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再接著討論了一陣，互相提問，再互相解答。

    最終確定了修煉的方式，由趙二出麵挑釁，放嘴炮，然後宅男嗶嗶再去動手，找打。

    趙二拍著胸脯表示自己找茬最在行了，而嗶嗶就沒趙二這麽輕鬆。他一聽自己要不斷的挨打，就一直微微顫抖，顯然這件事讓他異常的緊張，但出乎三人意料的是，最後詢問嗶嗶意見時，他沒有任何拒絕的意思。雖然仍微微顫抖著，但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趙二忍不住問嗶嗶：“其實你可以拒絕的。”

    嗶嗶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我同意。”

    “你可以拒絕的。”

    “我同意。”

    “你真的可以拒絕。”

    “我真的同意……”

    “為什麽？”趙二問道。

    嗶嗶扶了扶眼鏡，認真的說道：“因為我欠你的。”

    趙二也認真的說道：

    “那隻是個意外，你並不欠我什麽。

    你聽清楚，我現在非常慎重的對你說，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可能會很危險，也可能出現意外，還有可能會死人。

    等會，給你看個東西。”

    他站起身，在廢墟中走動著。

    不時踢開一塊碎石，又或者翻開一台儀器，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三人都奇怪的看著他，心想趙二說話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間找起東西來了？

    “找到了！”

    趙二在一塊碎石下，找到了一具被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他搬開石頭，把屍體拖到宅男的麵前。

    宅男神色驚慌的問道：“你……你幹什麽？”

    趙二拿出一根煙，點上，然後長長的籲了口氣。

    煙霧繚繞中，對著宅男說道：“這個人……嗯，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管他叫‘持劍男’，他生前是逆天會的一個小頭目，守在進入此地的通道裏。

    後來，被我奪過兵器，劈成了兩半。”

    趙二擺弄了一下屍體，平靜的對著宅男問道：“你數數看，他有幾隻手，幾隻腳。”

    宅男在趙二擺弄屍體時已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聽到趙二說的話，他抿著嘴回道：“我不看……”

    趙二麵露嘲諷之色，給土狗使了個眼色，說道：“幫我把他眼睛掰開。”

    楚歸荑在一旁忍不住小聲的對著趙二說道：“太殘忍了吧……”

    趙二搖搖頭，輕聲說道：

    “如果這一關他都過不了，跟我們一起去，那也是害了他。

    與其害他，還不如讓他早點回家，等我們找到功力逆轉的方法，再過來尋他好了。”

    楚歸荑以極小的聲音在趙二偷偷說道：“我本來以為你要帶著他，是怕他跑了……”

    趙二搖搖頭，說道：“我不怕他跑了。他不是那樣的人。”

    楚歸荑再問道：“你就真的那麽相信他？他平白無故得了一身的功夫，又憑什麽要和我們一起冒險？即便以後找到了逆轉的方法，他又憑什麽還回來呢？”

    趙二稍稍蹲下，歪著腦袋輕輕蹭了蹭楚歸荑，柔聲說道：“好媳婦，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你相信我，我的感覺不會錯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楚歸荑臉色微紅，點了點頭無奈的說道：“好吧，你們男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另一邊，土狗先是撓了撓宅男嗶嗶的癢，宅男嗶嗶忍不住扭動著身體，但眼睛仍舊緊閉著。

    土狗接著又脫下宅男的鞋子，拿著一根不知道哪兒來的羽毛死命的撓嗶嗶的腳心，嗶嗶亂蹬著腿，卻仍不閉眼。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睜不睜開？”土狗惡狠狠的問道。

    “不……不睜……”宅男倔強的拒絕道。

    “好，這是你逼我的！”

    土狗從懷裏掏出了兩個白色的符籙，左右手各持一張。

    雙手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符籙的下半部分貼在嗶嗶的眼皮上。哪符籙竟似塗了膠水似的，一下子就黏住了眼皮。

    然後土狗往上輕輕一帶，嗶嗶的眼皮就被符籙帶著往上提了起來。

    接著隻見他如行雲流水一般，將符籙的上半部分貼在嗶嗶的天靈蓋上。

    這時，嗶嗶的眼皮因為被符籙粘著往上提，已無法閉起來了。接著他眼框裏眼球一轉，瞬間由白眼轉變為了有瞳孔的一麵。

    也不知是眼球受了刺激，還是因為被粗暴的對待，嗶嗶流下眼淚來。

    他委屈的說道：“你們為什麽要逼我……？”

    趙二摸了摸嗶嗶的頭，順手將符籙往上提了提，嗶嗶的眼睛隻得睜得更大。趙二嘿嘿一笑，說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乖，看看那屍體有幾隻手幾隻腳？”

    嗶嗶不得不看去，顫抖的回答道：“有一隻手，一隻腳。”

    趙二平靜的接著問道：“那你知道他為什麽隻有一隻手和一隻腳嗎？”

    嗶嗶顫聲答道：“剛……剛才你說過了……他被你劈……劈成兩半了……”

    趙二深吸了口煙，在胸腔內悶了一會兒，然後又吐出來。

    本來青色的煙氣，此時卻灰而渾濁。

    他沉聲說道：“是啊，他被我劈成了兩半。

    但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會想，說不定哪天我就會被別人劈成兩半呢？

    你看看地上這個人。

    哦，不，這半個人。”

    他指了指地上的半具屍體，接著說道：

    “我管他叫持劍男，他還有一個兄弟，我管他叫持刀男。剛闖進來的時候，我看兩人應是親兄弟，他們是看守之一。長相身材基本一樣。雖然一個練刀，一個練劍，招數和路數居然也能互補。

    看功夫的樣子，應該也是從小一起練到大的。

    作為小頭目，居然還有心情調侃我。

    其實，如果不是敵對立場，我感覺他們還是蠻有幽默感的。

    當時沒細想，但現在想起來。覺得還蠻可惜的。”

    趙二又深深的吸了口煙。

    土狗和楚歸荑隻覺得話題很沉重，似乎隱約間能猜到一點趙二的目的，但又不是很清晰。

    趙二接著說道：“

    如果某一天你成家了，你老婆給你生了兩個孩子。你一看，謔！兩個七八斤的大胖小子。瞧著就可愛！於是你悉心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撫育他們。一把屎一把尿。

    等他們稍微懂了點事，你想……

    嗯，應該說你也是個武者，你就想說老子一身功夫，肯定要傳給他們啊。

    於是你讓兄弟兩一人練刀，一人練劍。

    練了十好幾年，當初的小毛頭慢慢長成少年啦！功夫也差不多練到位了，於是你叫他們去闖蕩江湖吧！

    他們運氣不錯，跟了一個有點作為的老大，在道上混出了名號，叫什麽太行十幾凶來著？記不清了。既然叫凶，那肯定是實力雄厚，出手狠辣了。

    後來老大有想法，帶著太行十幾凶又加入了一個叫逆天會的幫派。

    帶頭老大做上了護法的寶座，而兩兄弟年輕，又有實力，自然也順利混成了小頭目。”

    趙二再次深吸了口煙，然後任它在肺部旋轉。時間之長，幾乎讓人以為這煙消失在他的肺裏了。然後就在此時，他又緩緩吐出，渾濁而暗淡的煙霧。

    氛圍變得有點沉重，土狗和楚歸荑也不知在想什麽。

    “你……你認識他們？”嗶嗶問道。

    趙二咧嘴一笑：“不認識。”

    “那……那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我瞎編的。”

    “……”

    趙二看著嗶嗶的樣子，忍不住嘲諷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諷嗶嗶，還是嘲諷自己。

    他說道：

    “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關係呢？

    他們兩兄弟，已變成了二具屍體。

    不管他們兄弟間感情好不好，父母有多愛他們，他們有多年少有為。還是他們的刀劍合擊之術有什麽了不起的地方。

    我隻知道，現在的他們，已是死人了。

    所以這個世界，活著的人的一切，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沒什麽意義了。

    你明白我意思嗎？”

    說罷，趙二取下黏在嗶嗶眼皮上的符籙。

    被強行黏住眼皮，眼睛會幹澀難受。此時嗶嗶忍不住使勁兒眨了眨眼，卻看到趙二站到了他的麵前。

    趙二嚴肅的看著嗶嗶，說道：

    “江湖就是這麽殘忍。

    我剛才說過了，我今天把他們劈成兩半，說不定哪天我也被人劈成兩半。

    什麽承諾，什麽道義，什麽人情，一旦死了，這些統統都和你沒什麽關係了。

    你說欠我的，你要陪我們一起去。

    你想過沒有，你有可能把命丟掉。

    所以，你說欠我的，你確定要用命來還嗎？”

    宅男嗶嗶陷入了沉默，在此之前，他不過是個學生，不過是個噴子，不過是個宅男。他見過死人，但沒見過流血的殘屍。

    他又何曾去想，這江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一入江湖，又要付出多大的帶價？

    良久，他看著趙二，堅定的說道：“我並不想用我的命來還，我也不想死。”

    趙二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帶點兒欣慰，也帶點兒失望。

    他說道：“你說的很對。我的功力轉到你身上，本就不是你的錯，所以你沒有欠我人情，自然也不用還。

    等會我們出去後，先送你去車站。

    如果你願意，可以告訴我你的地址。

    未來某一天，如果我們找到了功力轉回的辦法，我會去找你。

    那時，如果你還願意，我們就換回來。

    如果不願意，就算了。”

    說完，趙二誠懇的看著宅男。這確實是他的心裏話。

    卻沒想到宅男嗶嗶搖搖頭：“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

    趙二驚奇的看著他，楚歸荑和土狗也麵露詫異的神色。

    趙二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嗶嗶尷尬的咧了咧嘴，說道：“那個……你不是說波若神功天下無敵麽……即便我隻恢複到第一層的水準，我想……應該沒那麽容易死吧……”

    三人差點摔倒。

    土狗忍不住罵道：“你小子還挺雞賊的。”

    嗶嗶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確實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欠你的。

    你說過這神功很厲害，但我想，既然是神功，肯定是你千辛萬苦才練出來的。

    其實你當時拽著我質問我的時候，我並不生氣，還覺得有一點兒……一點兒……怎麽說……”

    似乎是在揣摩著用詞，他不好意思起來，但仍鼓起勇氣說道：

    “心疼……”

    聽到這個詞，趙二、土狗和楚歸荑嘴巴裏麵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他們目瞪口呆的的看著嗶嗶。

    土狗忍不住問道：“沒看出來，你小子喜歡男人啊……我靠……“

    嗶嗶尷尬的搖搖手，解釋道：“不是！我喜歡的是女人……

    但是……怎麽說……

    我明白那種付出了好多年心血，然後被奪走後什麽也不剩的感覺。”

    三人，尤其是趙二這才放鬆了下來。

    嗶嗶接著說道：

    “所以我當時就下定決心，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把你的功力還給你。”

    趙二忽然覺得有點兒感動，他甚至覺得，把功夫給這樣一個人，似乎也不算很虧？

    嗶嗶接著說道：

    “但你後來給我看屍體，我確實沒看過……也……也確實很害怕……

    但我又想，既然你功夫這麽厲害，我應該不會那麽容易死吧……

    萬一……

    萬一哪天遇到了一個很強的敵人，強到足以殺死我們……

    我……我也可以拉著大家一起逃命啊……

    般若神功不是神功麽？

    打不過……難道還逃不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