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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劉璐跟著阿力出去玩了一趟回來,阿力問她:“開不開心?”
劉璐回答:“非常的開心!阿力,沒想到你在外麵還有這樣一個圈子,他們都曾是你爸的徒弟嗎?”
“嗬嗬,豈止是徒弟,徒子徒孫啦!”
“那你爸怎不過這邊來玩啊?”
“我爸的業務都在內地,一般不會跑這邊。”
“那咱們就請長輩過來玩一趟唄!”
“嗯,等咱們條件成熟了再說……我爸也是跑江湖的人……”
“哎——,小璐,年底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回趟老家呀?”阿力轉而問道。
“好啊,不過今年不行,我還是先回自己家,等咱們相處得再成熟了一些,我就跟你回老家,好嗎?”劉璐答道。
阿力隻好說:“那行吧!”
“給我講講你的家鄉嘛!”
“嗯,我的家鄉,有三大景點!”
“噢噢,三大景點?什麽景點啊?”
“這是個秘密,去了你就知道啦……”
“哦,還給我留懸念呢!對了,阿力,你家鄉會下雪嗎?我還沒見過雪呢!”劉璐的家鄉是南國的一座島,島上從不下雪(這座海島可是阿力日後環遊的絕佳去處)。
“會呀,我的老家可四季分明……”
行走在東江邊的林蔭大道,水鄉香煙嫋嫋的地廟祠堂,倆年輕人講述著各自的故事,這裏是他們愛情綻開的地方。纏綿數日,阿力和劉璐各自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奔波在外的人兒,每每到年底,就被一張火車票折騰得心急火熱。數十年來,打工一族對春運的火爆場麵有著銘心的記憶。有老鄉說,他們提前去火車站通宵排隊,看到那車站廣場人擠人啊,那場麵真是嚇人呐!有人手裏揚著一張沒有座位的票,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回家!回家!
阿力也為了回家的車票犯愁,正當無解之時,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小力,我過幾天要跑一趟廣東,你在那邊等著我!”
阿力一聽,心裏豁然開朗,坐父親的順風車回家,那是機會難得啊!
沒過幾天,羅堅從千裏之外的湘北,拉了一車貨到深圳,交單之後,羅堅與深圳的老朋友和徒子們相聚了一場。久旱逢春雨,他鄉遇故知,羅堅見到了在深圳開車多年的楊正宏,老朋友在一起互訴著衷腸,勾起往日的回憶,感慨著時光的流淌,酒樓飯館,觥籌交錯,直喝得天昏地暗。純禮為師傅訂下了房間,請師傅在深圳多歇幾天,他和兄弟們再好好招待師傅一番。
財威給師傅講述著他在深圳的新鮮事:“叔,您要是國慶節來了,就可以看到我和紅莉的那場壯觀的婚禮啦——飛機迎親,海瀾壯闊……警車開道,記者采訪……那可是在深圳的一場一流的婚禮!”
羅堅聽了頻頻點頭,稱讚著財威在深圳幹得不錯,鼓勵財威一定要為咱跑車人爭口氣。一連兩天,純禮財威等人陪著羅堅,遊玩了深圳地標,景點,深南大道,讓羅堅好不興奮。停歇了兩三天,羅堅辭別了老友和徒子們,回頭與身在東莞的阿力匯合。
父子倆見麵格外親熱,相互噓寒問暖,熱聊著各自的所見所聞。阿力為父親安排了一家舒適的旅館,讓父親先住下。小時候,都是父親帶著兒子住店上館子,如今兒子長大,他要找回父親當年給自己一樣的溫暖。接著,阿力帶父親來到自己工作的地方,了解了他的工作情況。羅堅感慨著外麵世界的變化,鼓勵兒子在外好好幹出一番事業:
“哎呀,深圳的路就是寬闊,你看財威,在那邊開車也幹得不錯啊!”
“額,財威怎麽說的?”兒子問道。
“他說他在深圳辦了一場氣派的婚禮,有警車開道,還有記者采訪呐!”羅堅被財威此前的一番吹噓給震撼了。
“哦哦,那是,那是,很氣派!”阿力應道,“我可沒有那麽洋,爸您要是不來,我還在為火車票發愁呢!”
“嘿嘿,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為卡車人,你爸別的特權沒有,唯獨可以讓自己的兒子不用擠春運!”羅堅的語氣裏也開始帶有幾分吹噓。
阿力一聽也樂了:“嗯嗯,就是,就是!”
阿力又問父親:“您的老朋友楊師傅在深圳賺錢多嗎?”
“嗯,這個沒問他,不過感覺老楊很疲憊的樣子!哎呀,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幫老司機很快就要退休嘍……”
這晚,父子二人在旅館促膝談論到深夜。第二天一早,阿力便坐上父親的那輛貨車踏上了返鄉之路。
在路上,羅堅問道:“小力啊,你要不要給我拿一下盤子?”
阿力回答說:“爸,我兩年都沒摸過車了,我怕手生!”
“唉,這麽快就把我教給你的手藝給丟了!我這幾天在深圳那邊喝多了點,有些累,還想著你給我當個替班呢!”
阿力聽父親如此說,便讓父親休息,自己替父親拿起了方向盤。阿力雖有些手生,即時拿起方向盤數分鍾,他便熟練如初,重新開啟了他的老本行。
父親斜躺在一旁,看著兒子聚精會神地操控著車子,愜意地笑了:“哎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個時候你不出力誰出力!”
兒子聽了,悠悠說道:“沒事,我正好攢門手藝,說不定今後還可用得著。”
“這就對了,你爸我呀,一輩子幹這行,現在老了,就希望你還能留住這門技術!”
“爸,我其實蠻喜歡玩車的,隻是現在的工作,跟這行一點都沾不上了。”
“小力,你現在在那家公司每月能拿多少錢?”
“嗯,一個月拿兩三千。”
“額,那也不比咱的收入高呀!”
“爸,我當初可是食不果腹,居無定所地打天下呀!再說,我出門也不都是為了金錢利益,您看我現在的朋友遍及全世界!”
“哎呀,你爸我現在年紀大了,年輕人的心態看不懂……”
……
汽車在千裏之外的路途上日夜兼程,從粵省穿越嶺南,一路向北,晚間進入地勢平坦的湘北地區,父子倆在路上替換著駕駛。
“爸,咱們湘北的道路就是平坦啊!昨晚在那高山險峻的路上跑,我心裏有點緊張咯。”
“哈哈,緊張什麽嘛!湘西,川黔滇藏的公路,那才叫險峻呢!”
“爸,您當年就是出神入化!”兒子扭頭對父親說道。
“別打岔——,你爸當年的出神入化都是在小心謹慎的基礎上的!”
“嗯嗯,那是,那是!”
“哎呀,你說爸為什麽還不願意離開這行呢?那是因為做這行有這行的樂趣!當年那些跟車的業務員,坐在咱的車上,半夜裏遇見險峻的山路,都嚇得魂飛膽喪,結果你爸硬是開著車子毫發無損地走出了那段傍山險路……所以他們都願意跟你爸跑車,還編了歌兒來唱——
羅大俠,膽兒大!
上刀山,下火海,
喇兒叭叭不害怕……”
“額,哈哈……”
父子倆一路前行,談興正濃,話題也變得逐漸深入。
“哎呀,你爸大半輩子奔波在路上,行走於車輪上的江湖……這趟長途之後,我就準備退居二線,換部微貨車,在自己家門口跑跑,這輩子算是功德圓滿了!”
“爸,我也是這麽想的,如今我能自立了,您就不要太辛苦!”
“小力啊,你算是個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人不能一心就隻為了自己而活,要做一點有意義的事……”
“爸,我明白您的心情,您跑了一輩子車,對這行業有感情,您是希望我今後能對這個行業,這個群體,投入一些關注……”
“嗯,算你小子懂我!”父親凝視著前方,“那你說說,你今後會怎樣關注這個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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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我每年去深圳看望您的朋友們!”
“嗨,這不算真正的懂!小力,你說財威跟你爸吹噓的那些,你爸不懂嗎?他那隻是一時風光,是表麵現象!真正這個群體,他們的職業歸屬感越來越弱,你說他們每天冒著巨大的風險,穿山越嶺,星夜兼程,掙的錢不如一個坐在辦公室,輕輕鬆鬆拿鼠標的,你說這個職業群體,他們情可以堪?”
“嗬嗬,那是,那是!”
“懂一個群體,就要洞悉他們的生活狀態,誰能把這行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理解得透徹,讓世人關注,這也是你爸唯一的心願了!”
“嗯,爸,我從小就與您這行打交道,我也對這行業有感情,在今後的工作中,我會留意周圍的從業者,做些己所能及的事情……”
正當父子倆進入一馬平川的縣道飛馳,意猶未盡,忽然,父親大喊:
“哎——,停,停!”
夜幕下,父親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在路旁移動。兒子迅速停下車來,父親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小力,快下來!”父親在外麵大喊道。阿力畏畏縮縮地下車查看,原來是一頭黑色的“二師兄”在路旁遊蕩。
“嘿,兒子,看看,跟著你爸就是有肉吃!”
“這荒郊野外,哪來的一頭大黑豬啊?”
“那是拉豬車上飛下來的!”
“呃,那怎麽辦?”
“怎麽辦,拉豬車多半不會回來了,咱們等一陣,沒有人來找,就拉回去宰了,分給眾鄰裏過年唄!”
等過了一陣子,真的沒有人來尋。於是爺倆從路旁連推帶趕,把那黑豬引到車廂後頭。不想父子倆打開車廂圍欄,費了九頭二虎之力,卻怎麽也無法把那幾百斤的活物抬上去。
“哎呀,爸,我沒力氣了,這家夥一點都不配合!”此時,阿力的手頭臉上已沾滿了豬尿糞。
父親也氣喘籲籲,無奈地搖著頭。
“怎麽辦,爸,要不咱們不要了!”
“天上掉下來的肉,幹嘛不要!”
“爸,能不能讓它坐進駕駛室?”
“......開什麽玩笑......”
“兒子,現在是你出力的時候了!你趕著它,我開著車朝前走,咱們找一處有斜坡的地勢,再把它順上車廂。”
於是,父子倆一人開著車,一人趕著豬,哼哼呦呦地朝前走。這可苦了阿力,這四方都是平坦水田,除了路邊一條水渠,哪有什麽坡坎!
就這樣,兒子用手拍打著豬屁股,加速了又加速;為了照顧那頭活物,父親的油門怠速了又怠速;父子倆,在寒風瑟瑟的冬天,在繁星點點的夜晚,開啟了一場大卡與豬彘間的競賽。
父親在車上呼喚著:“快點,快點!”
兒子在路上回應著:“慢點,慢點!”
......
走走停停,經過一個多鍾頭的並駕齊驅之後,終於,父子倆發現了一道土坡,便連推帶扛地把那黑家夥趕上了車廂!
回到家鄉的小力父子,為眾鄰裏帶來了一場歡爺倆撿了一頭會飛的豬,左鄰右舍紛紛來到小力家後院,對這頭黑黑的飛豬品頭論足。有人自告奮勇,吹噓自己賣過肉,回家拿了工具,幫助宰殺。一時間,小力家的左鄰右舍,熱熱鬧鬧地分享到了一頓飛豬大餐。
中午,母親已做好滿滿一桌黑豬大餐,豬手,豬排,豬腰花,一家人在一起,美美地吃了頓團圓飯。吃完飯,小力把自己在外掙的錢交給母親保管,自己身上留點兒零花。隔壁叔嬸,仍過來小力家嘮嗑:
“小力啊,在廣東那邊混發達啦!”
“額,沒呢,隻是給人打工。”
“南邊的錢好賺吧?”
“還行……”
“有沒有帶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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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還沒有……”
正當閑聊之際,阿力聽到小妹在前堂叫喚,他便走上前去。原來是好久未見的亞民。阿民站在數米開外的馬路邊,輕聲叫了聲:“小力!”
阿力隨即走上去,親熱地叫喚他的發小:“亞民,來,來,來,到屋裏來坐坐!”
“小力,我不進去了,”亞民滿臉深沉,幽幽地說,“小力,你能不能給我借五百元錢,我伢兒生病了,在醫院裏……”
小力一聽,來不及多想,便對著裏屋叫喚:“媽,給我拿五百元,亞民小孩生病了……”
亞民耷拉著腦袋,站在路邊,不吭聲。
小力媽走上前來,招呼了兩句,從家中取出錢來。
小力把錢交給亞民,這位童年的發小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向小力和媽表達謝意後,便耷拉著腦袋走了。
小力問媽,亞民是什麽時候結的婚,是那個長相漂亮的黎嬌嗎?小力媽說不是,他是跟一名山裏醜女子結的婚。
這讓小力驚訝不已!他好一陣琢磨:怎麽就不是那顆校花呢,當初倆人不是都已經住到一個房間了嗎?對於兒時的玩伴,他沒有細想,隻感覺得自己和這位兒時的發小產生了些許的難言與隔閡。母親在一旁喃喃道:“成了家的人跟沒成家的人,想法都不一樣!”遲鈍的小力,尚未成家,他不曾有家庭的壓力,生兒育女的重擔,他何嚐能體會到兒時玩伴此刻的心情?他隻是從心底認為:兒時的夥伴不能忘!
回到廚房,小力從母親那裏了解到一些夥伴的消息——亞民和黎嬌在省城做x銷失敗後,由於種種原因,他倆的關係沒能再繼續。當年的小夥伴也沒有再出去闖蕩,就在家娶了個山裏女子,小力媽形容她“是個跋扈的女子”。
也許是感覺那日當眾借錢很沒麵子,小力後來聽母親說亞民很快就把錢還上了。這讓小力很是內疚,他情商太低,他當時都沒有想過細節,不懂得些許半點人情世故。日後有一次,小力曾嚐試著電話邀約昔日的夥伴,一起打拚東莞,朋友未能響應。1
雛鴨湖,長江水,丄型路口,還有那悠悠的雙洲碼頭,冬季的黃蓋湖變得草花凋敝,霧氣藹藹,長江水也變得急劇萎縮,露出大片的灘塗。
從小對家鄉懷有極深感情的年輕人,回到家鄉便迫不及待地遊走老地方。學校操場,逃課的樹林,那片兒時的樂土,承載著多少的歡樂與回憶。小時候的玩伴們,如今已不見了蹤影,老師們依然默默地堅守在那片校園,容顏日漸老去。
江花漁火,冷風颼颼,天空飛舞著雪花。他一個人呆坐在碼頭上,凝望著這條數千年的華夏巨龍,開啟了和母親河的一次親密私語,這種私語,隻有他們之間能懂:
“江水,江水,你可知道,從小到大,我有多愛你嗎?”
“小力,小力,如果你真愛我,就再來嚐一口,我的水吧!”
“嗬——,我再來嚐一口,親親你,謝謝你!”
“感謝你,喝一口我的水,就是對我的愛!”
“嗯嗯——,我如今,已身往異鄉,那兒有一支向南流淌的江!”
“融通四海,那是一種大愛——”
“umm,您的大愛,通四海……”
“外麵的世界變化很大,我依然在這裏,等著你——”
“謝謝你,滋養過我的東方巨龍……”
“……”
江麵上泛起陣陣的汽鳴聲,和應著小力與大江的耳語。江水靜靜地,帶著他的思緒,向東流去。這是一個遠方浪子回歸母親的懷抱,洗盡鉛華世俗,獲取內心寧靜的片刻。雪意漸濃,雪瓣飄落,宛如片片落花,化作江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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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直至再後來,小力猛然聽說,昔日的夥伴為了生計,跟隨他的姐夫,開礦車上到山頂拉礦,跌下山崖,遭遇不幸時,已於事無補,讓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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