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坐，誰也不先開口。林征南慢悠悠的喝茶，趙朗則專心致誌地吃點心。時間一長，氣氛倒有些尷尬，竟有了鬥氣的意味。

    其實接下來要談的內容，兩人心知肚明，無非長生二字。但誰先開口提，卻關乎一個態度問題。

    茶水喝盡，點心吃光，倆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率先開口。好在不多時柳如眉在外敲門道：“姥爺，下麵備好酒席，先去吃飯吧！”

    林征南一摸腹部，哈哈一笑道：“還真有些餓了，先去吃飯如何！”

    趙朗客隨主便，自然沒有異議。出門到樓下的餐廳，卻是另一種裝修風格，金碧輝煌，奢華無比。能容幾百人的大廳中隻擺了四桌酒席，想來吃飯的都是林家的至近親屬，並沒有外人。這其中還有林萇平，一臉懊惱模樣。

    林征南到底沉得住氣，酒席上隻與趙朗敘家常，絕口不提長生二字。林家小輩因為家規甚嚴，也不敢對林征南的座上客趙朗冷嘲熱諷，氣氛倒還不錯。

    吃了約一個小時酒席散去，兩人依舊重回書房。這次一落座，林征南便問：“你可知我因何創立玄學理事會？”

    趙朗知道這話隻是個引子，配合道：“哦，有什麽緣故嗎？”

    林征南背著手走到窗前，望著外麵沉聲道：“我自幼長於蜀山劍派，心慕仙道，苦修不輟。奈何甲申胡亂後，華夏再無人可登天界。升仙無路，心下悲涼。”

    趙朗楞了下，才知他說的是公元1644甲申年明朝滅亡，清軍入關。這林征南明明生於民國元年，說話卻總是一副遺老口吻。幸好趙朗心思機巧，文學功底不錯，跟他對話倒也不是太費勁，遂道：“哦，有這等事！”

    林征南轉身點點頭，緩步走來說：“及至奉天事變，倭奴入寇，華夏大地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我那時外出遊曆，眼見此種慘劇心中悲憤，直摧肝腸。立時便想，華夏大地信奉昊天上帝並諸天神佛已愈千年，然子民悲慘至此，滿天神佛無有應者，方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天既視我等為芻狗，吾等又何必報以至誠而奉昊天上帝？”

    一番話說的慷慨悲憤，像是要質問玉帝為何在抗戰中對中華苦難視而不見一般。趙朗聽了心生同感，奈何深受上天厚恩，隻說道：“確實不該。”

    林征南又說：“及至本朝開國，仍有妖鬼邪神肆虐人間。隧奉上命草創玄學理事會，一統天下道門，剿殺各路妖邪，方有今日之盛。”

    趙朗聽了心中激蕩，這林征南放在過去，就是一朝國師，天下道門尊貴而言，無出其右者！

    卻見林征南緩緩坐下，聲音低沉道：“臥病方覺老將至，戎馬倥傯一百年。這些年身子不好，才憶起起年輕時求仙問道的時光，不證大道，終為土灰。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可得長生乎？”

    趙朗見林征南目光灼灼，心中道：“老家夥果然敢想，長生不老啊！《西遊記》中孫悟空為這個念頭，曆經磨難，終成正果。各路妖王為吃唐僧肉，死走逃亡，竹籃打水。長生不老豈是那麽容易實現的，不過也幸虧他有此念，我才好以此牟利。”

    沉吟片刻，趙朗才說道：“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林征南聽得一怔，旋即苦笑：“我這一生富貴已極，權勢名位、金銀珠寶、嬌妻美眷、滿堂兒孫，無不齊全，本不應再生貪念。然天幸有此機緣，得遇先生，長生之路，再起波瀾。願先生不吝教我，征南必以國士待之！”說罷起身彎腰而拜。

    趙朗見他如古時君主求謀士一般，知道不能再故作玄虛，忙起身對拜，才說道：“林先生不以趙朗年幼而輕視，不因語言離奇而厭棄。赤心意誠，厚恩大禮，小子不敢不盡心。然長生不老事，古之帝王亦難得償所願。小子隻怕力有不逮，難遂老先生心意。”

    林征南坐回椅子上，手撚長髯而笑道：“這等事我自然知曉，逆天行事，豈能易乎？然征南此生已別無他求，何況非先生厚恩，已魂歸地府。殘年偷生之人，若得證長生大道，是為幸事。縱然失之交臂，亦為命乎！”

    趙朗這才笑道：“如此，倒可為老先生謀劃一番！”

    林征南表情愈發恭謹，道：“還請先生細說！”

    趙朗笑道：“我雖為速報分司之主，然在天庭之中，隻是微末小吏。無緣蟠桃盛會，但若立下大功，升任一方主官，或許能有機緣。”

    林征南道：“我記得《西遊記》中說，蟠桃盛會請的是西天佛老、菩薩、聖僧、羅漢，南方南極觀音，東方崇恩聖帝、十洲三島仙翁，北方北極玄靈，中央黃極黃角大仙這五方五老。還有五鬥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眾，中八洞玉皇、九壘，海嶽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宮各殿大小尊神，可是如此？”

    趙朗點點頭道：“不錯！”

    林征南又問：“《西遊記》的作者，先生可知是誰？”如果《西遊記》所載俱為天界之事，便不可能為凡人作者。

    實際上有關《西遊記》的作者，在學術界是有很大爭議的，人們常說的吳承恩並非定論。不過是魯迅和胡適先生在明朝天啟年間的《淮安府誌》上發現一條吳承恩作《西遊記》的記載，但府誌上並未說明此為何類圖書。因為兩位先生名氣太大，吳承恩為作者的事才會廣為流傳。

    趙朗笑道：“自然是天界之神，不過其中忌諱頗多，具體是誰我便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