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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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後。

    “六郎,吃飯了”

    “哦,娘,就來!”周頤躺在稻草堆上曬著太陽,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聽見王豔喊他的聲音。

    他利索的從草堆裏翻下身,邁著小短腿朝他娘跑去,頭上一根衝天炮隨著身體的跑動一顫一顫的。

    王豔在周頤剛剛近身的時候就一把把他抱住了,“你又去哪裏了,你姐姐們也沒看見,五郎還哭著找你玩呢!”

    周頤翻一個白眼,他好歹也是個大人靈魂,實在提不起興趣和一群小鬼玩過家家的遊戲。特別是這個五郎,大名周德,是他四叔家的孩子,比周頤隻大一個月,經常喜歡拖著鼻涕粘著他。

    “我在草垛裏睡著了。”周頤抱著母親的脖子,軟軟的說了一句。前輩子不知道什麽是母愛,今生倒是體驗充分了,王豔為人溫和有耐性,充滿了母性光輝,也許是心理年齡跟著身體年齡走了,周頤也真像個四歲的小孩向著母親撒嬌。

    王豔聽著兒子軟軟的稚嫩嗓音,隻覺得心都要化了,哪裏還在乎到其他。她摸了摸周頤臉上在草垛上紮出來的印子:“以後別再草堆上睡覺了,你看看臉上全是印兒,要是把臉刮花就不好了。”

    “好,娘,我聽你的。”周頤咧著嘴答應的無比爽快。王豔伸手點了點周頤的額頭,好笑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個兒子隨了誰,從小就表現的比同齡人聰明一大截,小時候不哭不鬧,長大了也愛幹淨的很,經常喜歡發呆,也不知道他小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王豔抱著周頤進了正房,裏麵已經在擺飯了,今天正好輪到二房做家務。王豔一整天都帶著幾個女兒忙活,現在飯擺上桌才終於有了歇口氣的時候。

    桌子擺了兩張,男眷坐在上桌,女眷坐在下桌。

    上桌依次坐著周老爺子,周老大,周老四,周頤的爹周老二在外做木匠活沒有回家,周老三一家住在鎮上。除了他們三個,孫子輩的還有周老大的兒子大郎周楊,已經十五歲了,和周老四一樣在鎮上讀書,他弟弟三郎周淳,今年七歲,古人講究七歲大防,所以周家的規矩就是男孩兒一旦滿了七歲,就不能再和女眷一起吃飯了。

    下麵這一桌就熱鬧了,周母為首,她的下首坐著周頤的大伯母李二妹,身邊是她唯一的女兒二丫周淑,今年12歲。

    然後是王豔帶著一大串孩子,大丫周貞十三歲,三丫周賢11歲,五丫周靜8歲,六丫周潔6歲,還有就是周頤了,今年4歲。

    對麵是四伯母帶著兩個男孩兒,五郎周德和周頤同歲,比他大一個月,然後是才兩歲的七郎周文,現在正被四伯母鄭瑩抱在懷裏。

    這還是周頤三叔一家沒有回來的結果,不然這麽多郎和丫裏麵還要在加一串,沒到這個時候,周頤就忍不住感概計劃生育真是個好東西。

    上桌攏共就五個人,自然可以寬寬鬆鬆的吃飯。而下麵這一桌就慘了,這麽多人,又有很多小鬼,每次吃飯都像打仗似的,不是你碰了我的碗,就是他夾得菜多了一些,然後再來個二重奏或是三重奏,再加上周母的嗬斥聲和幾個嬸子的話語,那滋味別提多酸爽了。

    周家下桌的主食都是由周母事先分配,主食一般是苞米麵混著高粱,或者是粗麵做的饅頭,隻有逢年過節或是農忙的時候飯桌上才會出現大米,細麵。中間擺了共四樣菜,一大盆豆腐白菜湯,一大盤土豆絲,一大盤豆角裏麵混了幾片豬肉,然後是一盤醃製的野菜。

    周頤來到這個朝代四年,也不知道曆史到底叉到哪裏去了。周頤細細觀察了下,發覺和曆史上的明朝差不多,飲食文化,貨幣製度都大差不差。其餘的周頤也不知道了,畢竟他也不是學曆史的。

    所有人做好,齊刷刷看著周母手裏的飯勺,這時候,周母就像一個掌握千軍萬馬的將軍,她手裏的飯勺就是令牌,看誰順眼就給多一些,其他人都大差不差,但是對於周頤他們一家,周母就恨不得數著飯粒了,生怕多給了一粒。

    一場飯分配下來,周頤的幾個姐姐隻有其他人的一半,當然,周頤的飯周母是不敢克扣的,要是周母敢少給了周頤一丁點兒,平時悶不吭聲的王豔保準會鬧起來,然後被周老二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兩口子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那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周頤看著幾個姐姐堪堪平了的飯碗,眼珠一轉,對周母說道:“大奶奶,再給我一點兒吧,今天我餓的狠了呢!”

    周母一聽,嘴角抽了抽,臉色冷下來:“你這麽小一個人吃得了多少,回頭又浪費了!”

    “不會浪費的,我保證吃的幹幹淨淨,我真的餓了,大奶奶!”周頤眨巴著眼睛看著周母。

    “娘,要不你再給六郎一點兒吧,要不他爹不在家,把六郎真的餓出了一個好歹,他爹回來了我可怎麽交代!”王豔怕周頤是真的餓了,也出聲說道,平時一些事情她都可以做到不爭不搶,但隻要事關唯一的兒子,王豔就會表現出超常的戰鬥力。

    周母氣的嘴唇哆嗦了兩下,賭氣似的舀了一大勺飯在周頤的碗裏,嘴裏還說著:“吃吃吃,個個都屬耗子的,這個家遲早得被你們吃垮。”

    得到了一大勺飯,被周母罵幾句,周頤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無所謂啦,隻要得到實際的好處就行了。

    周母一時衝動給周頤的飯多了,回過神來後又後悔了,可是又不好再要回來,隻好耷拉著臉老大不高興的說了一句吃飯。

    所有人就等著她這句話了,周母的話音剛落,桌子上就筷子齊飛,所有人第一目標就是豆角裏的那幾片肉。

    王豔平時嫻靜,這時候為了能讓周頤吃上肉,也就顧不得什麽了,直接對著豆角就是一筷子,夾起來後放在碗裏才發現裏麵竟然藏著三片肉。

    王豔心裏暗喜,將肉全部夾給了周頤,又將豆角分給了幾個女兒,這豆角裏麵放了肉,是最有油水的,給幾個女兒潤潤腸胃也好。

    一瞬間,一盤豆角就光了。周頤則自己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看幾個姐姐也快手快腳的夾到了菜,這才放下心。

    他留了一片肉在碗裏,將其他兩片肉分給了幾個姐姐,大姐給幾個mèi mèi一人分了一點兒,然後又將剩下的夾給了周頤。

    “六郎快吃,我們有這些就夠了。”大丫輕聲對周頤說道。

    “大姐你們吃吧,我今天掏了鳥蛋烤了吃了,這會兒不是太想吃肉,你們要是不吃 ,我就扔了”周頤索性用小孩子的專用手段—胡攪蠻纏。

    大姐看了一眼王豔,王豔摸了摸周頤的頭:“你弟弟給你們的,你們就吃吧。”

    六丫早就看著周頤碗裏的肉直流口水了,這會兒得到了王豔的允許,小小的歡呼了一聲,將半塊肉含進嘴裏,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見一般的肉都進了二房一家,周母臉上更不好看,心裏恨不得將幾個小兔崽子碾死。周頤四嬸懷裏抱著七郎,夾肉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快了,所以他一塊都沒有撈到,五郎周德見自己沒有吃到肉,立馬就哭了起來。

    “我要吃肉,娘,我要吃肉,奶,我要吃肉嗚嗚嗚嗚!”五郎張開嘴大聲嚎叫。

    坐在鄭瑩懷裏的七郎本來在安靜的吃著飯,見哥哥哭了,也跟著湊熱鬧似的哭了起來,不過就是幹打雷不下雨。

    “吃肉吃肉,那肉都叫別人吃完了,你再嚎也沒有了,要不直接在我身上割了肉給你們吃吧!”周母氣衝衝的,暗恨四媳婦兒沒有用,肉全被那小婦養的搶走了,連帶她的親孫子也吃不上肉。所以說話故意刺二房一家。

    周頤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周母的陰陽怪氣,也不回話隻顧悶頭吃飯,四嬸求救的看向王豔:“他二嬸,要不你給五郎一點兒肉吧,你看這孩子這麽哭也不是辦法。”

    王豔麵色為難,她再賢淑,也不會把自己兒子碗裏的肉給別人。這家裏就他們二房不是周母的親身骨肉,對幾個孩子刻薄極了,周母背地裏給她的親孫子開小灶都被她撞見了好幾回,還有四叔大郎每次在鎮上回來買的那些東西,她的幾個孩子可一丁點兒也沒見著。

    周頤聽著四嬸像他娘要肉,直接將碗裏的肉夾起,啊嗚一口全吃進了嘴裏,邊嚼邊想,墮落啊墮落!竟然淪落到和一個四歲孩子搶肉吃的地步了。

    王豔見周頤把肉全吃了,忙說:“四嬸你看,我們這兒也沒肉了。”

    鄭瑩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哄著五郎。

    吃到後麵,周頤故意留了半碗飯:“大姐,你們把這些飯分了吧,我吃飽了。”

    幾個丫一聽,眼睛都亮了幾分。大丫笑著摸了摸周頤的頭,覺得心裏熱乎乎的,他知道弟弟是專門給她們留的,她已經到了知事的年紀,明白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家裏有兄弟撐腰和沒有兄弟完全就是兩回事。

    以前沒有弟弟的時候,爹除了做木匠什麽都不管,娘也是悶悶不樂,他們被打了罵了也是白挨。可是自從有了弟弟之後,爹和娘完全變了,整個人都活泛了起來,受到欺負的時候爹娘也會為她們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