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死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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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己的法師小弟忽然變得神神叨叨,一邊撒潑罵街一邊又不住的上下跳腳,並且做出一副天仿佛都要塌下來的倒黴模樣,史萊克自然又是絲毫的不以為意,外加濃濃的不屑。
事實上,史萊克那顆精蟲上腦的粗鄙腦袋裏,現在其實還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是,與史萊克神經大條反應遲鈍不同的是——謝宇隨著那聲龍嘯再度沉悶卻又高亢的響起的時候,瞬間扭頭看清了此刻戰場內的局勢之後,下一刻,卻是不由的麵色慘變。
因為,僅僅過了剛才那跟胖騎士糾纏寶藏的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原本由十幾個精靈們苦苦支撐起來的略顯膠著的可喜局麵,已經全然不再了,而謝宇預料之中的精靈族大潰敗的那一刻,終於預料之中的……到來了!
盡管,在謝宇剛剛扭頭看去的刹那,在那頭龐大的火龍的怒吼聲還未完全止歇的時候,戰場之上緊隨其後的,又是一聲好似兩個龐然大物撞擊一般的巨響,而伴隨著這聲巨響的同時,場中精靈族人一方的金色光芒也是猛然間大盛,燦爛到有些刺眼,那比之先前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的多的金色光圈快速的聯結成片,甚至一度將精靈族和龍族兩方的身影也全然包裹住了。
隻是,就像謝宇所預料的精靈族的回光返照一般,那個精靈族人撐起的碩大又燦爛奪目的金色光圈,如同一個吹大的肥皂泡,卻好似忽然之間被人暗中輕輕戳了一指一般,僅僅璀璨了大約一個呼吸的工夫,隨即便聲勢全失,瞬間破碎掉了!
光圈破掉之後,場內代表著精靈族人的那十幾個金色光點,也不再如先前那樣密集而又暗暗遵循著好似某種陣法軌跡的移動,卻仿佛時間在生生不息的流轉之中突然被一隻神秘的大手抓住,詭異的靜止下來了一般,出現了那麽一刹那的短短停頓!
然後,在謝宇忐忑不安的憂慮目光之中,其中大約七八個左右的金色的光點,開始陸續的、緩緩的向著下方,如同幾隻斷了線的風箏,無力的墜落了下去!
而那雖然如熒光一般微弱卻始終頑強閃爍著的金色光芒,也在伴隨著光點下墜的過程中,漸漸的悄無聲息的湮滅了下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完全的融入那無邊的黑暗……
在謝宇的眼中,此刻的精靈族人一方,就像一朵禮花,在升上夜空絢爛卻短暫的綻放之後,卻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迎來了衰敗和消散!
盡管火龍的周圍,還有幾個光點在兀自堅強的支撐著,依然如熒光一般的不時閃爍著,但是那淡淡的金光,卻還是明顯的漸漸微弱了下去!
……
火龍的那聲憤怒的吼叫,不僅讓謝宇麵色慘變,一直在岸邊密切關注著戰場局勢的老精靈艾瑞克斯和小妞兒妮可,臉色也不禁瞬間變得煞白。
“不知道亞汶姐姐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謝宇正在那裏垂頭喪氣著,耳邊忽然聽見有人在旁邊低聲自語,隻是發出的聲音卻有些無力微弱,低如蚊蠅,扭頭看過去,就見妮可此刻煞白的小臉上盡是憂色,一雙小手緊張的握成粉拳擺在了胸前,可能由於緊張與擔憂之下太過用力,妮可將兩隻小小的粉拳直握的指節泛白,卻好似渾然不覺一樣,眼神隻是呆呆的望著遠處精靈族人的方向,口中喃喃的出聲。
“哼哼……哼哼哼哼!怎麽樣了?還能怎麽樣了?!托你這個作天作地的惹禍精的福,恐怕好不到哪裏去啊!”
妮可小臉上的滿滿憂色,卻仿佛更加的激起了謝宇的不滿,就見我們的小法師冷哼了幾聲嘟囔了幾句,佯裝沒有看見妮可轉過頭時向自己射來的憤怒目光,隻是撇起了嘴角來,心頭苦澀,苦著一張臉,搖頭歎氣。
……
正如謝宇所猜測的那樣,妮可口中的亞汶姐姐,那個瘦長又平胸的精靈小妞兒,現在的處境不好,或者可以說……非常的不好!
重重的咳嗽幾聲,吐出了積壓在胸口的一口淤血,亞汶抹了一把額頭和臉上細密的汗珠,急促又粗重的喘息著,看著眼前幾丈之外的那頭龐然大物,心底泛起深深的無力感。
縱然自己帶領著隊伍出發的時候,便早已做好了有可能正麵麵對一頭龍族的心理準備,而且,縱然自己和族人們早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但是,這頭火龍的強大,還是遠遠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對於眼前這頭火龍的實力,究竟強大到了什麽地步,亞汶實在沒有辦法去揣測,但是,短短一炷香的一場戰鬥下來,亞汶自己心裏已經很清楚,這頭成年的火龍,絕對不是自己十幾個族人能夠匹敵的了的,並且,這頭龍,似乎……還在隱藏著實力!
最讓亞汶心中感覺諷刺的是——出發前,按照兩位長老的說法,這頭守護冰焰草的龍,在那株冰焰草盛開的這段時間,據說,還其實是處於虛弱期的……
謝宇心情的苦澀和沮喪自不必說,而亞汶此刻的心情,其實也早已經同樣的有苦難言了!
事實上,亞汶覺得自己在精靈族部落的這百十年的時光裏,可以說,絕大多數的時間,也都是苦悶的!
……
亞汶覺得,造成自己苦悶的原因,可以說,幾乎全部來自自己那從未謀麵的父親。
亞汶現在還清晰的記得,自己剛剛開始記事的時候,在年少懵懂的那個年紀,還不知道“父親”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更不知道“父親”這個稱謂,究竟對自己意味著什麽……
直到後來漸漸的長大了一些,跟族人中同齡的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時候,見到別的孩子都可以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或者趴在父親的懷裏撒嬌,自己腦海裏才第一次有了一些關於“父親”的概念,盡管還是有些……朦朧!
雖然母親對於父親的態度,仿佛深仇大恨一般,每每自己提及的時候,母親那張向來冷冰冰的威嚴又美麗的臉龐上,會立刻更加的冷若冰霜,甚至,在自己有一次問的狠了,向母親糾纏不休的時候,從來沒對自己發過怒的母親,居然破天荒的第一次打了自己,並且嚴禁自己再提及關於父親的任何話題。
母親那重重的一巴掌,以及母親那憤怒中帶著些許掩飾不住的悲傷的眼神,盡管讓年少的自己很是不解,但是看見母親眼睛裏努力噙住的點點晶瑩的淚花,自己也隻能將“父親”這個神秘又向往的詞匯深深的埋在心裏深處,從那時起,再也不在任何人麵前提及過。
而自此之後,自己每當看見別的族人一家其樂融融的時候,特別是別的小夥伴們在他們的父親麵前肆無忌憚的嬉笑和玩鬧的時候,就隻能是羨慕甚至是嫉妒的份兒了。
最初,小時候的自己,有時也會躲在旁邊的暗處,悄悄的對著那種讓自己羨慕並且嫉妒的溫馨場麵發呆,但呆呆出神時心底漸漸生出的那種被遺棄一般的難掩的酸楚和苦澀,又讓自己感覺到憤怒和有苦難言,於是一會兒之後,又會悄悄的仿佛逃跑一樣的離去,躲到一個誰也找不見的偏僻的角落,一個人盡情的宣泄。
而宣泄苦悶的途徑,除了聲嘶力竭的大喊或者大哭之外,族中的武技和魔法,亞汶有時覺得,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一遍遍的近乎自虐式的修煉,一次次大汗淋漓累到仿佛虛脫,癱軟在林中的草地上,看著眼前被自己發泄時破壞的那一片狼藉,亞汶覺得自己糟亂複雜的心緒,才會略微的平靜一些。
隻是時間一長,亞汶感覺自己原本開朗和善的性格,卻變得越發的孤僻和冰冷了起來,而對於那個拋棄了母親和自己的所謂父親的憤恨,自然也是越發的濃鬱了。
心中的孤僻和戾氣漸重,自己的臉上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麽笑容,年歲漸長,自己在族人的眼裏,便活脫脫是母親的一個翻版了。
一樣的冷若冰霜,一樣的沉默寡言,就連眼神,也都是幾乎一樣的冰冷,隻是,應該還是少了些母親眼神裏的威嚴。
族人看到的這些固然沒錯,但是這冰冷背後的長久和苦悶和壓抑,族人們又怎麽能了解呢?!
雖然,可能是礙於母親在族中長久以來的威信,部落裏的族人們,從來沒有對自己沒有父親這件事情打趣過,但是,亞汶還是感覺本該屬於自己的那些活潑靈動和無憂無慮,已經徹底的離自己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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