺起,沉聲道:“倘若當真是他,那便要麻煩得多了!”大野智深深皺眉,道:“他為人狂暴,幾入魔道,但從來不願花費些許心思在無益的事情上。江湖傳聞,他與慕容氏走得極近,眼下,慕容氏又與夏國結盟,以圖對抗魏國。這小子,又是赫連氏族人,莫非……”

    蕭秋野聞言,深深皺眉,喃喃自語道:“赫連安,赫連安,赫連安……這人……這人究竟是誰呢?!且教我好生想一想!”他頓了頓,繼續喃喃自語,道:“十年之前,夏主赫連勃勃,立赫連璝為太子。同時,他又封其餘稍大的六個皇子為公爵。教我好生想想,這六個人,到底都有誰?!都有誰來著?!”

    蕭秋野正喃喃自語間,忽聞得下方十餘丈遠處,傳來個頗為蒼老的聲音,道:“哎!我說,這位老弟!我看你模樣,也不是什麽見識淺短之人。怎的,便是連我們赫連夏的幾位皇子,都不知道了?!”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個樵夫模樣的佝僂老者。這老者,頭上覆了個大鬥笠,腰間別了把斧子,背上束了捆木柴。此刻,他正弓著身子,自眾人下方十餘丈遠的小路上,緩緩向下走去。

    蕭秋野聞言,見是一位老者,忙躬身施禮,道:“老丈,我等初次前來,於夏國諸皇子,委實極不熟悉。不知老丈,能否告知在下?!”那老者聞言,咳咳兩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皇帝陛下,皇子倒是不少。若是單說這有爵位的,便有位!先前不久,皇太子赫連璝、皇四子酒泉公赫連倫已然戰死。這個,你們該是知道的罷?!”蕭秋野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那老者回身,掃視了眾人一眼,頓了頓,繼續道:“此時,這統萬城,有爵位的皇子,尚有人。皇子太原公赫連昌,剛剛被立為太子。餘下二人,分別是五皇子平原公赫連定,六皇子河南公赫連滿。”蕭秋野聞言,皺了皺眉,道:“老丈,不是說共有位皇子嗎?!怎的,便隻有這位?!”老者聞言,歎了口氣,道:“這另外兩位皇子嘛,雖有爵位,但平素不在這統萬城。因而,城之人,與他們幾乎不曾謀麵。其,知道他們名字的,也自然不多了。”

    蕭秋野聞言,道:“原來如此!”那老者聞言,又看了眼蕭秋野,嗬嗬笑道:“這位老弟,你今天,可算是問對人了!我家五弟,曾長期於宮服勞役。他啊,正好知道這兩位皇子的名諱與爵位。這二人,皆是赫連勃勃的兩個側室所生,分別是二皇子陽平公赫連延,皇子山公赫連安。”老者這句話,說得極為平淡。但在眾人聽來,卻是無異於一聲炸雷了。

    葉明聞言,顫聲道:“你說……你說什麽?!陽平公……陽平公赫連延?!赫連延……是夏國皇帝赫連勃勃的兒子?!”言語之際,顯是驚詫到了極點。蕭琳見狀,側步上前,緊緊握住葉明的右,沉聲道:“明哥哥,沒事,沒事的!”那老者聞言,皺眉點頭,道:“千真萬確!赫連勃勃的二皇子,便是赫連延,據傳,他生來不久,母親便死了。眼下,長居在一個什麽穀。那皇子赫連安,據傳最是耿直。十餘歲上,與他哥赫連昌打賭輸了,便離開了統萬城,再不曾回來過。”老者說罷,歎了口氣,便又弓著身子,沿著那羊腸小道,緩緩下山去了。

    沉默,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四人一時間,皆是沉默不語。或者說,均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此刻,那西側峰頂的赫連安,卻是依舊在向著統萬城磕頭。他的額頭上,已然有了斑斑血跡。萬籟俱寂間,眾人雖與他隔了百餘丈,便是連同他額頭觸碰岩石的聲音,都似是隱約可聞。

    良久,葉明長出了口氣,道:“我早該想到的,赫連延這年餘間的行為,便極為反常。他雖是赫連勃勃之子,又是那惡鬼魏白曜的外孫,我卻決計不信他會是赫連勃勃、魏白曜那般的人物。”蕭秋野聞言,眉頭一皺,道:“早年間,我的確曾聽說過,那惡鬼魏白曜之女嫁給了赫連勃勃。隻是,到底不曾想到,赫連少俠,竟然就是魏白曜的外孫。我更不曾想到,他會是夏國的皇子。若是如此,這萬春穀的事情,倒著實麻煩得緊了!”

    言語之際,蕭秋野緩緩側首,向蕭琳道:“琳兒,崢兒她……她似是對赫連少俠……”蕭琳聞言,眉間一軒,沉聲道:“mèi mèi……mèi mèi她……她確實對赫連兄弟極好。”說到此處,她便也不再說話了。大野智聞言,看了蕭秋野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擔心,嗬嗬笑道:“蕭大人,這小輩兒間的事情,你還是莫要幹涉了罷?!依我看來,傻小子這次說得不錯。這赫連兄弟,決計不是什麽壞人。倘若你不放心,咱們便去萬春穀看看,便該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邊了。”葉明聞言,歎息一聲,道:“倘若那萬春穀,夏國的人或是鬼道的人來了,這倒要教赫連為難了!”

    說到此處,眾人便又不說話了。大野智向天色漸暗的統萬城看了看,開口道:“那個……蕭大人,現在天色也晚了,咱們當真要在這山頂露宿不成?!”說話間,大野智朝著葉明狠狠瞪了一眼。葉明見大野智行狀,本來正為赫連延憂心不已,卻又驀地想笑。蕭琳見狀,緊緊握住葉明的右,柔聲道:“明哥哥,所有的事情,都會得到解決的!待到萬春穀的浩劫一過,咱們便是浪跡江湖也好,鄉野村居也罷,再不管這是是非非了!”

    蕭秋野聞言,長歎一聲,再望一眼那遠處峰頂,尚且不住磕頭的赫連安,回身道:“咱們走罷!眼看便天黑了。這統萬城,不似別處,天一黑便有諸多事端。眼下,咱們還是莫要進城去了。幹脆,繞道離開此處罷!”說話間,蕭秋野牽了馬,邁開步子,自西側下山。大野智聞言,卻也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邁開步子,扯了驢兒,蹣跚跟了上去。其後,葉明與蕭琳牽馬並肩而行,默默跟在後麵。

    四人在綿綿群山牽馬穿行,天高星稀,四下茫茫。此時,已然到了月下旬,天黑後的兩個時辰,並無月光。夜風陰慘慘的,伴著遠處陣陣狼嚎之聲,著實教人心神不寧。不過,這般日子,眾人倒是也過得慣了。一路行來,倒也不覺得可怕。

    大野智眼見四下無聲,待到了個平坦的地兒,便又騎到驢背上,唱起些個不知名的胡風調子來。他音色雖是洪亮,但哼起歌來,卻並無半點格律可言。他歌聲一起,眾人盡皆苦笑,周遭的狼嚎聲也止住了。便是連同他坐下的小毛驢,也似已頗為不耐,不住搖頭晃腦。它那脖兒上的銅鈴,便也格楞楞作響,給這漫漫長夜,添了些生氣。

    待眾人行至子時,一彎下弦月,自東方緩緩浮現。月光映襯下,眾人便也遠遠地看見個業已荒廢的小山村。這亂世綿亙數百年,每行至一處,多得便是這般荒廢的村子。眾人見得多了,倒也不以為意。幾人緩步上前,自村弄了些青草喂給了坐騎。

    隨即,眾人又挑了間相對幹淨利落的屋子打掃一番。葉明拾了些幹柴,在屋生起火來,將濕氣驅了驅,便一起進去喝水吃幹糧。眾人圍了火堆坐著,正吃著餅,忽聞得屋wài yīn風慘慘,一個女子驀地尖叫一聲。其聲淒厲,哀絕,在這荒郊野外,饒是眾人待在一起,卻也驀地教她嚇出個冷顫來。

    那女子雖未現身,便也似是看見了眾人的反應一般,陰慘慘的,尖聲笑道:“蕭秋野!你到底是沒死成!也好,也好!我說過,你便是死,也隻能死在我的!”蕭秋野聞聲,卻是仍舊坐著不動,抬首向門外,道:“妹,你我間的恩怨,且等到這萬春穀的浩劫過去,我定然給你個交待!”蕭秋野話音未落,便聞得那女子尖聲笑道:“交待?!交待?!我等了二十年,二十年了!你給我的,算是什麽交待?!蕭秋野,先接住你的孩子罷!”

    話音一落,一個紅色的繈褓,便已然自門外疾速拋了進來。葉明見狀,驚道:“蕭前輩,這繈褓有毒物!”蕭秋野搖搖頭,慘然一笑,揮掌將那繈褓擊出,輕咳兩聲,道:“妹!你又何苦如此呢?!這毒門的功法,你倘若再練下去,非得瘋癲不可!師父既然已經傳了你其它功法,你作何,咳咳,作何非要練這邪門的功夫?!”

    蕭秋野一語既出,又聽得那女子尖叫一聲,淒慘笑道:“我妖妹,自小便練這功法,已然將自己毀了!現下,便是再去修煉了別的功法,又有何用?!隻是,隻是可惜了,可惜了我那孩兒!”說罷,又是尖叫一聲,淒絕哀婉,滿含悲戚之情。

    蕭秋野聞言,歎氣道:“妹,你聽我說,你那孩兒……”妖妹聞言,不等蕭秋野說完,便即厲聲道:“蕭秋野,就你,你也配說我那孩兒?!以後,你也莫要再喚我作‘妹’!誰知道,你所喚的,是那大美人兒秦妹,還是我這已然毀去了容貌的妖妹?!你日前在那囚室之,可是著實將你那秦妹抱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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