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看著另一個“自己”從灰塵中穿行而出，接著那個“自己”大吼一聲：“光天化日！當眾行凶！還有沒有王法！！！”

    院子裏的幾個人全部愣了。

    趙二看著這幅畫麵，內心歎了口氣。

    這個場景，讓時間之外的趙二感覺恍如隔世，眼前的奶奶爺爺大叔大媽，和昨日救自己時的形象重合；又仿佛和自己剛看過的，他們的前半生重合；又仿佛和新聞裏那些冰冷的屍體重合。

    接著時間越過越快，他看到畫麵內的自己fān qiáng而出。吃完火鍋後，老奶奶在院子裏的樹下乘涼，搖著扇子不知在想些什麽，而楚衛國回到自己房間，捧著妻子的遺像喃喃自語。

    過不多久，楚衛國似是下定決心，輕輕的將妻子的遺像放好。走到院子裏，對著老奶奶說道：“媽！我去幫他！”老奶奶欣慰的點點頭，說道：“怎麽，想通了啊。”

    楚衛國點點頭，說道：“媽，這些年來其實我一直在想，那天晚上如果死的是我該多好。或者，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出去上廁所，沒聽見小偷的聲音，或許采薇就不會死了。”說罷眼眶泛紅，流出淚來。

    老奶奶搖搖頭：“傻孩子說什麽話，你老丈人被害了，看見了難道不管麽？”

    楚衛國搖頭：“我不是說不管。如果是第二天看見，我會向巡捕房報告啊，我會盡力和他們一起去抓住凶手啊，但我為什麽要在那個時間出去上廁所，看見那場景。“

    “而且，其實當時我好緊張，好怕，所以我拿著板凳的時候，我也不知該怎麽辦。我後來想，如果我勇敢一點，看見小偷的第一時間，我就拿著凳子直接衝上去拚命，或許采薇也不會死了。”

    老奶奶搖搖頭，想要安慰他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媽，和采薇結婚後，有一次我問她，問她為什麽願意嫁給我。”

    “采薇說，因為你勇敢呀。”

    ”媽，您從小就說我膽子小，害羞。我第一次看見采薇就很喜歡，那時我隻盼天天能見到她。但我真的膽子小，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主動和她講話。結婚以後，有時候見她的同事，朋友，我也不太放得開，不怎麽說話。她早知道我是個害羞和膽小的人了，居然會說我勇敢。我當時就不信，說她笑話我。“楚衛國流著眼淚，卻幸福的微笑。

    “采薇和我說，我知道你是個害羞和膽小的人，但你還記得那個冬天，你幫我熱開水龍頭後，為什麽會給我diàn yǐng票啊？她笑嘻嘻的看著我說，她笑起來真的好美。”

    “我當時就臉紅啦。我說，我那時總覺得配不上你，你讀書多，又好看，所以我很喜歡你，但從來不敢表露心跡。但之前有天我看到你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啦，我在想啊，等你讀書了，學問越來越大，我就更配不上你了。難道我就這麽一輩子就隻能偷偷的喜歡一個人？我為什麽不能爭取一下？然後那天正好你要我幫忙，我當時就想，若你拒絕了最好，也好叫我死了這條心。沒想到你答應了。”

    “然後采薇對我說，她知道我是個挺好的人，但她也常想，人這一輩子該怎麽樣度過，該選擇一個什麽樣的伴侶，有時候想到未知的未來，想到和一個人一起度過一生，想到結婚生子，她也會惶恐，不知道未來會是怎麽樣。她說，那天你鼓起勇氣，邀請我看diàn yǐng時，我也鼓起勇氣，我想，為什麽我不能試試看。然後采薇和我說了一句話，我會記得一輩子。她說，人不是天生就勇敢的，你能為了我而勇敢，我很開心。”

    “媽，所以我想，如果采薇還活著，看到這樣的情況，她肯定和我一樣害怕。但無論怎麽害怕，她都會鼓勵我，去幫助那個小夥子。”

    老奶奶輕輕抱住楚衛國，拍了拍他的頭。

    此時正好院子上方響起了“救命”的大叫聲，這就是昨日趙二和女孩被困在樹上時，所發出的求救聲。此刻，在時間之外的趙二不由得眼眶有一點濕潤，內心既慚愧又後悔。

    楚衛國抹了抹眼淚，拿著板凳就離開了院子。沒多久老奶奶也拿著一根棍子，接著離開了院子。

    “不要去！”趙二下意識的想阻止他們，因為他冥冥中感覺到他們被害和救自己這件事有關係。但一如既往，時間裏的人聽不見他的話。

    沒多久，奶奶和大叔回來了，他們還帶回來一個袋子。接著就進屋洗漱休息去了。

    趙二的心開始莫名揪緊，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麽事。時間到了晚上，屋裏的燈也熄滅了。隻見那袋子莫名燃燒起來，表麵燒掉後，露出了裏麵的蟑螂屍體。

    “為什麽會帶到家裏來？是了，應該是留下來想交給變異動物管理局的。”

    突然，蟑螂的屍體發出紅光，旋即也燒了起來。

    “難道是因為這個失火了？”趙二疑惑道。

    袋子裏的燃燒物並不多，沒多久就燒成了一堆灰。一陣風吹過，灰下麵露出一顆石頭。趙二眼神一凜，隻見從虛空中莫名的伸出二根手指，捏住了這顆石頭，接著一位穿著黑色袍子的青年人從虛空中邁出，將石頭放在眼前，細細端詳。

    “難道這人是凶手。”趙二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喃喃自語。

    仿佛是在回應趙二似的，那人回頭，對著趙二笑了笑，點點頭。

    “你能看見我？”趙二驚了，隨即朝著那人衝了過去，一拳揮向此人。卻仍然打了個空。

    那人眼中露出嘲諷之意，抬起頭，雙手展開，似是在擁抱天空，整個街道上的人似乎是受到了召喚，全部醒來。趙二看著楚衛國和他的老母親醒來，剛剛發出一聲“怎麽了？”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能動了，從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從人們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裏，開始冒出火光。燒起來了！

    趙二用盡所有力氣，朝著那人攻擊去，但那人就仿佛和趙二在不同時空一樣，完全無法觸及。

    趙二看到楚衛國眼裏露出驚恐之色。火就這麽燒起來了，他卻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他的驚恐變成了恐懼，變成了痛苦。最後在火焰中，他變得平靜而安詳，甚至有一點幸福，他用餘光看向妻子的遺像，似乎在心裏想著：“采薇，我終於可以來陪你了。”

    看著楚衛國和他的老母親燒成了焦炭，趙二心裏極端痛苦。

    黑衣人不知何時不知道所蹤。

    時間繼續流失，趙二呆呆的坐在旁邊，看著水噴進來滅掉了火焰，但他知道，人早已不在了。然後捕快湧了進來，封鎖了現場，開始取證。

    捕快也看不見他。

    然後捕快離開了，院子裏再次空無一人，就在趙二絕望之時，又來了一個人。竟然是昨天在樹上一起待過的女孩子！她進來後，推開主屋的門，走了進去，對著一片虛空說道：“出來！”

    那黑衣人從虛無中出來，憑空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看著那女孩。

    隻見女孩軟糯柔和，語調卻極平淡。就像某些自動的ruǎn jiàn一樣，沒有一絲情緒。和在樹上時大不相同。

    “拿東西，可以，為什麽，shā rén？”

    她話剛說完，隻見一個雄渾的聲音出現：“哪裏逃！”

    趙二知道，時間內的自己又出現了。黑衣人露出饒有興味的微笑，再次憑空消失。而女孩直接破開後牆而出。

    趙二此時才明白，為什麽昨天牆洞那麽小。原來真正的凶手根本就沒有從門後逃走，而是直接消失。自己一直在追的是女孩，但自己又為何會被困在此處呢？

    時間內的趙二從牆洞內衝出，卻詭異的又出現在院子裏，接著院牆處黑影一閃，趙二又衝了過去翻過牆壁，結果又回到院子裏。時間外的趙二此刻才明白，自己之前為什麽追不上“凶手“，因為一直在一個院子裏打轉啊！

    接著突然出現一件衣服漂浮在空中，再次回到院子中央的時間內的趙二大喊一聲：“給老子留下！”抓住衣服往地上一摔。接著追丟人的趙二在院子裏臥室裏找尋線索開來，而沒多久，楚歸荑就出現了。

    突然趙二本體感受到一陣震動，眼前一晃，一切歸於平靜。而楚歸荑也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她淚流滿麵。

    時間內的趙二消失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趙二掏出手機一看，發覺時間才過了一個小時。

    在趙二的感覺裏，卻像過了一輩子那麽久。他將手插入土裏，在他精鋼一般的軀體下，土地顯得異常鬆軟。趙二挖出了許多土，堆成了兩個小墳堆。對著墳堆跪下拜了一拜，喃喃自語道：“衛國兄，老奶奶，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

    隻聽身後傳來一句清脆的聲音：“站住！”

    趙二回身歎了口氣道：“你還想怎樣？你已知道我不是凶手和小偷了。”

    楚歸荑問道：“你要去哪？”

    趙二說道：“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接著又抹了把臉，看到灰塵磚屑和口水的混合物，他忍不住幹嘔了兩下，“你這人脾氣確實也太大了點。”

    楚歸荑抹了把眼淚，小臉微紅，說道：“我不是問你現在去哪……我是問你接下來準備去哪，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趙二扭頭就走，邊走邊道：“我要去東北找一朋友，他對環境有特別的感知能力。我要請他過來，看看現場是否還有別的線索。然後看能不能順著線索，找到凶手，替你父親和你奶奶報仇。”

    隻聽身後傳來腳步聲，趙二扭頭奇道：“你還跟著我幹嘛？”

    楚歸荑說道：“我要監督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找線索。”

    趙二本來臉上頭上黏糊糊就很難受，此時又聽到楚歸荑質疑自己，忍不住有點來氣，伸出拳頭在楚歸荑麵前比了比：“我還用你監督！你要不相信我，咱倆再比劃比劃！你要能贏什麽都聽你的！”

    楚歸荑出奇的沉默了。

    趙二一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想自己和一個弱女子嘔什麽氣。雖然他此時似乎忘記了剛才這弱女子差點砍斷他的黃瓜。

    他擺了擺手扭頭就走，背後卻再次傳來腳步聲。

    趙二扭頭無奈的楚歸荑，一句“你還要怎樣？”沒問出口，卻聽到楚歸荑說了一句話，讓他感覺到了一點柔軟。

    隻聽楚歸荑低垂著頭說道：

    “我……“

    ”我沒有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