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賞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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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頤聽了周母的話, 在心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邏輯的人啊,簡直不可思議, 人家打架, 她不去罵打架的人,反而罵他們旁觀的人。

    “大奶奶, 我們剛剛在幹活,沒看見她們打架。”大丫擋在幾個弟妹麵前, 解釋道。

    “你們眼睛瞎了啊,這麽大的動靜你們沒看見?”周母厲聲問。

    踏馬的, 周頤實在受不了這個死老婆子了, “大奶奶, 我幾個姐姐在院子幹活,哪裏注意得到她們在幹啥,等看見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打在一起了, 我們這麽小,怎麽勸架,你看看我姐姐,還沒有淑姐一半兒壯呢,我看她們就是閑的,要是也給她們分派一些活計, 淑姐她們就沒空打架了。”

    “你說啥?”不光周母聽呆了, 院子裏的其他人也聽的驚了, 這樣的話是一個四歲小孩兒能說出來的?

    周母看著周頤的眼神就像淬了毒一樣,她一直就覺得這小崽子邪性的很,現在看果然如此,這麽小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以後長大了還得了,又把自己的孫子比下去了,想到這裏,周母的心裏就像踹了一座火山,隨時都要噴薄而出。

    “六郎”大丫感動的將弟弟護在身後,五丫六丫也緊緊貼著周頤,隻有三丫依然離得遠遠的,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時周老二和王豔在外麵借桌子回來了,見一大家子都在院子裏,而且周母還盯著他幾個孩子,生怕周頤受到欺負,周老二放下桌子,擋在幾個孩子跟前:“你們幹啥呢?”

    周頤告起狀來毫不含糊:“爹,剛剛淑姐和慧姐打架,大奶奶就罵我們黑了心肝,說沒有拉架。”

    “大娘,六郎說的是真的?”周老二沉著聲音問。

    “啥真不真的,小孩子說的話你也當真,都圍在院子裏幹啥  ,還不去幹活!”周母到底不敢和周老二真的分辨,含糊過去了。

    不管怎樣,周母始終是長輩,周老二除了質問幾句也不能做什麽,周母不敢接招,周老二隻好算了。

    到了下午,周大妹和周幺妹也帶著丈夫孩子回了娘家。周大妹的丈夫叫孫錢行,兩個兒子的名字很有“寓意”:大兒子叫孫金進,小兒子叫孫金來。一個八歲,一個五歲。

    周幺妹是在周頤兩歲的時候嫁出去的,丈夫叫朱嚴華,兒子今年一歲,名字也非常奇葩,叫朱如,周頤第一次聽見這名兒的時候,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沒見過這麽咒自己兒子的,看著被周幺妹抱在懷裏睡得無知無覺的小孩兒,眼帶同情,但願以後不要應驗。

    周大妹和周幺妹果然合夥給周老爺子合起來做了一套衣服,雖然布料看起來不咋樣,但周老爺子還是給麵子的笑了笑。

    這些壽禮雖然今天給周老爺子過了眼,但是明天請客的時候才會真正拿出來,是向眾人展示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後人孝順,老人有福。

    家裏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人,到處都是吵吵鬧鬧的,周頤被吵得腦仁疼,想著躲開吧,周德這個小尾巴又總是跟著,周德一跟,他弟弟周文也拖著鼻涕跟在了身後,連帶著周興和孫金來也跟了來。

    “你們跟著我幹啥?”周頤看著後麵的一串,煩的很。

    “六郎,你想個好玩的法子吧,上次你弄得那個打水漂太好玩兒了。”周德一貫喜歡跟在周頤後麵,周頤腦子裏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好玩兒的想法。

    “沒有了,你們自己玩兒去吧。”周頤揮了揮手。

    周興忙問:“啥是打水漂啊?”

    “你沒玩兒過?”周德興奮的睜大雙眼:“我告訴你可好玩兒了,走走,咱們去河邊我教你。”

    周德拉著周興還有孫金來興奮的走了,周文見周德走了,拖著鼻涕喊:“哥哥,哥哥”晃蕩著小短腿也跟了上去。

    “你們別去河邊,七郎這麽小,小心些。”周頤見他們真的往河邊去了,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周德和周興哪裏還聽得進周頤的話,拉著手走的飛快。周文被落在了後麵,見追不上了,不禁悲從中來,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周頤認命的去將小崽子牽回來,強忍著和他躲了一會兒迷藏才把他哄好了。

    “六哥,給你吃。”周文將手裏一塊黑乎乎的糕點遞給周頤,周頤忙擺手:“哥哥不吃,你自己吃吧。”

    周文本就是想著周頤帶著他玩兒才給他的,現在見周頤拒絕,眉開眼笑,啊嗚一口將糕點塞進了嘴裏。

    髒啊哎,算了,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不過這糕點哪兒來的?隻怕是周老三帶回來的,果然是親疏有別,親侄子還是知道給東西的,果然自不自私也要分是對誰。

    “七郎,你的糕點哪兒來的啊?”周頤哄到。

    周文將嘴裏的糕點咽下:“三伯給的。”

    周頤冷笑一聲,果然。人家才是親兄弟,他們二房一家是被排擠在外了。

    周頤看著周家院子,複雜的歎息了一聲,不管是周德,還是周淳,周文,他們因為年齡小,本性並不壞,和他也經常在一起玩兒。但大的那幾個已經在父母周母的言傳身教下,對他們二房防備的很。

    想到這裏,周頤隻更加心疼周老二,他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周老爺子不管事,有一個視他為眼中釘的周母,幾個兄弟姐妹也視他為異類。恐怕是傷透了心,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即便在這個以孝為天的時代,和上房也隻維持著麵子情,能不和他們接觸就不接觸。

    這樣一想,周頤覺得自己和周老二還真是同病相憐,前世的他三歲的時候媽媽得病去世了,後來父親另取,生了小孩。後母對他並不刻薄,隻是客氣,父親在外麵忙事業也沒空管家裏,後來他和家裏越走越遠,回到家裏他越發覺得自己是一個客人,而他們才是一家人,這樣冷冰冰的家庭關係讓他窒息。

    後來他和父親已經到了相顧無言的地步。

    也許是為了補償他上一輩子親緣薄弱,這才來到古代做了周老二和王豔的孩子吧。

    吵吵鬧鬧的一天很快過去,第二天就到了周老爺子真正的壽辰日,周家早早的擺好了桌子,等著客人shàng mén。

    周家在下灣村雖然算不上地主,但確確實實是過的好的人家了,所以抱著吃大戶的心態,來吃酒的人很多。

    shàng mén的客人有的拿幾個雞蛋,有的是一小袋糧食,或是一小把細麵,更有甚者,拿了一把野菜就shàng mén來了。

    周母站在收禮的地方,見著禮物拿的多的,就給人家一個笑臉,見著禮物寒酸的,就衝人家翻一個白眼。

    可是人家既然好意思拿這麽點兒東西就shàng mén來,可見臉皮也夠厚,周母一個小小的白眼人家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吃吃喝喝一樣不誤。

    周老爺子穿著簇新的衣裳坐在正屋裏,和祖老還有村子裏一些輩分高的人坐在一起,享受著眾人的恭維。

    “要說咱們村子裏還就是老二最有出息,看看,這麽大的瓦房,還有那麽多地,家裏還有兩個讀書人,這日子嘖嘖,有滋有味啊。”一人說道。

    其他人也跟著迎合,周老爺子笑得臉上的褶子又多了幾條。

    “屁,咱們就是命不好,要是也遇著一個有錢的媳婦兒,誰還不會過日子咋地?”

    周老爺子笑臉刷的一下就僵硬了。他生平最恨的就別人說他靠著媳婦兒發家致富。

    “老二,老四喝醉了說胡話呢,你不要放在心上!”其餘人見周老爺子變了臉色,忙打哈哈道。

    周老爺子強笑道:“不會,不會。”隻是後麵就再沒路過笑臉,總覺得今天來的人都在嘲笑他靠著女人才把日子過起來。

    周頤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正好經過,見周老爺子僵硬的麵色,摸了摸下巴,他想他已經知道周老爺子為啥對周老二不管不顧的原因了。

    說白了周老爺子就是一鳳凰男,享受了周頤親奶奶帶來的好處,又怕別人說他靠女人,周老二就是被遷怒的。

    哎,奇葩無論在哪裏都有啊。

    周家擺的酒席很上檔次,眾人都吃的滿意,紛紛說道:“這周家家底還真厚實,這一桌酒席辦的,十裏八村也沒這麽體麵的了!”

    “誰讓人家命好呢,找了一個有有錢的xiǎo jiě,誰不知道那xiǎo jiě帶來的錢光過了明路的就有五百兩,五百兩啊,要是給我,我保準日子過得比這還紅火呢!”

    本來笑著送客的周老爺子聽了,又受到了會心一擊,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周頤看的好笑。

    送完了客,留下了滿地狼藉,因為今天菜裏油水很多,王豔是不敢擅自收拾的,得要周母來分配活計。

    王豔不知道周老二要做什麽,但還是順從的關了門。

    他們住的這間屋子被周老二隔成兩間,一間給了四個姐姐,這間由王豔夫婦帶著周頤睡。

    這會兒姐姐們也還在睡覺,周老二將昨晚一直沒脫下的棉襖解開,從裏麵掏出一個布包,放在炕上,示意王豔打開。

    “呀!!”王豔打開一看,一聲驚呼,隨即捂住嘴:“他爹,你這哪兒來的這麽多銀子?”

    周老二得意的說道:“這就是我做的那些車賣的,我還收了人家定金,要是賣了比這還多呢!”

    王豔睜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這就這麽幾天做的東西就能賣這麽多錢?這裏都抵得上周老二原來三年掙的錢了。

    “爹,這些錢你要交給上房嗎?”周頤撅著嘴問。

    周老二臉沉了下來,他一廂情願的將上房那些人當親人,可是人家卻未必看得上他,防他防的緊,既然這樣,他又何必巴心巴肝的。

    “就交二百文,當交夥食費了。”周老二沉吟了一下說道。

    “這樣行嗎?萬一上房知道我們掙了錢”王豔擔心的說道。廣安縣離村裏也不遠,特別是趕集的時候,村裏很多人都會去賣點農家產品,保不齊就有人看見了一下子通到上房那裏,到時候還不得翻天。

    “沒事,到時候他們要鬧得話,我就好好和他們說道說道,大不了分家。”周老二一臉堅毅。

    聽見分家,王豔的眼睛亮了幾分,天知道她有多想分出去自己過,整天在周母的眼皮子底下常常挨罵不說,幾個女兒連飯都吃不飽,要是能分出去的話,越想越開心,滿心滿眼的期盼起來。

    周老二有決斷,周頤自然高興,但是對於分家這件事,周頤短時間內並不看好,不光是周老爺子想維持大家長的權威,就算是為了周老二能掙錢,他們就會死死抓住不放手,要是周老二一個人鐵了心分家,被周老爺子安一個忤逆不孝是很容易的事情。

    周頤想的頭有些疼,和周老二說了幾句話之後又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剛睜開眼睛,一隻帶著薄繭的手附在了他額頭上,大丫柔柔的嗓音傳來:“六郎,好點了嗎?現在還難受嗎?”

    “大姐”周頤看著周貞略顯焦急的麵孔,搖了搖頭:“不難受了。”

    “那就好,那就好。”大丫鬆了一口氣:“你昨晚可把我們嚇死了,以後可得小心些,要起來嗎?”

    “嗯”

    大丫便扶著周頤起來,麻利的替他穿上衣服,邊穿邊問他暖不暖和,要是不暖和的話就加衣服。

    周頤對著大丫笑道:“大姐,我自己能行,以前不都是我自己穿的嗎?”

    “不行,你病了哩。”大丫堅決的搖頭,等給周頤穿好了衣服,摸摸他的額頭見真的不燒了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你自己玩會兒,我去幫娘做早飯。”

    “嗯。”周頤看著大丫柔和的眉眼,點頭。

    “哼,姐,他不是好了嗎,以前都是他自己穿衣服的,還真把自個兒當成小少爺啦!”三丫這時端著一碗麵條從外麵進來,陰陽怪氣的說道,走近後砰的一聲將碗擲在炕上的小桌上:“給你的,還真是寶貝疙瘩,不就是發個燒嗎,又是請大夫又是吃細麵的,要是我死了,不知道爹娘會不會看一眼”

    “三丫,你咋能這樣說?”大丫生氣的對三丫說道。

    “我咋了,本來就是嘛,為了給他要這碗細麵,大奶奶不光罵了娘,連我都跟著吃掛落,關我啥事!”三丫頭一撇,不服氣的說道。

    周頤看了三丫一眼,他的這位二姐,對他的成見越發深了。他也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小女孩兒計較什麽,隻當沒聽見,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麵條,便推給了大丫:“大姐,你吃吧,我早上喝了粥的,這會兒不餓。”

    “那咋行,你病了呢,就是要多吃東西。”大丫忙把麵又推到周頤麵前。這時五丫六丫也走了進來,她們看見桌上的細麵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三姐四姐,這裏有麵,你們快吃。”周頤忙招呼兩個姐姐。

    六丫望著麵直流口水,五丫擺手:“弟弟病了,那是娘給你要來的,你自己吃吧,待會兒就要吃飯了。”

    六丫也小聲說道:“弟弟吃。”

    周頤故意擺著臉:“要是你們都不吃的話,那我就倒了。”

    一碗細麵在農家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的奢侈品,大丫一聽心疼壞了,“那我們一起吃。”

    周頤笑道:“好。”

    大丫首先給周頤喂了一大筷子,然後是五丫六丫,喂給三丫的時候,三丫看了一眼周頤,見周頤低著頭沒看她,剛剛吃麵的時候也沒招呼她,心裏充滿了委屈,紅著眼剁了剁腳,咬著唇說道:“誰稀罕。”然後一扭身跑了。

    “三丫”大丫喊了三丫一聲,見她很快不見了蹤影隻得作罷。

    到最後一碗麵條在大丫的差別喂投下一大半都近了周頤的肚子,即使是這樣,五丫六丫也吃的特別滿足。

    沒一會兒便是周家的早飯時間,周頤雖然不餓,但是為了給幾個姐姐爭取多一點兒的飯,他還是坐在了桌子上。

    周母看見周頤眼睛隻抽,虎著臉:“你不是才吃了一碗細麵,咋又坐上桌子了?”

    周頤爭著大眼睛:“大奶奶,我昨晚生病了,餓的慌呢,一碗麵還沒有吃飽。”

    “大娘,那碗麵條是六郎生病了才吃的,難道您還不準他吃飯了!”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周老二沉著聲音問。

    周母聽了嘴角又是一抽,賭氣似的給周頤舀了一大勺飯:“吃吃吃,遲早把這個家給吃空。”

    周頤充耳不聞,象征性的扒了幾口飯,然後就把飯菜分給了幾個姐姐,遞給三丫的時候,三丫拿著自己的碗躲開了:“不稀罕”硬邦邦的說了一句。

    周頤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沒說什麽直接越過三丫遞給了五丫六丫。大丫看的著急,拍了三丫一下:“六郎給你的,你咋不接?”

    “誰稀罕他打發叫花子,你們都去巴結他吧。”三丫直接將大丫頂了回去。

    “你”大丫是真不知道三丫怎麽會這麽想,什麽叫巴結,那是自己的弟弟,姐弟之間本來不就是應該互相友愛嗎。

    但到底不敢鬧大聲音,要是被爹娘知道了,三丫少不得被教訓一頓,到時候三丫隻怕對六郎的成見更深。

    一桌子都在搶似的吃飯,除了周頤並沒有注意到大丫和三丫之間的對話,王豔見周頤隻吃了這麽點兒,忙著急的問:“六郎,咋吃這麽少,是還不舒服嗎?”

    她這麽一問,坐在上桌的周老二也連忙看了過來:“六郎,沒胃口嗎?”

    周頤忙搖頭:“沒有,早上吃了麵條,現在吃不下了。”

    周老二和王豔想到早上的粥和麵條,以周頤的小肚子確實也吃不下了,這才放下心來。王豔見周頤把飯菜分給幾個女兒,心裏已經明白了他的目的,帶著寵溺輕輕點了一下周頤的額頭,“調皮”

    周母哼了一聲:“吃不下幹啥還坐在桌子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裏沒一個能掙錢的,到時候你們都去挖耗子洞吧。”

    “好啊,大家一起挖耗子洞。”周頤笑嘻嘻的接了一句,倒把周母氣的半死。

    飯後,周老二掏出二百文錢交給周老爺子:“爹,這是我昨天趕集的時候掙的錢,昨晚上六郎發燒了,沒來得及交給您老。”

    周老爺子接過錢:“這就是你這幾天弄得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掙的?”

    “嗯。”周老二簡短的回了一聲。

    “那你啥時候接活?”周老爺子停頓了一會兒問道。

    “那些東西我拿到縣城去賣了,有些人很喜歡,給我交了定金,我要做出來給人家,這個月應該是接不了活了。”

    “二叔,你這是咋想的,你一個月要是接活的話,能實打實的掙一兩銀子,現在弄這玩意兒十天才掙兩百文。”李二妹忍不住說道。

    周老四和大郎已經去了鎮上的私塾念書,四嬸抱著周文默不作聲,李二妹卻第一個跳了出來。

    “大嫂要是不滿意,可以讓大哥多掙點兒!”周老二硬邦邦的頂了回去。

    “你”李二妹還想說話,被周老大一把拉住了,他看著趙老二問道:“二弟你這時啥意思,難道是瞧不起我不能掙錢?”

    周老二沉默了一下才說到:“大哥多心了,我沒有那意思。”

    周母已經在吃飯的時候諷刺了好幾次,周老爺子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周家這樣的氣氛絲毫影響不到周頤,他相信周老二能處理好。

    農忙假已經過去,周老四和大郎重新開始讀起書來。他們每天天剛亮出門,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回來。

    周頤看著周老四照例在下學之後坐在院子裏看書,顛著兩條小短腿磨蹭到他身邊,笑得彎了兩隻眼睛:“四叔,你念書呢!”

    “嗯。”周老四眼皮子都不帶搭一下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這是啥書呀?”周頤爭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一臉好奇。

    “論語。行了,別打擾我看書,一邊玩兒去吧。”周老四開始趕周頤。

    “四叔,你給我說說麽,我聽別人說做大官就要考這些,我也想念書做官。”

    “你也想念書?”周老四終於“屈尊降貴”看了周頤一眼,他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周頤說想要讀書的時候得到了他的正眼。

    “嗯呐,我聽說讀書可以做大官呐!”周頤扒著指頭一臉憧憬。

    “讀書是為了求取聖人之道,你怎可開口閉口做官,簡直有辱斯文!”周老四臉一下變黑了,把周頤訓了一頓,然後推開他進了屋子。

    周頤一臉怪異的看著周老四的背影,據他對周老四這幾年的了解,這個四叔還真不是沽名釣譽,而是他真的就是這麽想的!這周家是出了一個活生生的“聖人”啊。

    被周老四訓斥有辱斯文的周頤一點兒也不在意,他讀書就是為了做官發財,掌握自己的命運,注定隻能當俗人了。

    剛剛他瞄了一眼周老四手裏拿的論語,發現還真是他前世知道的那一本,隻能說中華文化有小強般的生命力,在這個不知道岔到了哪裏的平行世界,依然穩如磐石。

    想要念書,周家現在的樣子肯定是不可能了,隻有分家,要分家,就看二房和上房的這場拉鋸戰到底誰能贏了。

    在周老二閑在家裏兩個月之後,在上房終於忍不住要向二房發難的時候,周老三一家回來了。

    正是傍晚的時候,村裏一個小孩子突然跑進周家院子對五郎說道:“五郎,你三伯回來了,他們坐著大馬車哩!”

    “真的,我去看看。”五郎旋風一樣跟著小孩走了,沒多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爺爺,奶奶,三伯真的坐著大馬車回來了,還帶了好多東西呢!”

    “真的?”周母從炕上下了地,罕見的站在了院門口眺望。周頤看著可真稀罕,這老太太平時屁股就像長在炕上似的,果然還是親兒子最疼。

    沒一會兒,大馬車就停在了周家院子門口,周老三和趙春兒帶著三個孩子下了馬車。他們一家人和以前回來的時候明顯不一樣,周老三整張臉都寫滿了誌得意滿,趙春兒則將頭揚的高高的,看向李二妹等人的眼光裏帶著怎麽也壓不住的高人一等。

    周頤看一家子這個做派,就知道周老三圖謀的鎮上酒樓掌櫃一職位怕是成了。

    果然進了上房,周老三將東西拿了出來,“爹,娘,這都是給您二老買的東西,這麽多年多虧了你們,我終於當上掌櫃了,以後咱家好日子來了。”

    他這一說,周家眾人果然喜笑顏開,周老爺子連日來陰雲密布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嗬嗬,好,好啊。”

    周母拉著周老三:“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小時候算命的都說你長大後是大富大貴的命,看看,現在不就應驗了,到底是我兒子。不像有些白眼狼”說白眼狼的時候還對著二房一家直翻白眼。

    那渾濁的眼睛裏隻剩下眼白怎麽看怎麽嚇人。

    “今天是大喜日子,別扯這些沒用的。”周老爺子製止了周母下麵話,笑著問周老三:“那你這每月的月俸是像你之前說的那樣吧。”

    “那是肯定的,爹,我還能騙你不成,就是這年底分紅有些出入,沒有那麽多。”周老三笑著說道。

    周老爺子眼裏閃過失望,不過很快又壓下去了;“已經很好了,每月三兩的月銀已經是你們東家大方了,你這開始做了掌櫃,一定要勤勤懇懇,不可大意,隻有對東家忠心盡心,東家才肯用你!”

    “是爹,這些我都知道。”

    李二妹看著他們東拉西扯一大堆坐不住了,捅了捅周老大,周老大才悶著聲音問:“三弟,你這一個月能掙這麽多銀錢,咋地給家裏也要交二兩半吧。”

    周老大的話一出口,上房裏出了事不關己的二房以外,其他人均麵露喜色,就連周老爺子和周母都一臉期待的看著周老三和趙春兒。

    趙春兒將手裏的帕子捏的死緊,心裏暗恨,咋不說把三兩銀子全給你們呐,一群吸血鬼。

    周老三鬱悶的說道:“爹,你也知道我在縣城花銷打的很,這交二兩半這”

    “三弟你這話就錯了,你們一家才五口人,吃的都是從家裏拉過去的,即便開銷再大,半兩銀子難到還不夠使?”李二妹生怕到嘴的銀子飛了,親自下場,即便這些銀子現在到不了她手裏,但以後分家大房肯定要拿大頭,再說就算不為以後分家想,她也不想讓趙春兒手裏有大把大把的銀錢真的去當了當家奶奶。

    周老三也不惱,依舊是好聲好氣的說道:“大嫂你不清楚情況,我這當了掌櫃,以後的人情往來就不一樣了,光是維係這些關係就要不少的銀子。這半兩銀子實在不夠啊。”

    周老爺子聽了周老三的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那就這樣吧,你三兩的月銀,按時交給家裏二兩銀子,剩下一兩銀子怎麽著也夠用了別忘了為了你當上這個掌櫃,家裏出了多少力。”

    周老三本想再討價還價一番,看著周老爺子毋庸置疑的臉便不再掙紮了:“那是,爹說的對。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周老爺子得了奉承,眼睛都眯了起來。

    塵埃落定,一個月二兩銀子的進項,這在下灣村可是頭一份了,家裏還有這大宅子和田地,周老爺子越想越覺得心情舒暢。

    不過看著遠遠坐在一邊不說話的老二,周老爺子的好心情又破壞殆盡了,這個老二,不知事啊,像以前一樣勤勤懇懇的幹活,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不好嗎?

    “老二,你咋想的?”周老爺子定定的看著周老二:“你就算腿疼,歇了這麽兩個月也該好了,明天你就開始出去接活吧,一個大男人成天賴在家裏算咋回事?”

    周頤不待周老二反應,搶先回道:“我爹的腿還沒好呐,昨兒夜裏都疼醒了,要不讓大伯出去幹活吧。我爹和他輪著來。”

    周老大麵色一緊,臉色不是很好。李二妹狠狠的剜了一眼周頤。

    周母現在可找著了機會:“你個小王八犢子,小小年紀就敢攀扯大伯了,你們兩個可真有出息,壞了良心的爛心腸,唆使小娃子打頭陣”她是不相信周頤這麽小的孩子知道這些的,還不是老二兩口子教的。

    “你大哥沒你那手藝,出去隻能幹苦力活,身子咋受的住,鬧了這麽久,也該停了,明天就給我出去接活。”周老爺子和周母的想法一樣,都認為是周老二教周頤這麽說的,現在直接對周老二下了最後通牒。

    “我腿傷的狠了,沒法子接活。”不管周老爺子怎麽說,周老二就是硬邦邦的這麽一句話。

    “你我還不信治不了你了,你要是再這麽鬧下去,看我不抽死你。”這年頭,老子打兒子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想打就打,打了也白打。

    周老二低著頭不說話,擺明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周老三剛回來,一開始還沒弄清楚情況,現在聽了這麽半天也明白了,心裏吃驚這個二哥的變化,末了說道:“二哥,這就不怪我這個當弟弟的說你了,你明明有一手好木匠活,卻賴在家裏不接活,這就說不過去了,就是請族老來,你這也沒道理。”

    “那就請族老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道理,問問我這腿是咋瘸的,看看我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卻被你們當作長工說不說的過去。反正就一句話,要麽分家,要麽我這腿就一直疼下去。”

    “老二,你別生氣,這丫頭胡說的,我已經教訓他啊!”周老大話還沒說完,就被周老二一拳頭揍在臉上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周老二竟然會突然出手。

    周頤覺得大塊人心,就是要給這些人一些教訓,要不是時機不對,他就要拍巴掌了。

    周老爺子臉色冰冷的在旁邊看著,完全沒有拉架的意圖。

    “啊,爹 ,你快讓老二住手啊”周老大因為心虛完全不敢還手,被周老二壓著打了幾下後,大叫道。

    “打的好,給我狠狠地打,老二不用留手。”周老爺子不但不勸架,反倒讓周老二使勁打。

    周老二聽了周老爺子的話,身體一顫,他本以為周老爺子還會像以前一樣偏心周老大,沒想到竟然為他說話了?周老二停下了動作,紅著眼看著周老爺子:“爹”

    “我知道不怪你,是老大該打,你別吃心,以後他再不敢這麽說了。”他安撫完周老二,轉身教訓起周老大起來:“你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個兒,那是你能說的話嗎?啊,那是你的親弟弟,一天到晚聽你娘瞎咧咧,你二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再讓我聽見你胡說,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周老大被揍得鼻青臉腫,捂著嘴巴甕聲甕氣的說道:“是,爹,我知道錯了。”

    周老爺子看了一眼還在嗚嗚哭的周淑,硬著聲音道:“管好你房裏的人,再讓我聽見啥渾話,就給我滾出周家,現在都給我種地。”

    周頤看著周老爺子,再次為他感歎,雖然是一個農村老頭,可這心計卻一點兒不少,在周老二打周老大的時候,果斷的站在了周老二這邊,讓周老二心中已經熄滅的父子情又燃燒了起來。

    恐怕周老爺子也看出了周老二沒有以前好掌控了,這才打親情牌,當然周老二畢竟是他兒子,也許真的有一絲為周老二做主的心思也說不定。

    周家人在周老爺子的帶領下都默默的種著地,周淑腫著臉,手腕冒血也不敢說什麽了,想必氣頭過後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期盼減少存在感。

    午飯是周母和李二妹送到地裏來的,她們一來就看見了腫著臉的周老大和周淑,連聲問是咋回事。

    被周老爺子喝止了:“哪那麽多話,有啥事回去再說。”剛剛鬧得那一出就夠丟人了,現在倆不知事的娘們還追著問,是嫌丟人不夠咋地。

    李二妹看著周淑竟然連手腕都腫了,而且一看就不是被人咬的,當即怒火中燒,“誰幹的?”

    周淑縮了縮頭,沉默的扒著飯,周老大拉了李二妹一下:“別鬧了,回去再說。”

    李二妹這才察覺到異常,周淑的性子她清楚,最是受不得氣,現在被人咬成這樣還一聲不吭,這裏麵的事肯定不小。

    婆媳倆滿腹疑問的回去了,終於等到了晚上收工,吃過晚飯之後,才把今天的事攤開來講。

    “這次是老大兩口子不對,你們做人大哥大嫂的,咋這麽拎不清。”周老爺子做了總結性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