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兩截短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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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是如同往日一般,在灰暗的地道之,蘇煙脫下身上的雪白色連帽鬥篷,交由旁側的靈兒,再由靈兒很快的疊好放進包袱之。

    一條不過數米的地道,穿出之後便再不見人人皆知的盲女畫師,剩下的,便隻是有些清秀眉目的蘇煙。

    靈兒跟在蘇煙身側,道了句:“xiǎo jiě,靈兒覺得,顧老板對您真挺好的。”

    蘇煙聞言一愣,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顧尋對她,確實頗為照料,這一點是從他尋到她之時便開始的。

    猶記年前,正逢大雪紛飛的冬季,街道之上擺了花燈,靈兒非要過來瞧瞧,還道即使是沾染些這喜悅的氣氛都是極好的。蘇煙寵靈兒,便也就從了她之願。

    隻奈何人群擁擠,喜悅聲斥耳,蘇煙與靈兒脫,被人群不知衝散至何處。下著雪的路麵甚滑,不知是哪個亂跑的小友撞了蘇煙,她便那般茫然無措的跌坐在地。

    那時四周聲音嘈雜,卻仍有一道清晰無比的腳步聲,傳入蘇煙的耳畔,便著那腳步聲傳來的,乃是一道明朗的男聲:“xiǎo jiě,無事罷?我扶你起來。”

    也就是那一瞬息,蘇煙的腦忽而顯現出一個畫麵來:一個身著錦紋長袍的男子,肩頭還搭著鬆軟的白色狐狸毛帔,他長著一對遠山眉與一雙與其相對應的清明雙眸,他的皮膚很是白皙,此時就伴著依舊還在飄落的雪花,昂藏尺的站著卻微鞠了身子朝她伸出來。

    畫麵很快的便消失了,可蘇煙卻是愣了。那是她那麽多年的人生之,第一次可以在腦看見這畫麵。

    而後,蘇煙竟然在他的引導之下,慢慢的能夠將她看到的畫麵畫出,並且畫的就如同畫師精描細勾的丹青一般為佳品。

    而此後的畫骨樓,盲女畫師,等等的一切,都隻因那一個大雪飄飛的夜晚。

    本是緊繃的思緒被靈兒一句話說的跑了神,想了良多,眼下回神,蘇煙才道:“顧尋是好人。”

    若不是好人,又怎會建了畫骨樓,收納了良多如她蘇煙一般生而盲雙目的女子,且指導她們作畫,讓她們的生活過出另一番模樣來?

    此時回憶了良多,也便想起來此地便是那一年看花燈之時之地,那此地,應當是有許多做煙火生意的。到底哪一個,才會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個?蘇煙心歎,方才竟是都不知曉那小戶的姓氏。

    “靈兒,”蘇煙道:“這附近是否有許多做煙火生意的?”

    靈兒四周觀望了一圈後才點了點頭,道:“是的。”

    “扶我上前去瞧瞧。”蘇煙道。就算是打聽,也要找上與其有關之人打聽才是。

    這處確實有許多做煙火生意的商鋪,道路兩旁幾乎全都是,隻打眼一看,便最少有十家不止。此時靈兒扶著蘇煙到了旁側,上了第一家攤鋪的門前。

    “xiǎo jiě,到了。”靈兒輕輕耳語。

    蘇煙點了點頭,道:“老板,店可有賣燭火的?”

    老板是個年四十左右的婦人,聞言上下打量了蘇煙兩眼,才道:“有的,xiǎo jiě稍等,我去拿。”

    回過身去又嘟囔著:“從前江家娘子就愛燭火,可惜了可惜了……”

    江家娘子。

    蘇煙眼瞼一跳,她起初也隻是沒法子明麵上問火事,畢竟做煙火生意的對起火有些忌諱,她既不能問此處著過火沒有,也不能問那著火的是哪一家,便試探著問問,卻不料想隻一下便得了最關鍵的一則信息。

    “靈兒,”蘇煙道:“拿出些碎銀放在這裏,我們走。”

    “……啊?可是,那老板去取燭火還未歸呢!”靈兒道,可還是拿出些碎銀放在那裏了。

    蘇煙不語,扯了扯靈兒的離去。後才又道:“你留意,瞧著附近可否有江氏的店鋪。”

    “好。”

    之後不知走了多久,大抵是將這條道路都快走至了盡頭,靈兒雙眸一亮,眼前的店鋪前掛著大大的四方吊牌,上寫:江。

    “xiǎo jiě,這有一家煙火鋪子,上有吊牌,寫江!”靈兒道:“看著擺了許多的火器玩意。”

    “這鋪子可開門迎客?”蘇煙道。

    “開著呢。”

    “那便快過去。”蘇煙道,跟隨靈兒攙扶走了過去,心卻是納了悶,若是喪妻,今日才是第日,如何就能開門迎客了?

    想著這鋪子也便是到了,這鋪子確實開門迎客,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小生開口道:“xiǎo jiě買些什麽?”

    這一句話便將蘇煙問住了,她著實沒想過找到了那起了火事的小戶,竟然會是還在迎客的店鋪,她該直接問是否起了火事嗎?

    蘇煙想了會兒,才開口道:“買燭火。”

    那小生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之後良久才道:“xiǎo jiě對不住,江家以後不賣燭火了,您去別家買罷。”

    蘇煙心頭一跳,追問道:“為何不買了?我打聽多處,都說江家的燭火種類最多。”

    那小生道:“xiǎo jiě,日前,我師娘被燭火燒死了,我師父難受非常,毀了店所有的燭火,說是以後再也不賣了……”

    聽這小生之言,蘇煙心已然明了,這正與她對話的是那喪妻的江郎之徒,而她也算是找對了地方。

    “那你師父去了何地?”蘇煙問道,說完又加上了一句:“我與你師父曾有幾麵之緣,他曾應允我要給我製作上一對精美的短燭。”

    蘇煙之言聽的靈兒都愣了,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不敢說,生怕壞了蘇煙的事情。

    話落了那小生便是愣了去,半晌後才道:“……這,難道師父讓我做的,就是給你的?”

    這話之意,自然是江郎給這小生交待過什麽事情了。

    蘇煙問道:“許是罷,你師父交待你什麽了?”

    那小生道:“師娘去了,師父傷心不已,好幾日不出房門,但是大約四五日前,他忽而出了房門,告訴我明日晨起,去煉蠟房取上一盒蠟油,然後凝成白蠟,待師娘日之時放在寢室之點燃。”他說著又撓撓頭,“師父就說這麽多,別的沒說了……要是這麽想來,這燭火不是給你的。”

    蘇煙心頭猛然一跳,身子都抖了一抖,卻又不知曉自己為何會如此,便又慌忙問了一句:“那你師父人呢?”

    小生搖搖頭:“不知曉,那一日就是最後一次見師父了,第二天我去了煉蠟的房,果真見了一大盒的蠟油,之後就再沒見過師父了。”他說著好似是想起了什麽來,慌忙道:“今日可就是第日了,師父交待我的,我還沒煉完!哎這次的蠟油,可當真是太多了……”

    那小生說著竟是慌忙的跑去煉燭火了,這整個店鋪,就隻剩下蘇煙與靈兒。蘇煙道:“靈兒,這鋪子可是裏處極深,看不到盡頭?”

    方才說話間就聽有些許回聲,想必這鋪子裏處應是極深的,而若是極深的,那就定是與江家居住之地相連。

    “是的,xiǎo jiě。這裏麵還深著呢!”靈兒道。

    “那快扶我進去。”蘇煙道。

    已經到這一步了,真相,隻怕也就在眼前了。

    靈兒攙扶著蘇煙,一路向內,穿越了一條極長的長廊,竟真是到了如同蘇煙所想的江家住宅。

    靈兒左右看了看,左側,是兩個極大的房屋,沒有牌匾標識,從其傳來的似乎是微微熱浪,伴著濃重的燭火味道,在那房屋的周圍,多多少少的帶著蠟油的痕跡,顯得那牆壁斑駁不已。

    而右側,則是另一番情景。與左側分外相出的,是分外雅致的院落,其有精致的廂房,還有裝飾淡雅至極的幾間小室,這院落之沒有花草,想必如此環境之下,種什麽都會被那燭火熱氣害死。

    靈兒看著,就嘟囔道:“怪不得顧老板說,若不是江家夫人喜歡燭火,他們的家底也可以安度此生不必再做什麽煙火生意了……”

    若是沒有殷實的家底,這穿過了長廊後別有洞天的宅院,簡直妄談。

    “xiǎo jiě,”靈兒嘟囔完了才道:“左側看著應是煉蠟房,右側是居住的院落,咱們去哪邊?”

    “自然是去右側。”蘇煙道:“去右側廂房。”

    “好。”

    靈兒穩穩的攙扶著蘇煙,向廂房走去。可將將才走了兩步,靈兒的腳步便又是一頓,開口道:“xiǎo jiě,這有人。”

    “恩?”蘇煙亦是一愣。

    可靈兒下一息便“啊!”的一聲尖叫起來,竟然是扯過蘇煙便躲在她的身後,瑟瑟發抖。

    蘇煙不知何故,也多少有了懼意,便問道:“靈兒,怎麽了?”

    靈兒抖的不停歇,聲音都好似染上了哭腔,她半晌才說出一句囫圇話來:“小……xiǎo jiě……那,那不是人,那……那是個鬼,她……她沒有影子!”

    原本這些日子見過了許多詭異之事,卻是沒在現實之見過真真切切的鬼物,這叫靈兒已然駭的不知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因著蘇煙瞧不見,也便就淡然幾分,也許此時就算看的見,她也不會那般駭然,要知道此前在腦的那些畫麵,同樣是旁人都看不見,隻有她一人瞧的見的。

    蘇煙安慰道:“靈兒你別怕,你且告訴我,那女鬼是什麽樣子的?”

    靈兒又試探著探了頭向前望去,隻見那女鬼依舊隻是坐在院石凳上沒有動作,也沒有傷害她們二人之舉動,心懼意便消減了幾分,這才敢開口道:“那女鬼坐著不動……一身白衣,長的倒很是溫婉,可她……沒有影子……”

    白衣女鬼,長相溫婉。那便說明,眼下蘇煙,是找對了地方。那一日蘇曼房起大火之時,她見到的,也就是如此模樣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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