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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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沒有吧,  不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嗎,  難不成早產了?”

    “啊,那就糟了,這早產了可不好養活。”

    “嗨,丫頭片子好養活的很,  他們屋裏那一串丫頭片子不是都養活了。”

    “你咋就知道人還生丫頭?”

    “都生了四個丫頭了,這胎肯定還是個丫頭,這周老二呀就是沒有小子的命,  生的再多也白搭。”

    “噓,  你這話可別當著周二哥的麵說,要不然人還不得跟你拚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兩口子盼個兒子都快把眼睛盼瞎了”

    “我虎呀,  這話當然不會當著他的麵說。”

    窸窸窣窣的討論在這片納涼的人群中響起,也有想看熱鬧的起身向著周家宅子走去。

    周家說是宅子,也就是三退三進的土房,三大間的正屋,  兩邊都有廂房,蓋著烏黑的瓦片,  還圈了院子,  在下灣村這樣大多數都是兩三間土屋遮身的村莊裏,  這樣的屋子已經算得上頂頂氣派了。

    周家院子裏,  西廂房的一個小房間裏,一位憔悴無比的婦女躺在床上,  除了鼓鼓的肚子,  那幹瘦的四肢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孕婦。

    “周二嫂子,  加把勁呀,羊水已經破了,加把勁就能生個小子了。”接生婆看婦女漸漸萎靡下去的樣子,心裏一慌,忙出聲。

    不知道是不是接生婆說的生個小子給了婦女動力,她便真的睜開眼睛,使起勁來,額頭上青筋暴起,不時傳出一聲悶哼。

    炕邊站著兩個女孩,都枯瘦弱小的很,看著也就五六歲左右,她們眼含熱淚,其中一個大點兒的不停的給婦女擦額頭上的汗。

    房間門口,一位瘸腿的男子聽著悶哼聲心裏早已慌成一片,他拖著不利索的腿恍然不自知的在門口轉圈。

    屋裏的悶哼一聲比一聲催人,這時產婆跑出來,一臉焦急的對瘸腿男子說道:“周二哥,這二嫂生的艱難,看著像是不大好,你最好還是請個大夫。”

    “不大好?豔娘!”瘸腿男子聽產婆這麽說,臉上頓時白了一片,他也顧不得男人不得進產房的習俗,拖著瘸腿跑進了產房,看著閉著眼睛臉色一片灰敗的妻子,周收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豔娘,睜開眼睛,加把勁兒!”

    “收哥....”,王豔費力的睜開眼睛,喘息幾聲:“我怕是不成了....,你以後帶著幾個丫頭好好過,給她們找個像樣的婆家,然後再找個人給你生兒子吧。”

    “豔娘,我不許你這麽說,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請大夫,這就去請,往後咱們再也不生了,不管有沒有兒子,都沒有你重要。”

    周收男子把臉上的眼淚一抹,拜托了產婆,又對床邊的兩個女孩兒說道:“大丫,三丫,你們去隔壁二奶奶家  ,讓二奶奶煮兩個雞蛋,端來給你娘吃了,然後讓二奶奶再殺隻雞,等我回來再去給錢。”

    大丫三丫聽了,忙應了跑出去。

    周收出了屋子,看著上房,隻覺得心裏一陣陣冷,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沒地位,但對周老爺子這個父親他還是抱有一些舔犢之情的,可是如今豔娘都快要熬不過去了,上房裏的人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就不信這邊這麽大的事情他們一點兒都不知道。

    周收去了上房。

    上房的正屋裏大家都吃完了飯,這會兒一大家子都坐在一起說話。炕上坐著周老爺子和周母,兩人都收拾的幹淨利索,四十來歲的年紀看著還挺精神,周母旁邊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晃蕩著腿,專心致誌的看著她手裏的一根鐲子,時不時舉起手來炫耀一下,眼裏的欣喜顯而易見。下麵坐著周老大兩口子,他們身邊還依偎著一個四歲的男孩兒,這會兒正捧著一個雞蛋吃的津津有味。一個麵目俊秀的九歲丫頭正就著油燈繡花。

    在他們的旁邊,周老四正拿著一本書,搖頭晃腦,周母看著小女兒手裏的鐲子也很歡喜:“幺妹這門親事算是找著了,看看,誰家能舍得下這麽重的聘禮,不說那些布啊什麽的  ,三十兩的聘禮還加這麽值錢的一個鐲子,這鐲子少說也得值十兩銀子呢!”

    周父抽著煙,沒說話。

    周老大媳婦李二妹忙出聲:“可不是,就說小姑有福氣呢,以後嫁去了朱家,還不得吃香的喝辣的,當個少奶奶。”說完隱晦的看了一眼在燈下繡花的女兒,默默盤算著以後得給女兒找個什麽樣的婆家。

    周幺妹被說的羞紅了臉,嬌嗔的喊了一句:“大嫂。”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那朱少爺對小姑情深義重,小姑嫁過去以後還不得掉進了蜜罐子裏。”李二妹嫁進周家這麽多年,將周母的習性摸得透透的,一席話說得周母和周幺妹眉開眼笑。

    周老爺子雖然還是不說話,可是眉宇之間還是透著些許喜意。周老大悶著頭隻顧擺弄手裏的竹筐,李二妹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周老大一眼,這個丈夫什麽都好,就是太老實了,看看其他的幾個兄弟,周老三在鎮上酒樓裏跑堂,眼看就要接他老丈人的班,當上二掌櫃了。周老四在私塾裏讀書,今年就要去考秀才了。到時候人家當掌櫃的當掌櫃,做官的做官,就他們家是土裏刨食的,還好大郎也在讀書,夫子說下半年就可以去下場試試考童生。

    她下意識的忽視了周老二。

    這時,周收進了屋子裏。

    剛剛還其樂融融的一屋子人看見他來,都不說話了,詫異的看著他,不明白這個平時除了必要不和他們碰頭的人這時候怎麽會進了上房。

    周老二忽視掉其他人詫異的神色,直接對周老爺子說道:“爹,豔娘生的不大順當,我現在就去請大夫,你老給拿點兒銀子。”

    “什麽!”其他人還沒說話,周母先炸了:“你們當是生的個什麽金寶貝蛋,還要請大夫,家裏哪有什麽銀子,生下一窩丫頭片子,個個都是餓死鬼投胎的,家裏就差把耗子洞拔幹淨填你們屋裏那幾張嘴了,現在還要銀子,想的到美。”

    周收望了周母一眼,很快又移開直直的看著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咂摸了一口煙,“你媳婦兒真的很嚴重?”

    周收嗯了一聲。

    “那就去請吧,銀子的事情你不必擔心。”

    得了周老爺子的肯定,周收眼裏這才有點兒喜意,忙不迭的跑去請大夫了。

    “死老頭子,你上下嘴巴皮子一碰就去請大夫,家裏哪來的這麽多銀子,年下大郎和老四都要去考場,還有幺妹的嫁妝,而且請大夫有什麽用,還不是又生一個丫頭片子。”周母見周老爺子真的準了,忙破口大罵。

    周老爺子拿下煙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家裏有多少家當我比你清楚,那不是一條人命?別以為你的心思我不清楚。”

    周母聽了身子一僵:“我能有什麽心思,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

    “哼,你對老二的心思我知道,可是你別忘了,那同樣也是我兒子。”

    “你...你....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說我虧待他了,我的蒼天啊,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巴心巴肝的對待一個小婦生的兒子,臨了還得不到好,我就知道你心裏隻有那個狐媚子,我們這一大家子能入你眼的也就隻有那個小婦生的了  ,老大,老三,老四,大妹,幺妹你們命苦啊,沒有攤到一個好娘,連帶著你們爹都看不上你們。”

    “夠了  ,在孩子們麵前你這都說的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也不嫌害臊。”周老爺子忍無可忍的一聲吼,嚇得周母住了嘴。

    “爹娘,你們能不能安靜點兒,還讓不讓人讀書了。”周老四抬起俊秀的臉,不滿的看著老兩口,站起身,抖抖衣裳出去了。

    李二妹忙勸了幾句,便帶著一家子也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們住在東廂。兩大間還帶著一個小間,比周老二那蒸籠似的小單間不知好了多少。

    農家一般沒有什麽事情,是不會點燈的,二丫就放下了手裏的繡活,準備燒水洗澡。三郎耐不住,跑出屋子去玩兒了。

    李二妹心緒不寧,“你說這回他二嬸不會真生個小子吧。”

    “二弟家裏那麽多丫頭了,這回也該生個小子了。”周老大悶著聲音說道。

    “你這榆木腦袋,老二當木匠一年掙得不少,現在都全須全尾上交了,為啥,還不是因為沒有兒子,他心裏沒底,指望著老了的時候侄子們摔盆上墳,再說,他娘留下的財產當時可是過了明路的,這要是有了兒子,他心裏能沒有想法?”

    李二妹這麽一說,周老大就不說話了,要是老二一直沒有兒子,那麽他就會一直為了這個家不會絲毫藏私,可要是有了兒子那就大不一樣了,不說以後掙的錢肯定不會全部交上來,就是那過了明路,二娘明著留給老二的財產,說不得都要吐出去。

    周老大是長子,以後分家也是他的大頭,如果老二真的要他娘留下的財產  ,那不就是從他碗裏挖食。

    “那咋辦?”周老大問。

    “這麽大的事情,誰能不知道。”另一人接話道。

    “哎,還真是慘啊,一半家產收繳,一半家產歸王舉人家,錢地主還要坐牢,昨天錢地主的家人被衙門從宅子裏趕了出來,現在身無分文,住在破廟裏呢。”

    周老二聽到這裏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王豔忙看向他:“他爹....”

    周頤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這可能是王舉人家給錢地主下的套,目的就是為了錢地主的家產,那縣令收了好處和王舉人家狼狽為奸。

    為什麽王舉人會這樣肆無忌憚,因為他們有在京城當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複了好一下,才說道:“我沒事,我們回去。”他隻是一個小民,即便再憤怒也不能改變什麽。

    李老漢也聽見了剛剛那兩人的談話,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噓,錢地主在廣安縣是有名的大地主,由於收租一貫比別人少一成,名聲很好,村子裏還有不少人佃了錢地主家的地呢。

    “錢地主遭了災,也不知道這地會被誰買去,但願新東家不要太苛刻,不然村裏那些沒地的人家可不好過了。”

    因為這件事情,周老二回到家裏也愁眉不展,直接讓王豔拿了一百文錢交給了上房。王豔又被周母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李老漢回到村裏後,果然將錢地主遭了難的事情說了出去,村裏很多人都佃了錢地主家的地,聽到這個消息,都很著急,也不知道這地會落到誰的手上,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錢地主隻收四成。

    村裏佃戶都期盼著新來的東家也能維持收四成就好了。可是等來的消息卻讓村裏佃戶接受不了。

    就在周頤他們回到村裏的第三天,村子裏突然來了一架馬車,一個穿著簇新袍子的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在村子的曬糧壩上召集了村子裏的佃戶。

    “我是王舉人家的二管家,今天來是告訴你們,錢禮因為藥材造假,謀害了人命,現在地已經歸我們王家了,你們要是想要繼續租種地,就要和王家簽訂新的契約。”

    佃戶們麵麵相覷,他們其實並不在乎地主是誰,唯一在乎的隻有租子是多少。

    有膽大的問:“那王管家,這租子咋個收法?”

    王管家帶著輕蔑的神情看了這些泥腿子說道:“六成。”

    “什麽?”

    “這咋行?”

    “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王管家,以前錢地主可隻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隻收五成租子,您這...這收六成,叫我們大家夥咋活?”

    王管家喝道:“愛種不種,不種的話地馬上就收回。現在要繼續佃地的上前簽契約。”

    “這....”

    這些佃戶有些受不住已經哭了出來,現在已經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們上哪裏去找地佃。以前錢地主收四成租子,他們留了口糧還能換點銀錢,可現在一下子少了兩成的糧食,隻怕今年連肚子都不能填飽了。

    繼續佃地,難挨一點,要是不佃地,鐵定餓死,即便心裏再不願意,佃戶們還是苦著臉簽了契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天下的百姓們在盛世汲汲營營的隻為填飽肚子,這是活著的苦,而亂世則十室九空,餓殍滿地,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周頤看著天空,總覺得灰蒙蒙的,似乎連陽光都穿透不過。

    這件事在村子裏引起了熱議,村子裏能夠有足夠的地,不用租種的隻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這段時間村子裏氣氛很沉重。

    似乎連小孩子都受到了這種氣氛的影響,沒有以前鬧騰了。

    不過周家因為周老爺子討了一個好老婆,倒是完全沒有受這件事情影響,春耕來了,這對一個農家是頭等大事,周家也不例外。

    周家全家總動員,除了周老三一家,周家能幹活的全部都要下地。

    以前每次到這個時候,二房除了周頤外,連五丫六丫都要跟著下地,周母則帶著一個媳婦輪流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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