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咬著手指想了想說：“可傳說中的袁洪，是能跟二郎神打平的高手。關羽忠勇無雙，媽祖濟世救人，受封情有可原。你們狼妖一族占據山林，沒做過什麽好事，又到處捕食，憑什麽受封啊？”

    王恢道：“當時我爺爺也這麽問？”

    那道人笑著說：“俗話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你們從前占據山林，捕殺血食也就算了。如今開國定鼎，卻不能容你們胡作非為。上麵的意思是，隨便封你們個神位，每年賜些肉食錢糧，要你們老老實實的待在深山，不可再害人性命。”

    阿狸道：“你們同意了？”

    王恢長歎一聲，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這三界之內，又有幾個不貪財的。何況那時華夏遭難已久，窮的連山林中的動物都要餓死了。我們一大家子在山中苦捱，餓的受不，就跑出去劫掠村莊，弄幾個凡人回來吃！”

    說到這瞧了趙朗一眼，見他臉色不算太壞，繼續說道：“隻是人肉腥酸，實在不好吃。我們想，要是真能一年賜下上百頭豬羊，給些米麵錢糧，去京城磕幾個頭，然後回來老老實實待在深山也是好的！”

    阿狸驚訝道：“你們就這麽信了啊？我爺爺總說人類都是不可信的！”說到這向趙朗吐了下舌頭，道：“不包括你的，趙朗哥！”

    趙朗伸手在阿狸鼻子上捏了把，笑道：“你個小滑頭！”

    王恢見兩人樣子親密，歎了口氣，繼續道：“人窮誌短啊！況且那道人不是空手而來，帶了好多肥豬、肥羊，還有鹿、獐子、兔子，啤酒、白酒，總之一大堆好東西！爺爺一高興全收了，晚上還開了宴會！”

    小阿狸頓足道：“哎呀，你們肯定是上當了！”

    王恢苦笑道：“可不是嘛！我們全家當時真的想去京城磕頭，然然老老實實待在深山。哪知他們根本不要我們歸順，而是要徹底消滅！”

    小阿狸道：“那道人在酒裏下藥了？”

    王恢哼道：“下藥，太小兒科了！阿狸，我們灰狼一族也不傻，那道人要是在酒裏做手腳，我們一喝便知，豈能容他活命！”

    阿狸好奇道：“那他是怎麽做的？”

    王恢苦笑道：“阿狸，你可知人活在世，最致命的缺點是什麽？”

    阿狸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哎，趙朗哥，你知道嗎？”

    趙朗一邊開車，一邊聽王恢講這陳年往事，笑了笑道：“應該是窮吧！”

    王恢一拍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道：“還是老大說的對，窮，這就是我們最致命的弱點！要不是太窮，我們就不會貪圖道人許諾的血食錢糧。要不是太窮，我們怎麽會沒見過吃的似得猛吃猛喝！”

    阿狸歎了口氣，悲傷道：“阿狸小時候也好窮的，一家人住在墳地裏，既沒好看的衣服，也沒好吃的！後來才知道，有錢真好啊！”

    黃獅精占山的時候，也是那種拿錢買東西的本分妖怪，知道賺錢不易，歎道：“哎，做妖怪做到我們這份上的，也是沒誰了！”

    王恢點點頭，道：“是啊，當年爺爺管家，不許我們偷盜騙錢，道德水準比現在很多人高多了，弄的一家子過得窮兮兮的！”

    頓了下，眼圈開始變紅，又說道：“就因為窮的久了，乍見這麽多美酒美食，全都喝多了！那道人趁機打開洞門，一幫玄學理事會的人衝進來。他們用機槍、火焰噴射器。和尚、道士用各種法器，把我們一家人殺的屍橫遍野。那些人悍不畏死，我爺爺醉的不行，畢竟道行在那，親手斃掉三十幾人，可他們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還拚命往前衝！”

    阿狸紅著眼睛道：“那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王恢這黑胖子抹了下眼角的眼淚，低聲道：“我那時剛剛化形，爺爺不許我喝酒，臨死前拽著我衝出洞門，說了句好好活著，便把我向北方拋去。我在空中轉頭，見他被十幾杆火焰噴射器打中，活活燒成灰燼！”

    說到這，這膀大腰圓的黑胖子，淚水涔涔而下，卻是再也忍不住。阿狸想起狐家隻剩她跟爺爺相依為命，也嗚嗚哭了起來。黃獅精被孫悟空打死千年，原本毀家滅門之禍已經看淡，如今聽王恢自爆家史，長歎一聲道：“做妖難，作妖難，人道仙佛都把我當禍害！現如今才知道，有編製才是正途啊！”

    西遊路上，孫悟空打死的妖怪並不多，但凡有些背景的，都被主人救走了。他幹爺爺九靈元聖本領雖高，來頭雖大，奈何他黃獅精沒有編製，才會遭此厄運。

    阿狸和王恢一齊點頭，紅著眼睛道：“黃獅兄說的有理！”卻一起拿目光來看趙朗。

    趙朗被瞧的有些不自然，畢竟立場不同。那王恢自己也說，他們一家占據興安山的時候，時常下山抓人吃。站在凡人的立場看，那位無名道長實在是大智大勇，玄學理事會的先輩更是視死如歸，一往無前，滅了一窩吃人的狼妖，也算功德無量。

    但王恢現在跟他混，倒讓他不好評價這事了！頓了半晌，才說道：“我也不知哪裏修來的福分，得玉帝大天尊青睞，承蒙你們看重。我趙朗一定好好幹，要是日後有機會白日飛升，一定帶著你們一起去仙界！”

    王恢咧嘴笑道：“老大有這個前途，我看好你！”阿狸、黃獅精不像王恢那麽厚的臉皮，卻也都是目光灼灼。

    卻說車子過了江橋，到了濱江新區一家阿裏巴巴烤串店，趙朗要了一個包間，進去點好肉串啤酒，四個人又聊了起來。

    阿狸同情王恢，開始問他後來的情況，王恢道：“我被爺爺扔過黑水，在羅刹國境內生活了幾年。不過那邊冬天太冷，荒無人煙沒什麽意思，我悄悄潛到濱城，轉悠一陣沒發現玄學理事會的人，就一直隱居下來了。”

    阿狸有些失望，道：“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後麵的經曆會很傳奇呢！”

    王恢喝了口啤酒，道：“爺爺叫我好好活著，我知道他不想讓我報仇，以前他就常常感慨，說妖修雖不是正途，卻也是修行一脈，斷了就沒有了！”

    阿狸點點頭，道：“也是，不過，你真的就一直偽裝成屠戶，隱居到現在？”

    王恢納悶道：“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阿狸捧著裝滿橙汁的杯子，閃著好看的大眼睛道：“你就沒想過做別的工作？”

    王恢不解道：“我去做什麽工作啊？”

    阿狸奸笑道：“比如說去動物園當動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