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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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嘯熱血、耿直,好奇心也重。而恰恰袁詣“知識淵博”(一個現代人,再怎麽也比古人知道得多啊),也是能說會道,一個小故事就讓程嘯沉迷半晌,就連陳勇慶和劉全兩人也是沉浸在其中。幾人均是王八看綠豆一一看對了眼,這一路上也是天南地北的相談甚歡。
可能是老天保佑,亦或者是正德皇帝要下江南,沿途的盜賊劫匪全都銷聲匿跡了。商隊連續多天的長途跋涉,在八天後,終於平安抵達了杭州府。
杭州府隸屬於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杭嚴道。由於其道路四通八達,不管是從陸路還是水路來此的商人均是雲集在此進行貿易,久而久之這裏成為了繁華富庶之地。
在城門口等了一會兒,劉全交了稅金,帶著大家往程家欣院在杭州府的駐地走去。
沿途的小販絡繹不絕,互相吆喝。有些遊人或者書生時不時會停下腳步,買上一點。胭脂店內也是熱鬧非常,很多女子都會進店挑選一二。袁詣經過幾天的調養,雖說還不能動武,但是獨自行走也是沒了問題。看著周圍琳琅滿目的物品,袁詣也感慨杭州的繁華。
經過白馬廟巷,穿過嚴官巷,大家夥兒終於來到了欣院駐地。
門口早早立了一群人,最前一人大約十**歲模樣,他頭戴皂布巾、身著青布棉襖,下麵穿著白布褲、藍布裙,腳上一雙青布鞋,樣子算不得英俊,卻也十分耐看。
明朝是一個穿錯衣服後果很嚴重的時期。明朝社會階層的劃分,不同等級的人群,都有各自穿衣服的規定,一旦穿錯,就等於是“僭越”大罪,將被國家處以重刑。
明朝穿衣服的規矩極其繁瑣,從發型到服裝無所不包,比如束頭,全國的成年男性都要束發,官員要戴烏紗帽,穿圓領袍,著黑靴,士子百姓要戴四帶巾,穿雜色盤領衣,不得穿玄黃顏色。教坊司樂工要戴青色頂巾,係紅綠帛帶,女性方麵,普通老百姓的妻子,可以允許戴銀質首飾並在上麵鍍金,耳環可以戴黃金耳環並佩珍珠,鐲子則必須佩戴銀鐲子。樂妓要戴銀角冠,絕不能和老百姓的妻子穿一樣的衣服。
洪武十四年(1381年),朱元璋曾下令:“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民之家許穿紬紗絹布,商賈之家隻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紬紗。”
所以明朝商賈的身份是相當下賤的,就算商賈富裕,在穿的方麵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隻能穿布或絹。這也算是“重農抑商”的一種表現形式了。
“劉叔兒,你們總算是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袁詣看著為首說話之人,心裏明了,他肯定就是程雲了。畢竟劉全在程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什麽人都能叫他叔的。
“少東家,幸不辱命,所有貨物全部都運到了。”劉全也是麵帶微笑。
程雲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副勉強的笑意。袁詣將程雲的麵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心裏明白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變故發生。
“哥,你看!”程嘯指著袁詣和陳勇慶,“這位是袁詣!這位是陳勇慶!就是你救下之人。”
袁詣微微一笑,上前行了一禮:“袁詣謝程公子救命之恩。”
程雲眼疾手快,連忙抓住袁詣的手,開心笑道:“袁公子,嚴重了。大家出門在外,總會有意外,能幫一把是一把,你不必如此。”
看著周圍的夥計已經在有條不紊的卸著貨物,程雲抓著袁詣的手腕,笑著說道:“外麵這些事兒就讓這些夥計們去做吧,我們進屋說話。”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袁詣往屋內走去,後麵的程雲和陳勇慶連忙跟上。
待得劉全將外麵的事情交接清楚後,這才走進屋內,見幾人正在開心的聊天。他沒有打擾,反而靜靜的坐在一處空位上,喝了一口熱茶。
袁詣見程雲雖然麵帶笑意,但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忍不住開口道:“程公子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不如說出來,大夥兒也好合計合計?”
程雲麵露詫色,隨即搖頭苦笑道:“說起來慚愧。徽州又在饑荒,朝廷的救濟還沒下來,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歙縣本家希望我們這些分支都能盡量的多籌措些糧食,給我們定下的標準是至少要帶兩萬石糧食回去。這次出門本打算是先去襄陽均州進些官鹽,然後再運到杭州販賣,最後在杭州買了糧食再運回徽州販賣。”
“怎麽不直接帶著錢財去杭州購糧食?”袁詣疑惑道。
“哎,你有所不知。早在四月份的時候,我們就被告知,由於皇上要出巡,需要大量錢財。官府讓我們捐獻,但也不會虧待了我們。欣院捐贈了五千兩白銀,換得兩百張小鹽引(一張小引=200斤鹽)。由於捐了銀子,哪兒還有多餘的本金買糧食?所以我們才準備去均州進官鹽。我算了一下,每張小鹽引支付六兩六錢,需要的本金就是三百五十兩。當時我們分了四隊前去均州買鹽,再販賣到杭州。由於二弟是第一次出遠門,所以我隻帶了十張鹽引,和劉老一起陪同他去鍛煉學習的。至於其他的三隊,現在應該都還在來杭州的路上。從徽州到襄陽,再從襄陽到杭州,路途遠啊!所以除去運輸費和工本費,欣院以一斤三錢銀,總共應該能賺到一萬兩白銀左右,合一萬貫。而我們需要進兩萬石糧食回徽州,本來定好了一石糧食五錢銀(明朝一石約是153斤左右,這個斤不是現在500克的斤,而是明代595克的一斤),這樣兩萬石糧食剛好差不多就是一萬貫錢。五個月前,我就和周家聯係好,希望在十月中旬,能以五分的價格進兩萬石糧,他們也答應了。因為寧王叛亂,我們走不得水路,時間耽誤了些,我連忙趕過來和周家進行協商,希望寬限些時日,希望最遲能在月底前達成這筆交易。誰知道周家竟然說,如果到了二十號以後,那一石糧食就不是五分銀,而是要七分銀啊。哎!七分銀!這樣算下來,我們至少要準備一萬四千貫才行啊!現在就算加上留在這裏的零星散錢,糧食也買不夠兩萬石啊!沒有兩萬石,就別說錢的事兒,別說沒有達到本家的要求,光是徽州境內,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餓死。後天就是二十號了,其他幾隊人都還沒到達,哎”程雲說完也是長歎了一口氣。
“大哥,那周家為什麽會突然提高價格?”程嘯不甘的問道。
“開始我也沒弄明白,後來我打聽了一下。從汝寧那邊來了一些商人,他們聯係到了周家,願意以七分銀大量購買糧食。商人逐利,周家願意在二十日前賣予我們五分銀一石,就已經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也怨不得他們。”程雲搖搖頭說道。
“那我們現在沒有這麽多本金購買啊。就算先不結算夥計們的工錢,就算省下一切開支,那也遠遠不夠啊。”程嘯道。
袁詣看了看兩人,道:“糧食最遲在什麽時候運送回去?”
“最遲十一月二十就要返還,畢竟再過沒多久就要過年了。”
“也就是說把進糧和路上的時間拋去,最多也就隻有二十日的時間?”袁詣問道。
“是,時間太緊了,就算現在去籌錢,一來一回的,時間上也來不及了。雖然在這裏還有兩個分支,但是我知道他們也和我們差不多的情況,他們也是有心無力,不然我也不至於這麽束手無策。”
“二十日二十日”袁詣手撐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少東家,實在不行我們就隻能買多少算多少了,這樣老爺就算責怪,也知道事情不可為,相信他也能理解的。”劉全勸慰著。
“哎,實在不行也隻能如此。我隻是不甘心啊!爹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我,我卻沒有任何辦法,真是愧對他和本家老祖的信任。”程雲苦澀的說道。
“程大哥,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問?”袁詣沉思了良久,道。
“但說無妨。”
“關於私鹽這塊,不知與官鹽有何差異?”
“私鹽?”程雲驚詫道,其餘幾人也是目露疑色。
“啊?我隻是隨口問問,是我唐突了。”袁詣撓撓頭,一臉無辜的樣子。
程雲快走了兩步,在門外看了看,隨即把門掩上,輕聲問道:“私鹽能解決眼下之事?”
“現在還不能確定,要看你說的情況了。”袁詣老實回答道。
“私鹽和官鹽的區別在於色澤和大小,官鹽是成粉末狀,而且顏色雪白。私鹽就不一樣了,私鹽分為兩類,一類和官鹽相差無幾,就是顆粒稍大,這種鹽的進價一般為二兩銀一石,賣為兩錢銀一斤。另還有一種私鹽,它外表多表現出顆粒較粗,色質黑,顏色斑駁,有些還是石頭狀的。這種鹽一般進價為九錢一石,賣為一錢兩斤。”程雲咽了咽口水,“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們有正規的鹽引,走正經渠道人手都不夠了,更不會做那違法的事兒。”
程雲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畢竟對於他來說,袁詣等人也隻屬於萍水相逢而已,萬一這和官府有瓜葛的,自己大嘴巴說一大通,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嘛,所以他也是謹小慎微,不敢多說什麽。但是這件事兒又是迫在眉睫,他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會有點病急亂投醫,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粗略的這麽說了一說。
袁詣聽了程雲的話,心裏也在暗自盤算。
過了些許,袁詣一拍大腿,大叫一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