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玄仿佛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尋常到好像在談論晚上應當吃些什麽一般，但蘇瑾心中可是驚訝不已。

    前輩，您知道？”蘇瑾連忙問道。

    薑玄撓了撓頭，他尋了個凳子坐下，然後凝眉道“該怎麽說呢？這件事情很惱人，不然你以為我將自己困在這裏無盡的歲月是做什麽的？”

    ……？”蘇瑾愈發的疑惑，他追問道“前輩你是說……你呆在天盡山中，和天外邪魔有關係？”

    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麽？不止是我，月怡將自己封印在蠻域，也是因此！”薑玄眉頭一挑，他又撓了撓頭，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他對蘇瑾問道“還有多長時間？”

    不到百年，我利用原始道碑打開了一道縫隙，與一個天外邪魔交手，他說百年之後，天外邪魔將至。”蘇瑾將自己知道的告訴薑玄。

    薑玄聽蘇瑾說完以後隨手一抓，蘇瑾隻覺得自己神情恍惚，片刻後他恢複正常，而薑玄卻撇著嘴道“比你知道的要糟糕的多，天外邪魔最擅長欺詐，他說百年，恐怕我們連五十年都沒有。”

    蘇瑾心中一震，他暗道自己愚蠢，既然是敵人又怎麽會將他們攻擊的時候準確的告訴對手，那天外邪魔說是百年自己竟然就信了。

    你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了？”薑玄問道。

    八大世界，星輝世界中有一大聖，名曰真武，我將這件事情告知了他，而他應當聯係了八大世界。”蘇瑾說道。

    薑玄點了點頭道“那你還擔心什麽，大聖級的人物若是連這點把戲都看不透，也就枉為大聖了，八大世界的高手應該已經想到了其中隱秘。”

    蘇瑾心中稍稍放鬆了些，不過想起來自己還真是夠蠢的，這種事情還要等待薑玄前輩提醒才恍然。

    薑玄見蘇瑾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別多想，像我們這種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東西，想事情的方式不是你能夠比擬的，就是眼前有一根草，讓我看到都能想出十萬大山來。”

    那前輩您和天盡帝尊是什麽關係？”蘇瑾忍不住問道，他無法不將天盡帝尊和薑玄聯係到一起，薑玄說他封禁自己在這裏無盡的歲月，就是因為天外邪魔，而且還有當初薑玄看到荒火大戟和那截脊椎骨的時候，就曾說荒火大戟的主人是他大哥，而現在蘇瑾知道荒火大戟是帝尊兵刃，兩者之間的關係自然讓人好奇。

    薑玄聽蘇瑾提到天盡帝尊，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他緩聲道“不是告訴過你，他是我的大哥，當然不是血脈關係，不過我們之間的感情遠超血脈的聯係。”

    不介意的話，能給我講一講和帝尊有關係的事情麽？”蘇瑾好奇的問道，萬古以來，唯有一帝，這一帝便是天盡帝尊，關於他的事情自然惹人好奇。

    薑玄沒有拒絕，事實上他提起天盡帝尊的時候也是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他想了想後道“帝尊成道於大概……三百年前，大概是這個數字，具體我也記不清楚了，他出世時並不算出色，當然那個時代最出色的是我。”

    蘇瑾眉頭一挑，對於薑玄的自吹自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薑玄見狀立即不滿的道“你那是什麽表情，我並不是自誇自擂，在那個時候我的天賦資質遠超大哥，甚至在以後的曆史長河之中，也沒有誰能夠在資質方麵與我比擬。”

    但是……資質不代表一切，大哥他憑借中庸的資質，一路上破境，他悟性超絕，心性也堅毅至極，天下間似乎沒有什麽能夠讓他感到迷惘，那一代的天才很多，即使不像我這樣，但放在任何一個時代，也是可以橫掃的人物，但是沒有一個可以阻擋大哥的腳步。”

    那是一個燦爛的時代，大聖雲集，更有聖人滿地走，大乘不如狗的說法，但最後登頂的是一個甚至算不上天才的人，大哥說，對我來說，天地以盡，所以他自稱天盡。”

    蘇瑾感歎道“滿世天才，卻讓帝尊感到天地以盡，他到底強到什麽程度？”

    強？怕是不準確，大哥成就帝尊果位時，到底擁有怎麽樣的力量無人知曉，我隻知道在他眼中，眾生平等了。”

    眾生平等，什麽叫眾生平等？人與螻蟻相同，修士與螻蟻相同，聖人與螻蟻相同，大聖與螻蟻亦相同，帝尊眼中，皆是螻蟻。

    世間無可敵手，帝尊很苦惱，所以他創出一門神通，名曰山河步。”說道這裏，薑玄看了看蘇瑾。

    蘇瑾也是一愣，想不到山河步是因此而開創出來的，薑玄則繼續道“山河步催動到巔峰，可以跨越世界的障壁，所以大哥開始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之中。”

    這就是他能夠將那些破滅的世界中生靈帶回自己世界的原因麽？”蘇瑾問道。

    咦，你怎麽知道，你尋到了真靈墓地？”薑玄很是驚訝，真靈來自其他的世界，這件事情恐怕隻有他和月怡方才知曉，其他人怎麽可能會知道，除非蘇瑾找到了真靈墓地。

    蘇瑾點頭道“恩，蒼太虛，也就是你製造的太虛神體在穿梭虛空的時候，偶然下找到了那個地方，後來我們和他聯手確定了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

    薑玄點了點頭，他對蘇瑾笑道“一開始你得到了大哥的傳承，我隻覺得巧合罷了，畢竟這世上諸般種種都占據巧合二字，但現在看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你和大哥聯係在了一起。”

    我怎麽可能和帝尊聯係在一起，他是修士巔峰，而我隻是一個彼岸修士罷了。”蘇瑾苦笑，將他和天盡帝尊比較，簡直就是在說笑。

    薑玄微微一笑，他繼續道“大哥穿梭了諸般世界，也就知道了天外邪魔的存在，天外邪魔這種東西，實際上本來也是其他世界的生物，他們中許多人走到了修行的巔峰，其中帝尊級的人物也有不少，但是他們懼怕死亡，即使對於帝尊級的高手來說，死亡也是恐怖的。”

    但是他們終歸是帝尊級的強者，諸多世界，帝尊並不多，甚至絕大部分世界中根本就沒有帝尊，所以每一個能夠成就帝尊偉業的，都是超凡脫俗的真正天才，他們中有人找到了讓自己永遠活下去的辦法，那就是破滅一個世界，將世界的精髓都煉化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天外邪魔們找到了永生的手段，所以他們開始征戰其他世界，先從弱小的開始，一旦征服便殺個雞犬不留，然後將那世界的精華煉化，當然夜路走多了就碰到了鬼。”

    有些事情至強，有帝尊級的高手坐鎮，即使是天外邪魔也不能毀滅，但是……力量不能毀滅的地方，貪欲可以，天外邪魔拿出了自己的籌碼，永生！”

    薑玄神色愈發猙獰了起來，他咬牙切齒道“天外邪魔以永生誘惑帝尊級高手，而且他們也確實有所收獲，有些帝尊心動了，他們拋棄了自己的世界，轉入天外邪魔的陣營之中。”

    此消彼長，天外邪魔的陣營越來越強大，那些擁有帝尊，且不願意與之苟且的世界被圍攻，最後也無法支撐，成為了天外邪魔的養料，而大哥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之中，自然也與天外邪魔撞上過。”

    他加入善良的陣營與天外邪魔鬥爭，可天外邪魔的陣營已經太強大了，數名帝尊加入，讓天外邪魔幾乎擁有了碾壓的力量，即使大哥施以援手也無可奈何，最終隻能看著善良的陣營毀滅。”

    再後來，天外邪魔終於找到了我們的世界，他們依照慣例，誘惑大哥加入，與他們共享永生！”薑玄眼中厲色猛的漲了起來，他怒聲道“我大哥是何種人物，怎麽會與這些卑鄙的畜生為伍，他斷然決絕，開始迎接天外邪魔的進攻。”

    天外邪魔的陣營太強了，大哥即使天縱無雙也沒有戰勝他們，但大哥畢竟參與了許多次對天外邪魔的戰鬥，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有所準備。”

    薑玄起身，他雙眼中神光璀璨，仿佛要溢出來了一樣，他笑著道“大哥以自身為根基，創造了一座大陣，一座無敵之陣，而我和月怡便是這大陣的兩個陣眼！”

    嘶……！”蘇瑾倒吸一口涼氣，他尷尬帝尊的威嚴，敬佩帝尊的善良，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邋遢柔弱的人，竟然是帝尊大陣的陣眼之一。

    薑玄見蘇瑾的表情，白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和月怡當初修為雖然不如大哥，但也幾近巔峰，再加上大陣的增幅，我們幾乎能夠與帝尊級的高手一戰，我們的世界三名帝尊級的強者出手。”

    三名帝尊級高手。”蘇瑾新生向往，在那個時代，帝尊級的高手到底擁有怎麽樣的光彩。

    但是……我們沒有攻擊，而是三人聯手將無盡的虛空扯碎，利用這虛空隱藏諸多世界，虛空破碎，就好像水被攪渾了一樣，天外邪魔想要找到我們千難萬難，而如今……被攪渾的水漸漸清澈了起來。”薑玄歎息了一聲。

    蘇瑾心中大動，數百萬年前，天盡帝尊攪亂虛空，讓諸界混沌，竟然經過了幾百萬年才緩緩清澈起來，當初的天盡帝尊到底施展了一種什麽樣的偉力。

    這樣說來，如果我們再將水給攪渾了，不就可以了？”蘇瑾說道，要將水攪渾總比和天外邪魔直接交手要來的簡單一些。

    薑玄瞪了蘇瑾一眼，恨恨的道“你是傳承了我大哥衣缽的人，怎麽能怯戰，而且……你以為將水攪渾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當初我們三人都有帝尊戰力，可結果我大哥修為全喪，連性命也沒能保住，如果你能夠找到一個願意付出性命的帝尊，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蘇瑾愕然，找一個願意付出性命的帝尊，這怎麽可能，別說願意付出性命的了，八大世界連帝尊都找不到一個。

    八大世界連帝尊都沒有一個。”蘇瑾苦笑道，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連忙追問道“前輩，天盡帝尊畢竟是數百萬年前的事情了，而至他之後便沒有人成就帝尊果位，是不是……和當年那一戰有什麽關係？”

    薑玄緩緩點頭道“你還不算太笨，當初這世界為大陣根基，大陣凶猛，攪渾了諸界，但是那反噬之力又何嚐不強，所以我們的世界碎了，最大的化成了八大世界，小的則是靈衍世界，當然還有更多細細小小的碎片，成為一方小世界，那就不必多提了，世界碎了，法則自然也碎了。”

    你說季風大陸道則不全，但靈衍大陸，乃至八大世界的道則又何嚐有齊全的？皆是破損世界，已經沒有人能夠成就帝尊果位了。”

    果然，蘇瑾無奈搖頭，數百萬年的時間，天縱之材不可能沒有出現過，但是大聖即為顛頂，原來是這世界出了問題。

    那前輩，您當初實力就已經接近帝尊了，這麽多年過去，難道就沒有寸進？”蘇瑾問道，想到薑玄的種種手段，蘇瑾肯定薑玄的實力不會弱於大聖，那麽到底到達了何種地步，蘇瑾就不敢說了。

    誰知道薑玄卻臉色有些發白，他無奈的搖頭道“你也知道過去了這麽多年，那你以為一名大聖的壽元是多少？”

    蘇瑾搖頭，薑玄繼續道“成聖者，壽三萬，成就大聖者，壽十萬，而帝尊果位，壽百萬，但我已經苟活了三百餘萬年，你覺得就沒有任何的代價麽？”

    蘇瑾一愣，他疑惑的問道“前輩，那您付出了什麽代價？”

    我……？當初我已經觸摸到了帝尊的那道門檻，而為了活下來，我自絕前路，換來壽元兩百三十萬載！也就是說，我永遠沒有成就帝尊果位的可能了。”薑玄在笑，那是苦笑，修行之人，爭前路，而他卻斷絕了自己的路，如何能不苦？

    兩百三十萬載，可是前輩您不是活了近三百萬年了麽？”蘇瑾還是疑惑，薑玄可以說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這種壽元，看盡了人世悲歡，但是兩百三十萬和將近三百萬之間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一點。

    薑玄頓了頓，他看向四周，聲音漸漸冰冷了起來，他閉上雙眼，喃喃道“我再施術，困自己於方寸之間，再換壽元七十餘萬載，和該壽元三百餘萬。”

    蘇瑾身體猛地大震，他有些不敢相信，他忍不住問道“困自己於方寸之間，前輩……您是說這天盡山是您的囚牢？”

    天盡山，以帝尊為號，薑玄自困於此，換得壽元七十餘萬，何其讓人唏噓，何其讓人感歎。

    薑玄卻緩緩搖頭，他笑道“天盡山不是我的囚牢，你眼前這方寸才是。”

    蘇瑾楞住了，他向眼前看去，之間這山腹之中，有一道紅線，當真不過方寸之大小，薑玄所行，所坐，所臥，皆不出這方寸之地，天下大，天盡山亦不小，但薑玄……隻擁這方寸之地。

    何以至此？”蘇瑾看向薑玄，他不明白，以修為，以自由換取這三百餘萬載的壽元，何以至此？

    一問，薑玄癲，他狂笑起來“哈哈……何以至此？大仇未報，怎敢生死，我要這三百萬載準備，我要報仇，報我兄長慘死之仇，報我族人絕滅之仇，報我世界崩壞之仇！”

    蘇瑾啊……你問我何以至此，我告訴你，我！要！報！仇！”薑玄癲狂，三百萬載，無帝尊果位之望，藏身方寸之間，一切的一切，隻為兩個字，報仇！

    薑玄吸氣，他長長的吸入一口氣，雙眼中神光愈發璀璨，他對蘇瑾道“我捕捉天地之奧妙，摘其精華，造就七大神體！”

    蒼穹，太虛，陰陽，瀚海，百獸，木行，星辰！”蘇瑾喃喃說道，七大神體，他早已經如雷貫耳，而且若是說天下誰對神體最為了解，薑玄第一他第二！

    薑玄點頭，他反問蘇瑾道“你以為我為何要創造出七大神體？”

    晚輩不知！”

    七大神體，星辰為金，瀚海是水，百獸為土，木行為木，蒼穹為天，陰陽兼濟天下，虛空連接五行！”薑玄緩緩道。

    蘇瑾思索著薑玄的話，他道“前輩是在創造一個世界？但是好像五行缺火，天地少地。”

    薑玄點頭，他看著蘇瑾笑道“缺火為真，卻絕不少地。”

    您的意思是……我是大地？”蘇瑾見薑玄盯著他看，心中猛的一跳，莫不成自己便是那火？

    天地靈根，汲四方之靈秀，奪萬物之造化，但天地靈根不止奪，還能予，能夠分享。”薑玄緩緩說道。

    蘇瑾這才明白過來，薑玄當初將天地靈根移植到自己的體內，自己雖然多次用其奪力，但也曾經以此能改變過山川之茂，這種力量說蘇瑾就是大地神體絕對沒有問題。

    還少烈火。”蘇瑾沒有糾結自己為大地，而是繼續問道。

    薑玄笑著看了一眼身旁的佛火，蘇瑾一愣，他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不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