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局中局,謎中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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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天澤,也死了嗎?”

    乍聞這個消息,張柔立時愣住。

    張弘範亦是同感悲愴,低聲回道:“啟稟父親。就在三日之前,史天澤率領麾下人馬,意圖攻破鄭州。無奈鄭州早被赤鳳軍所占,並且在此地布下重重陷阱。史天澤實力不濟,為蕭鳳所殺。其麾下人馬也在其身隕之後,率眾擊殺軍中蒙古統領,餘下之人逃到了汴京城中。”

    逃出了一部分?首領是誰?”張柔似是充滿詫異,厲聲嗬斥道。

    張弘範雙眉微皺,旋即回道:“是宋子貞。”

    宋子貞?沒想到此人竟然有此忠心,竟然未曾投降?”張柔一時愣住,口中喃喃自語。

    張弘範聽著奇怪,問道:“父親。聽你所言,難道這其中有什麽玄機不成?”

    沒錯。你且想想,那宋子貞是何許人也。在史天澤未曾身隕時候,此人不過其軍中主簿,官輕位卑除了一些進諫外,便毫無別的影響力。然而史天澤麾下,除卻此人之外,其餘人全都隕落。這難道不令人感到奇怪嗎?更重要的是,當你麵對這般狀況,你會怎麽做?”張柔冷笑連連,笑聲卻令張弘範倍感寒顫。

    張弘範立時醒悟過來,訴道:“難道說,此人早已投降赤鳳軍?”

    我想應該就是這樣吧。”張柔複有想了想,卻是宛然歎息:“不過也該如此。畢竟他們長久居於底層,未曾得到蒙古重視,既然如此那另尋出路也是有些道理。”緊接著卻是雙眉緊鎖,歎道:“隻不過,既然得到這些人的投靠,隻怕那汴京也不安全了。這樣的話,咱們也不可能前往汴京,否則定然會和史天澤一樣,中了對方的奸計!”

    他乃是一代宿將,自然一眼就看出蕭鳳此行目的,不過是為了以開封為誘餌,設計令自己鑽入其中。

    不過既然看破此計,張柔自然不可能繼續做出這種行動來。

    那,不如由我告知河南行省範用吉,令他去將這些背叛之人給殺了?”

    位於一邊,那張宏聖卻是走了出來,口吐陰森之語。

    他與張弘範卻是不同,張弘範擅長軍陣謀略,但他卻更擅長籠絡人心。

    所以張柔便令張宏聖隱去身份,遁入江湖之中後,便屢次以錢帛、權位吸收江湖之人,並且靠著這些人於蒙古、南朝甚至是赤鳳軍之內安插探子,進而編織出一個諾大的情報網,足以確保任何信息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而鄭州一事,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底。

    張柔搖搖頭,回道:“不了!那宋子貞實力雖是不濟,但看往常表現,卻也並非尋常之輩。他既然敢投靠赤鳳軍,那便有足夠的信心。而我等若是貿然行事,若是無法殲滅奸佞倒也罷了,但若是將我們埋在赤鳳軍之中的探子暴露出來,讓對方有機會將其徹底摧毀,並非好事。此事你暫且暗下,莫要做那專諸之事。”

    孩兒知曉。”張宏聖微微頜首,應了下來,有重新隱入黑暗之中。

    張弘範卻是有些擔心,又是跨步上前,問道:“既然這樣,那不知曉我們接下來又該如何?”雙眉緊皺,盡顯擔憂之色。

    比之一開始的赤鳳軍,如今的赤鳳軍數量更多,多達三萬人馬,而裝備的火器質量、數量也更甚以往,就連其領軍統帥蕭鳳,自石蛋之中涅磐重生之後,也是超乎絕倫,否則如何能夠輕易滅了史天澤呢?

    而作為和史天澤並列的張柔,若是當真和蕭鳳對上的話,隻怕也是難以抵抗!

    先將此事上報朝廷。我想當今大汗聽到史天澤被殺之後,應當知曉中原目前狀況。若是如此,那他應該便會將郭侃也調回來。以郭侃的實力,應當能夠和蕭鳳對陣。”張柔雖是緊張,但卻依舊沉穩若定,隻是寥寥幾句話,便讓張弘範安下心來。

    郭侃?”

    張弘範立時大喜,笑道:“若是有東天戰神再次,縱然那蕭鳳如何厲害,也隻有俯首就擒的可能了。”張狂笑意,顯然對郭侃此人信心十足。

    畢竟這郭侃實在是一代神人也,七人乃是華州鄭縣人,其祖父郭寶玉、其父郭德海,皆是成吉思汗手下名將。

    而在這名將世家之中成長起來,郭侃自然習得一身本事,而在兵法韜略之上,亦是冠絕群倫,令眾人佩服。不過更讓人驚訝的是,此人在隨著旭烈兀遠征西亞時候,曾經獨立率領大軍,在西亞南征北戰,共計挫敗隊一百二十餘城,就連十字軍也難擋其鋒,丟失了近兩百座城池。

    正是因此,郭侃被此地之人稱之為“東天將軍,神人也。”遂有東天戰神之名號。

    張柔自是笑意濃濃,回道:“沒錯。此人曾經在史天澤身邊修行過一段時間,算起來兩人也算是有些師徒緣分。但那蕭鳳卻將史天澤給殺了,而他為了報仇,也定然不會忍下來,定然也會懇請大汗派兵援助。麵對如此情形,大汗如何會拒絕?”話中更是透著無比信心,似乎隻需要郭侃一到,那整個事態便會重新穩定下來:“到時或郭侃一到,則赤鳳軍必死無疑。”

    張弘範雖感安定下來,但依舊憂心忡忡,繼續問道:“但距離郭侃來此,至少也有半個月的功夫。這半個月之中,我等又該如何行動?”一想眼下情形,他不免有些害怕,訴道:“要知道那孟珙目前正領兵追擊,而赤鳳軍也正在前方阻路。如此兩麵夾擊態勢,我們應該如何才能避免?”

    放心吧。此事我已經安排妥當,定然會讓他們曉得咱們的厲害。”

    輕哼一聲,張柔依舊是信心十足,複有看向張宏聖,問道:“之前我吩咐你的事情,你辦妥了嗎?”

    稟告父親,孩兒已經辦妥。魚腸劍已然送到範用吉手中。”張宏聖嘴角微翹,旋即說道。

    張弘範雙目一亮,也是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明白父親的用意了。”正如蕭鳳於開封府所做的事情,張柔自然也針對類似情況,有了自己的安排。

    而這柄魚腸劍,便是其中關鍵!

    沒錯。隻是此事需要保密,你切不可透露出去,也要那範用吉小心一點,務必確保消息不會泄露出去。否則此計定然失敗。”

    張柔點點頭,複有想到目前軍中狀況,便道:“不過眼下咱們士氣底下,實在是不宜繼續對陣。你且傳令全軍,我等就此撤往登州。那登州乃濱海之地,昔日赤鳳軍便是借著水軍躲到海上,方才避開一劫。今日,我等也不妨效仿一下赤鳳軍,也藏到海上。這樣的話,看他們如何解決?”

    得令!”

    張弘範得此消息,向張柔敬了一禮之後,立刻便回轉神來,朝著遠處走去。

    若要贏得最後的勝利,最基本的那就是確保自己能夠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才能贏取勝利的果實。

    這,才是唯一不變的真理!

    …………

    汴京!

    於府衙之中,範用吉來回踱步,顯得分外焦急。

    而在兩側,也有三五位侍女隨侍左右,卻不敢稍有打擾,畢竟這麽一位脾氣著實不好,若是打斷對方的話,少不得挨一頓批。

    正在這時,於門外一人快步走入其中,正是汴京的防禦使張楓。

    範用吉眼見此人來此,雙目登時一亮,快步走來,隻因為此人帶著自己所需要的消息:“史將軍來了嗎?”

    那張楓身形一震,“砰”的一聲雙膝卻是跪在地上,兩行眼淚自雙頰落下,哭訴道:“啟稟大人。史天澤極其部下,目前已經被赤鳳軍於鄭州龍湖鎮殲滅。”

    什麽?史將軍他——”

    範用吉神色一愣,不覺露出一絲恐懼,顫著聲看著眼前之人。

    張楓自覺忐忑,然在範用吉逼問之中,也隻好打起精神,回道:“啟稟大人。史將軍他,他,他已經隕落了!”

    你是說,史天澤他死了?”

    頓覺眼前一黑,範用吉禁受不住,卻是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下,立時嚇得眾人齊齊走上前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抬手的抬手,抬胳膊的抬胳膊,一起將範用吉抬起來,送到裏間床褥之上,以便能夠恢複過來。

    悠悠然,範用吉自沉睡之中蘇醒過來,雙目之中已然無神,口中念叨著:“怎麽就死了呢?為什麽就死了呢?這樣的話,讓我還怎麽活啊?”

    顯然,範用吉直到現在,也無法接受史天澤竟然如此輕易地,便去世了!

    最重要的是,史天澤麾下士兵一死,那汴京之中便再無可戰之兵,在赤鳳軍的淩厲攻勢之下,根本毫無抵抗的可能。

    那張楓在旁邊看了有些時日,複有吞了吞吐沫,有些赧然的問道:“範大人。還請你節哀順變,莫要繼續沉迷於過去。畢竟史將軍已然離世,他是斷然幫不到咱們了。”複有想到目前正朝著開封府逼進的赤鳳軍,又道:“而且現在赤鳳軍已然兵臨城下,若是範大人繼續這般樣子,隻怕守軍士卒便會軍心潰散,更無抵抗的可能。”

    抵抗?你覺得還有機會嗎?”

    笑聲陡然冒出,似烏鴉啼血,更似厲鬼哀嚎,令張楓瞬間怔住,幾有逃離的想法。

    別忘了,咱們城中可戰之兵隻有不到三千。而且城牆之上,那些鐵炮也早被熔鑄,鍛造成馬槍。如今的開封府,不過是一個漏風的燈籠,任誰都能夠輕易攻下。”範用吉似是陷入絕望之中,口中所述之話,全都透著一股哀嚎之色來。

    大人!我等也並非無人可用!”張楓頓了頓,又道:“至少還有五千兵馬,從對方的追擊下逃了出來?”

    範用吉再問:“是誰?”

    啟稟範大人,是我!”一人從門外走入其中,對著範用吉,便是拱手一輯。

    範用吉一時怔住,不覺問了起來:“宋子貞?你竟然沒死?”

    說來慚愧。若非當初史天澤挺身而出,將那蕭鳳阻住,我也無法從對方重重圍陣之中鑽出來。隻不過跟隨我的兄弟目前隻有不到五千,隻得昔日十分之一。如此九死一生,實在是難以啟齒。”宋子貞麵有戚戚,卻是不由得捏緊拳頭,目中更有熊熊烈焰燃燒不止。

    範用吉生出一絲希望,問道:“還有五千兵馬?”

    雖是如此,但麵對赤鳳軍的時候,卻還是力有未逮。畢竟對方麾下共有三萬人馬,我等如何能夠對抗?”宋子貞搖搖頭,直接打破了範用吉的幻想:“更何況對方更有如同蕭鳳這般地仙強者坐鎮,以我等實力如何能夠戰勝對方?”

    雖說尚有張柔此人在,但張柔已然打算撤往登州,暫時躲避兩軍圍剿,可以說現在張柔是斷然無法指望了!

    也是!”

    範用吉神色落寞,盡顯頹廢之色。

    且不說那三萬久經訓練的驍勇戰士,光是蕭鳳一人,就能夠將這開封府一舉攻下。

    兩者合一,又如何能夠抵抗?

    宋子貞卻是搖搖頭,又道:“其實也不盡是如此!”

    哦?莫非你有保全此城的良策?”範用吉立時自床褥之上蹦下來,麵有期頤的看著宋子貞。

    宋子貞深吸一口氣,這才回道:“以我等實力,決計難以抵抗赤鳳軍攻勢。但若是放眼天下,這赤鳳軍卻遠遠算不上難以抵抗。譬如南朝孟珙,其麾下的神武軍便驍勇無比,絕不會懼怕赤鳳軍攻勢。”

    孟珙?他可是南朝大臣。你讓我向他借兵?這可能嗎?”範用吉一時震驚,旋即透著懷疑的顏色,看著宋子貞,想要從對方眼中,瞧出一絲端倪來。

    不是借兵!而是投降!”

    宋子貞頓了頓,等到眾人全都屏息以待時候,口中之話卻似炸雷一般,於眾人耳邊頓時炸開。

    什麽?投降宋朝?”

    無論是範用吉,亦或者是張楓,皆是瞠目結舌,一副癡呆的看向宋子貞。

    宋子貞心中不覺冷笑連連,麵上卻露出一副無奈模樣來,又道:“畢竟唯有如此,方能讓那孟珙出手。皆是孟珙念及此城重要性,也定然會欣然接受。到時候赤鳳軍便是打算強奪此城,也斷然難以成功。”

    但是,孟珙可是南朝之臣。你居然讓我向南朝投降?”範用吉卻有些不忿,張口怒斥。

    宋子貞長歎一聲,又是回道:“但你也應當知曉,南朝雖是對我等素有歧視,但我等若是能夠獻城投降,那對方少不得也會有所款待,至少不會失了你我好處。但是那赤鳳軍——”頓了頓,待到挑起兩人好奇心之後,他才再次說道:“此人自潞州起事,一路上不知糟了多少罪。對於我等可謂是恨之入骨,若是到時候此城一破,你覺得你我二人,還能夠在這談笑風生嗎?”

    被這一下,範用吉腦中立時浮現諸多場景。

    那一具具吊在城頭的屍體,早已成了他的夢魘,甚至於每一次都會從夢中驚醒,口中亦是趕緊回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