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蕭依有個案子要出庭。因此，她到了所裏, 就開始準備辯護預案，寫辯護詞, 忙得連上廁所都沒時間。

    就在她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張雅靜走到她的辦公桌前，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說道：“蕭依, 中午我們去吃上海菜吧？”

    蕭依抬頭瞅了她一眼，說道“現在什麽時候, 你就跑來約飯？小心主任看見了, 又要罵你偷懶。”

    “大xiǎo jiě, 你看現在什麽時候了？”張雅靜把手機打開, 在她麵前晃了晃, “現在已經是吃飯時間了。”

    蕭依看了看電腦右下腳的時間顯示, 真的已經十二點了。

    “怎麽就要吃飯了？”蕭依在頭上拍了拍，“感覺我還沒做多少事呢？”

    “吃了飯再回來做。”張雅靜對著她使了一個眼色，“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好吧，好吧，回來再做了。”蕭依伸手把文檔保存後關掉，然後拿起包站了起來，對著張雅靜說道, “走吧。”

    兩人一起下了樓, 去了上次蕭依跟古紅玉去的那家上海菜。兩人還是點了那個一百八十八的午市雙人套餐。

    對於附近的上班族來說, 這家上海家的價位相對還是比較高，所以，中午人不是很多，還算安靜。

    “你剛剛不是說有事跟我說嗎？什麽事啊？”蕭依喝了一口苦蕎茶，對著張雅靜問道。

    張雅靜看了蕭依一眼，神色間有些猶豫。

    “什麽事啊？”蕭依笑了起來，“快說啊！別做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蕭依……”張雅靜低著頭，似乎有些糾結，半天才說出話來，“這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

    “到底什麽事啊？”看見張雅靜這模樣，蕭依心裏有些不安。

    張雅靜抬起頭來，看著蕭依，緩緩說道：“吳曉奕的婚約取消了。她過兩天就要回國了。”

    蕭依一愣：“你怎麽知道？”

    “她在朋友圈發了消息。”張雅靜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微信，調出吳曉奕發的那條朋友圈消息，然後把手機遞到蕭依麵前，“你自己看看。”

    蕭依猶豫了一下，從張雅靜手裏接過手機，一下就看到了吳曉奕發的那條微信：原以為自己是一隻魚，可以在大海廣闊的胸襟裏遨遊，直到差點溺死自己之後，才發現，自己骨子裏還是一隻鳥。是不是隻有回到浩瀚天空，才是自己想要的歸宿？

    她配了一張圖，一隻山鷹展著雙翅，在天空中展翅翱翔。

    張雅靜在下麵問她道：親愛的，怎麽了？都半夜了，你還發雞湯？有心事嗎？

    吳曉奕：我這裏還是大白天啊，我們有時差。對了，雅靜，我馬上就回國了，很快就能見到你們了。

    張雅靜：你回來舉行婚禮嗎？

    吳曉奕：不結婚了，我取消婚約了。

    張雅靜發了一個驚恐的表情：天哪，怎麽回事啊？

    吳曉奕：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等我回來見麵再詳說。

    張雅靜：好。

    看完之後，蕭依沉默了片刻，把手機遞還給了張雅靜。

    “你怎麽想的？”張雅靜問道。

    “我有什麽想的？”蕭依笑了笑，“她是否取消婚約，她什麽時候回國，都是她的私事，與我無關。”

    “你不怕她回來，是跟你搶周瀚嗎？”張雅靜指著那則朋友圈消息，說道，“你看她發的這個消息，不覺得她有意有所指嗎？天空為什麽要用浩瀚兩個字？浩瀚這兩個字用來形容大海更合適吧？我覺得她就是為了周瀚回來的。”

    浩瀚的瀚，就是周瀚的瀚。

    蕭依當然明白張雅靜的意思。聽到吳曉奕取消婚約要回來了，她心裏無比震驚，可是，她不可能幹涉吳曉奕的決定，也無法左右事情發展的方向。

    這段時間，她和周瀚在一起，感覺也挺好的，至少有些時候，她感覺周瀚還是在意她的。當然，這一切都是吳曉奕不在的時候。如果吳曉奕回來了，她不敢確定周瀚還會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如果真的要他在吳曉奕和自己之間選擇，他應該會選吳曉奕的吧？

    想到這裏，蕭依低頭喝了一口苦蕎茶。從來沒有感覺這茶有這麽苦過。

    “你怎麽不說話啊？”張雅靜看起來比她還著急，“她畢竟以前跟周瀚在一起兩年，你和周瀚在一起才兩三個月，你真不怕？”

    “我怕有用嗎？”蕭依苦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順其自然吧，也不是我能改變的。”

    “你怎麽這麽消極？你現在才是周瀚的正牌女友！”張雅靜一臉的怒其不爭。

    “就算我們是男女朋友又能怎麽樣？”蕭依輕笑一聲，“我上次辦了一個案子，那一男一女都領了證了，可在舉行婚禮的前一天，那男的前女友回來了，隻給他打了一個diàn huà，那他就拋下了父母，即將結婚的妻子和所有的一切，跟著他前女友走了。我還記他說，如果不跟她走，他這一生心裏都會有個坎，永遠都過不去。你說像這樣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你能留住他嗎？”

    “所以……”蕭依望著張雅靜笑了笑，“我是不是周瀚的正牌女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不是他心裏那個人。”

    蕭依想到書房裏那本記事簿裏夾著的吳曉奕那張zhào piàn，心裏又酸又澀。她知道，周瀚心裏那個人，是吳曉奕。就算這段時間，跟他在一起的是她，她也不知道，在他心裏，有沒有她一丁點兒位置？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選擇不能跟他在一起，隻要他心裏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他的身邊，忍受著他心裏的那個人不是她的痛苦。

    聽到蕭依這麽說，張雅靜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過了半晌，她才說道：“蕭依，我覺得周瀚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既然他現在跟你在一起，他應該不會……不會……”

    “你不用安慰我了。”蕭依笑了笑，“我還沒那麽脆弱。他要是想跟吳曉奕在一起，我是不會用所謂的責任和道義來綁著他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主動退出的。我蕭依，還沒有到走到靠人施舍和憐憫的那一步。”

    張雅靜怔了半天，然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也不再勸你了。不過，你要記住，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來陪你的。”

    聽到張雅靜的話，蕭依也有些動容。她握住張雅靜的手，淺笑著說道：“謝謝你，雅靜。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已經很滿足了。”

    在被陳冰插了一刀後，蕭依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相信所謂的閨蜜了，可張雅靜慢慢改變了她。也許是老天爺見她就要失去一份原本就不屬於她的愛情了，可憐她，就補償給她一份珍貴的友情吧。

    這時，fú wù員開始走菜了，蕭依和張雅靜也就打住了這個話題。張雅靜想轉移話題，便聊起了所裏的一些八卦，隻是蕭依一直聽得心不在焉，連菜也吃得很少。

    平時蕭依還挺喜歡吃這家上海菜的，不過，在得知吳曉奕解除婚約回國的消息後，她什麽胃口也沒了。吃過午飯，她與張雅靜也沒去散步消食，直接就回了事務所。她繼續做明天那個案子的辯護預案。也許隻有忙起來，她才沒有空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下午兩點，有個重新鑒定過的案子要開討論會，需要法醫參加。韓彬就把劉凱豐支了過去。這種案子一般比較麻煩，估計到下班時間都不一定能完，所以，韓彬可以放心的複查黎鵑被殺案的資料，不用擔心被劉凱豐發現。

    他先把報告調了出來，按周瀚的要求，著重審查黎鵑的死亡時間。他看了看zhào piàn，屍斑的情況與死亡時間基本相符合，胃內食物的消化情況反映被害時間差不多也是進食後四五個小時左右。據黎鵑的同事說，當天晚上九點到十點半，他們一起去吃過消夜，如果黎鵑在淩晨三點左右被殺，時間也對得上。

    表麵看起來，黎鵑的死亡時間沒問題。

    突然，韓彬腦中像有什麽閃了一下似的。

    zhào piàn有問題！黎鵑的胸口有一顆黑痣，雖然不大，但還是很明顯的。而在幾個局部關鍵zhào piàn中，特別是提取胃溶物的zhào piàn，屍體的胸口沒有這顆痣。

    韓彬怕自己看錯了，把幾張zhào piàn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確實前麵的zhào piàn，胸口有痣，後麵幾張關鍵zhào piàn，胸口沒有痣。這說明後麵這幾張zhào piàn很可能不是黎鵑的。

    如果後麵這幾張zhào piàn不是黎鵑，那又是誰的zhào piàn呢？韓彬覺得，這幾張zhào piàn似乎有些眼熟。

    他思索了片刻，在自己的電腦上打開專門存放解剖zhào piàn的硬盤，在每個文件夾下對應的名字掃了一眼。他找出了幾個死亡在五六個小時左右的女性解剖zhào piàn，然後打開文件夾，一張張翻著上麵的zhào piàn。

    果然，他在去年九月，因為感情問題自殺身亡的吳姓年輕女子的解剖zhào piàn中，找到了黎鵑屍檢報告裏的那幾張zhào piàn。

    因為吳姓女子是自殺，並不是刑事案件，隻是應家屬要求做了屍體解剖，確定死因，所以，這些zhào piàn隻存在於他們的電腦裏，並沒有向其他案件zhào piàn一樣，隨案移送到其他司法部門。這樣，把吳姓女子的zhào piàn移花接木，放到黎鵑的屍檢報告裏，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看來，劉凱豐真的在黎鵑的屍檢報告中做了手腳。

    凱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韓彬關閉文件夾的時候，感覺自己按鼠標的手都在發抖。

    此時，他的內心異常掙紮。他知道，自己的發現對於劉凱豐來說，意味著什麽。可是，就像周瀚說的那樣，他除了繼續找出真相，別無選擇。他現在要做的，是找出黎鵑真正的死亡時間。黎鵑的屍檢zhào piàn他這裏沒有，但是，劉凱豐的電腦裏應該會有。

    想到這裏，他起身去了劉凱豐的辦公室。

    跟劉凱豐一個辦公室的陳嘉亮，看見韓彬過來了，笑著招呼道：“彬哥，找我嗎？”

    “不是。”韓彬笑了笑，說道，“我到凱豐的電腦上找個資料。”

    因為韓彬跟劉凱豐一個組，兩人經常在對方的電腦裏找資料，所以陳嘉亮也沒多想，便笑著說道：“那彬哥，你慢慢找，我繼續做報告。”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韓彬笑了笑。

    他坐到劉凱豐的電腦前，打開電腦。開機密碼就跳了出來。

    因為之前他也用過劉凱豐的電腦，知道他的開機密碼。因此，他熟練地把那一串字母加數字的組合輸了進去。

    很快，電腦上屏幕上出現一行字：用戶名或密碼不正確！

    韓彬一愣。什麽可能錯誤？他上個星期才用過這台電腦，輸過密碼的。難道自己剛才不小心輸錯了？於是，他又輸了一次密碼。怕輸錯，他這次小心地一個鍵一個鍵按的。輸完了密碼，他按了回車鍵。

    屏幕上出現的，還是那句話：用戶名或密碼不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