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兒到了青春期，就想著叛逆。這天，亞民找到小力，說：“我們翹課去找豹子玩吧！”小力對翹課沒有多大興趣，但他重情義，聽說去找豹子，就有了股衝動。

    說走就走，課還沒上完，他倆就偷偷溜出了課堂。倆人口袋裏並沒有多少錢，亞民隨手塞了幾張手紙。他們並不知道豹子家的具體位置，隻聽說在縣城一帶。於是他們坐上公汽，往縣城駛去。

    倆人來到縣城。下車後，他倆東逛逛，西瞧瞧，漫無目的地走在街市。縣城人來車往的熱鬧場景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qì chē站，火車站，廣場；大型的商場，家居家電；小型的門店，煙酒禮品，應有盡有；還有簡易的小食攤，炒麵餛飩。

    找不到豹子，兩人的肚子也逛空了。

    亞民問：“我身上有二十多塊，小力，你有多少錢？”

    “我有四十多塊，吃飯的錢夠！”小力身上的零細不少。

    “那我們先去吃一碗餛飩吧！”

    “行！”

    倆人來到縣城河邊一個攤檔，叫店家上了兩碗餛飩。

    “你說豹子的家會在哪呀？”亞民邊吃著餛飩，邊說道。

    “嗯，不曉得……我還以為你知道他家在哪……”

    “咱們這樣大海撈針，恐怕沒啥結果。”

    “那下一步怎麽辦？”

    “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了吧！”

    一旁的店家好奇地看著這倆半大小子，沒有言語。

    “不然我們搭火車到武漢去玩！”小力突然說道。

    “額……武漢可是座大城市！”

    “上回我去了一趟武漢，什麽都沒玩到。”小力此前就在地圖上查看過，湘北縣城正處在京廣複線上，縣城車站有直達武漢的火車。以他們身上的盤纏，去武漢市玩一趟的可行性比較大。

    “行，走得越遠越好！咱們身上的錢夠花嗎？”

    “省著點花，扒火車去！”小力很生猛。

    “好！”亞民一拍即合。

    吃完飯，兩人來到火車站。跟隨著站廳裏熙熙攘攘的客流，倆人真的混上一列北上的列車。上了火車，小力才知道兒時羨慕的火車車廂是多麽的糟糕。他倆一進入車廂，就聞到一股汙濁的空氣，令人窒息！座椅，過道上擠滿了人，倆人幾乎連放腳的地方都沒有。

    天色變黑，火車徐徐啟動。人們昏昏欲睡，不時有乘務員推著小推車吆喝著穿來穿去。倆人擔心著鐵警來查票，就如當年的地下黨員在敵人眼皮底下周旋。

    九點多鍾，真的有鐵警過來查票！最終倆人被捕了。

    兩名鐵警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擰著衣領把他們拽到一處稍寬敞的位置。

    一名大蓋帽的訊問道：“快說，你們是怎麽混上來的，是不是扒手！”

    另一名乘警二話不說，拿出一副shǒu kào，把兩人一人一隻手，拷在了一起。

    車廂裏的人都看著這一幕，倆少年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了。

    他們同聲爭辯道：“我們不是扒手！”

    鐵警冷冷地看著這兩個半愣小子。大蓋帽指揮道：“搜他們的身！”

    乘警開始搜倆人的荷包。很快就從他倆口袋搜出一些碎錢和紙片，亞民的口袋還搜出一把鉛筆刀（有塑料槽的那種，可以合放，不是那種刀片）。

    鐵警立即惡狠狠地說：“哼哼，作案的工具都在，還說不是扒手！”

    倆人再次爭辯說他們不是扒手：“我們真的不是扒手，是學生，那是一把削筆刀！”

    “狡辯！你們說是學生，能拿出學生證來嗎？”

    “學生證我們沒有……”

    “沒有學生證能證明你們是學生？”

    倆少年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亞民諾諾地說：“jǐng chá叔，我們真是學生，不信您可以看看我那張紙片，上麵列的都是數學題……”

    大蓋帽聽了，眉頭微微一皺，從台麵拾起亞民的那張破紙片，打開來看。隻見折痕累累的作業紙上隱隱約約現出一些手抄的筆跡。他好像也是個讀書人，口中大聲地念道：

    “y=axbx c(a≠0)……”

    “嗯——，函數？解一元二次方程？”大蓋帽語氣緩和了一些，言語裏帶著些許睿智感（好似他決心要把這道題做出來）。

    “一張紙也不能證明你們是學生，是吧！”乘警在一旁說道。

    “我們並不是想拿一張紙來證明什麽，如果您們願意相信它，可以用它作一點參考……您們可以判斷……我們真的不是小偷……”

    此時，亞民跟小力對了對眼神。車廂裏的人都望著這邊。

    “把他們的shǒu kào打開！”

    乘警聽了大蓋帽的，這才給他倆鬆開shǒu kào。

    倆小子用另一隻手捏了捏被拷的部位，頓時感覺到一陣陣疼痛。

    最終，鐵警帶著倆少年去補了就近的車票，並返還了他們多餘的錢。

    “他們是盲流，讓他們在前麵站下車！”

    倆少年在到達武漢之前下了火車。

    有些時候，當我們陷入絕境時，一張手紙遠比一堆鈔票（紙）來得更有創造力！在危急的情況下，倆少年被上了銬子，還差點挨打，簡直是奇恥大辱！二人約定這事誰也不能告訴，一旦讓人知道他們曾被jǐng chá抓過，那可是洗不掉的汙點。

    這天晚上，二人在小站過了一夜。

    武漢沒去成。第二天一早，他倆在路邊買了些包子，一邊吃，一邊沿著107國道往南走。小力知道，這是往回走的路。昨天兩人身上有七十多元，花了三元吃餛飩，綠皮車總共才去了二十六塊，現在口袋裏仍有四十多元，他倆並不是乞丐。

    國道上，一輛輛qì chē快速地駛過，沒有人看得見他們。

    “小力啊，咱們就這樣走回去呀？”

    “嗯，紅軍走二萬五千裏長征都走了，咱們回去的路頂多有兩百公裏！”

    “嗨，你就瞎掰吧，現在是什麽時代了！”

    “邊走邊看，說不定會有奇遇。”

    “有那麽那麽巧嗎？”

    “放心吧，這是我的第六感覺！”

    “噢，會有什麽奇遇呢？”亞民搖搖頭，將信將疑。

    如果說在火車上的情況小力無法預判，在公路上搭輛順風車，那是甕中捉鱉，他有足夠的把握。他很了解司機們的心態，特別是一些單獨駕駛的司機，一個人在路上挺乏悶的，他們樂意找個說話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路上的人們都忙著趕路，誰也不願沒事找事。

    “……攔順風車呢，要順著車停下的當口，比如說堵車的路段，收費站什麽的……”

    小力二人行走在路上，不時地打手勢示意。倆人走了好長一段路，沒有車願意停下來。終於，有輛車的司機看到他們揮手，老遠就減速，停了下來，那是輛長途大客車。亞民說要不給司機一點費用，坐了算了。小力說不坐不坐。

    倆人繼續往前走，談論著旅程上的八卦江湖。一路上的風景，沒仔細琢磨，小力不知道，腳下這條北起北京廣安門，南至深圳南頭關的107國道，是他今後常走的一條大動脈，哪怕是延伸到千裏之外的廣東，他長大後仍會與其有諸多交集。在高速公路尚未暢通之前，她可是國內一條重要的生命線。

    年輕人出外從來不帶一件行李，走起路來十分輕鬆。要說這次曆險，還真有奇遇，倆人走了兩個多小時，突然聽到前麵百米遠，一輛貨車“砰”地一聲爆胎了。倆人趕緊跑過去，隻見那輛爆胎的貨車像頭失蹄的鐵馬，正斜趴在路基邊，看上去十分危險。司機腳踩著刹車，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力跑上前去，問道：“師傅，您沒事吧？”

    “……我沒事……我的腳踩在刹車上，不能鬆開！小兄弟，麻煩你們幫我搬幾塊大石頭塞住其餘三個輪子好嗎？”

    倆人趕緊跑到附近去找大石頭。費了好一會工夫，倆人才搬來三塊大個石頭，堵住了車輪。司機這才慢慢鬆開腳刹踏板，此時車身不再往下滑。

    感到安全後，那司機跳下車，他看了看那條爆掉的右前輪，汗津津地講述剛才的經過。

    “謝謝你們呀，小兄弟！”那司機對素不相識的倆少年十分感激。

    隨後，倆人還幫他用千斤頂把車頂起，換上輪胎，把車開回路麵。最後，司機邀請他們倆一同上路：“小兄弟，坐我的車一起走吧，我車上有蔥油餅和汽水！”

    倆人聽了求之不得，大聲說：“好好好！”

    及至坐上車，小力倆對qì chē行業的知識量，足以給司機帶來說不完的話題。那位司機連稱遇到了知音，盛讚小力倆懂行，將來必定有前途。

    兩個少年經過四天的搭車，暴走，夜宿，渾身已變得如野人一般。一路上幫人助己，直到他們回家，身上的錢都沒花完。

    返回課室時，遊多餘隻是簡單地“關照”了他們一下，打聽他們到底去了哪兒。他笑稱他倆是課堂裏的野生動物，多餘老師甚至覺得，偶爾性的逃課，對學生的成長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