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就像不知道夏天是什麽時候走的。銜接地是如此的自然如此毫無破綻，許是那第一片落葉，或是那第一場清雨。

    司昭知道清虛道人臨走之際提醒自己的是什麽，清虛道人之所以沒有帶著自己一起走，怕也還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穀城自己熟悉的人實在太多，告別也需要時間，而春蘭那裏則是越快治愈越好。

    今日的星空很美實在很喜歡，還記得前些日子自己還半夜偷偷跑出去，約著春蘭一起躺在屋頂數星星，說到春蘭，司昭也想盡快趕去玄清山照看春蘭。

    想著白天春蘭的狀態，這性子變化的也是兩個極端，弄得司昭很是別扭，再想想之前時不時就羞紅臉的春蘭，司昭漸漸睡去了。

    次日清晨，司昭起的特別早，家中的仆人們已經有開始打掃院子。司昭收拾好行裝擱在床上，走進院中看了看就喊來司管事，拉著司管事去客廳吃了一頓平時幾乎不怎麽吃得早餐，司管事本想立在一旁，卻被司昭生生拉住，硬是同桌吃了一頓早餐。

    司家的早餐很是清淡，就是粥、饅頭和鹹菜，司昭喝著碗裏的粥：“司管事，這些年你辛苦了。”司管事一聽，急忙放下手中的碗起身說道：“少爺，這是怎麽說的，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司昭見司管事的反應甚大，急忙安撫幾句，告知他自己要去學藝去了，可能近幾年回家的次數會很少，讓司管事打理好家中事務。司管事聽聞司昭要出遠門，急忙勸說，自家少爺還未成親，和春姑娘的事兒到現在也沒個定數，自己實在是擔心。司昭隻好連連解釋，春蘭去的地方就是自己學藝的地方，而和春蘭的事兒也肯定沒有問題，司管事這才鬆了口。

    司昭和司管事吃了早飯，便去了衙門，時辰剛剛好。一樣的階下等著黃校尉來點卯，黃校尉點卯過後，眾衙役便紛紛領命而去，司昭上前抱拳向黃校尉說明，自己要去學藝，今天以後怕是不會再來當值了。

    黃校尉定定地看了司昭一會兒，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什麽多餘的話，隻是叮囑萬事小心，便搖搖頭離開了。黃校尉知道，像司昭這樣的修行之人，在一個地方怎麽可能呆的久，所以心裏也早有準備。

    接下來，司昭進到縣衙後院，張縣令正在小院子裏打著一套拳。司昭站在院中石桌旁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等著張縣令把拳打完，等張縣令收勢一起，司昭便拿起石桌上的毛巾和茶杯走了過去。

    張縣令接過毛巾擦了擦汗遞給司昭，就捧起茶杯喝了兩口：“要走了，是嗎？”司昭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麽什麽都瞞不過您。”

    “臭小子！自那日在這小院之中，我提了你和菱兒的事，你哪還有自己主動來找我的事？”張縣令說著，把茶杯放在石桌上。

    “沒有，是看您平時太忙了，怕打擾您休息。”司昭也放下手中的毛巾，給張縣令續上了熱水。“胡說八道！”張縣令走向躺椅坐下。

    “您教訓的是。”司昭低聲說著：“司昭心裏有愧，自那日後，就再也沒見菱兒姐，終究是因為我，讓伯父與姐姐剛見就又分離。”

    “傻小子，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是我一時魯莽了好了，你要去哪兒啊？”張縣令在搖椅上慢慢的晃著問。

    “回伯父，去玄清山。”司昭蹲著張縣令身邊，慢慢給他捶著手臂。

    “唉長大了，都走了留我個老頭子在這裏。”張縣令閉上眼睛慢慢悠悠地說道。

    “您別這麽說，您看，您這才幾根白頭發呀！可不是什麽老頭子。”司昭笑嘻嘻地接口。“少來哄我，我為什麽白頭發少，你還不知道啊！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去吧！留在一個小城裏，終是沒有什麽出息。”張縣令轉頭看著身邊的司昭也笑了起來，笑著眼中卻開始泛起微微的光：“你看看，老了吧太容易激動了。”

    司昭心裏也是一陣陣的波動，隨即起身拱手：“那侄兒就此告辭了。”張縣令笑著點點頭不說話，看著司昭一步一步地走向縣衙的前堂。

    剛才張縣令的模樣讓司昭稍稍有些難過，見一個快花甲之年的親人激動終還是不忍，司昭隻得邁開大步向前走著。身後傳來張縣令的聲音：“如果見到菱兒，告訴她爹念著她。你們兩個，早些回來看我啊”

    司昭站在門洞下回頭看向張縣令，張縣令並沒有動作，隻是隨著搖椅的晃動張縣令的手在膝蓋上上下的敲打著、微微顫抖著。司昭一躬到底不敢再看：“伯父放心，見到菱兒姐，如無其他要事，我二人必定回來看望您老人家。”說完便轉身繼續走向前廳。

    張縣令在搖椅上看著司昭遠去的背影，看著司昭的身影越來越遠，忍不住起身手扶著身旁的石桌繼續瞧著。看呐多好的小夥子，多好的年紀，司大哥，孩子們長大了，出去闖自己的天地了。

    張縣令站在那裏腦海中不時浮現著一幅幅的畫麵，兩對少男少女手牽手奔跑在一條大河的旁綠地上畫麵一轉，兩個少年手持兵刃，臉上不知是誰的血跡，麵前就是成群的敵人，二人相視一笑同時衝出又是畫麵轉動，一對青年夫婦正抱著一個笑嗬嗬的娃娃，逗弄著地麵緊拽著自己母親衣角的小姑娘，小姑娘還伸著手向自己抓來

    司昭出了衙門又來到李大娘家，向李大娘說明自己的去向，並請李大娘放心春蘭的情形。司昭告訴李大娘，清虛道人帶春蘭去的是天下最好的醫館，自己今天就會啟程，當春蘭恢複，他就會帶著春蘭回家。

    回到司府，司管事早已等候在臥房外，司昭進屋拿起行囊，向家人們告別著。司管事一眾人簇擁著司昭出門，司昭一再留步之下，才把眾人腳步停在了司家大院。

    上午的陽光特別溫暖，身旁刮過的微風，還帶著一絲清晨的味道。

    穀城縣衙，張縣令在搖椅上看著頭頂的樹冠喃喃道：“青蔥相攜奔清河，忽轉鐵馬又金戈。白頭揚首不成詞，相聚相離不相思。”

    秋天又來了，又是一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