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災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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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岷江滾滾江水,不休不止,一往無前挾帶悶雷之聲向西流去。江水流過長野城時,在這裏盤亙了半圈,似乎小憩了片刻,又大踏步的向前流去,直奔太幽海。石頭村與長野城隔江相望,背依九焰山。和處於山南水北的長野城,一陰一陽分列在幽岷江兩岸。此時正是八月天,村前江邊的一棵歪脖樹下,一群村民圍著一個吊在上麵的女人指指點點。女人伸長了舌頭,臉色發紫,已經死的不能再死。兩個小男孩抱著女人腿,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努力的想將女人從歪脖樹上放下來。兩個孩子大一點的十一歲,小的隻有七歲。以他們的力氣,做這件事情明顯是力有不逮。他們隻能努力的將女人的屍身向上托一點,托一點……
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便走了過來,他的身後威風凜冽冽的跟著四個穿著皂青色服飾的家仆。
啊,這不是楚秦氏麽?怎麽這麽就死了?你死了,那你欠我的兩塊血精石我找誰要去呀?”胖子手一抖,圍著吊在繩子上楚秦氏的屍身,不時地的發出一聲聲歎息,仿佛是他死了親娘。
不行,就是把你的肉肥了田,骨頭車成紐扣,你也要先還了我的錢再說。”胖子越說越氣,不禁一腳踹在楚秦氏的屍身上。哥哥楚羽放開抱著母親的腿,怒吼一聲,撲向胖子:“柳德,我和你拚了!”但他未能如願,他的衣領被一個皂衣家仆抓起,將他提溜起來。很快他的呼吸就急促起來,臉憋得通紅。柳德一巴掌扇到楚羽的臉上。
和我拚了?就你……”柳德揉著自己發紅的手掌,指著剩下的家仆:“打,給我向死裏打!”八歲的楚六愈發努力的拖著母親的身體,看著一幫子家仆在楚羽的身上拳打腳踢:“你們不要打我哥哥……你們不要打我個哥哥……”
夠了!”一聲怒喝如炸雷般憑空響起。四個如狼似虎的家仆聽聞此聲,渾身全部哆嗦了一下。
爹……”“老爺……”
柳德肥肥的肉臉上堆起了笑容,他抖動著著自己幾百斤的肥膘向來人奔去。一個身著紫色錦袍的老者喘著粗氣,拄著拐杖走了過來。還未走到柳德跟前,他就舉起手中的拐杖,一仗抽在柳德的屁股上。
平時我都是怎麽教你的?”老者嘴下不停:“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你怎麽能這樣對待鄉鄰?”柳德看著老者布滿老人斑的臉,小聲嘀咕:“可是楚秦氏還欠我兩塊血精石?”老者瞪了柳德一眼,隨即向四個家仆喝道:“趕緊把楚秦氏放下來!”四個家仆聞聲就要伸手,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一個家仆回頭看了老者一眼,卻向柳德說到:“少爺,她可是吊死鬼……不吉利……”
怎麽?你沒聽到我爹說什麽了嗎?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不成?”柳德一腳踹在那家仆身上。老者看了四周的鄉鄰,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拉住柳德的衣襟,向四周圍觀的人說:“誰將楚秦氏放下來,我出一塊元石!”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回話,似乎不相信。十塊元石就是一塊血精石,往年一塊元石一斛米,在這災荒之年,一塊元石雖然已經不能再買一斛米,可元石再多也要有命去花才是。看著眾人不信,老者從衣袖裏掏出兩塊元石:“兩快元石。”
柳老爺,我也不要你的元石,你隻要給我一斛米就成。”一個瘦高的男人走出來。
就依你!”柳老爺麵無表情的擺了擺手:“趕緊將楚秦氏放下來,別讓娃娃受罪!”
楚羽從地上爬了起來,擦去了嘴角的血絲,趕緊跑過去幫著瘦高男人將楚秦氏從歪脖樹手上解了下來。瘦高男人將楚秦氏放在地上,抬頭看了柳老爺一眼。柳老爺叫過一個家仆,示意他帶瘦高男人去自己家兌現一斛米。
楚羽走到柳老爺麵前,雙膝下跪,就是一個響頭:“謝謝柳老爺!”
柳老爺連忙扶起楚羽:“小羽,帶著你媽回去吧,你家欠的血精石,你不用放在心上,將來若有了再還,沒有的話,就算了吧!”楚羽將楚六拉到自己身邊,讓他也跪在柳老爺身前,兩人又是一個響頭。楚羽起身後,盯著柳老爺的眼睛:“您放心,我娘欠下的血精石我一定會還。”說完他立即向自家奔去,不多時,楚羽扛來了一扇門板,在楚六的幫助下將楚秦氏挪到了門板上。兄弟二人艱難的著拖母親向自己家裏挪去。“唉,可憐的孩子……”“柳老爺真是仁德之人啊……”“以後這哥倆可怎麽活呀?”眾人議論了一會,不多時,圍觀的鄉親各自散去。
爹,有必要這樣做嗎?”柳德向身旁吐了一口唾液,不屑的問了一句。柳老爺雙手拄著拐杖,目送著兄弟倆的背影:“都是你造下的孽,你的那些女人還不夠你折騰,你撩撥一個寡婦幹什麽?”“爹,我哪想到楚秦氏性子那麽剛烈……若不是她向兒子借血精石給長野城的巡查令,免楚羽的兵役……而且我和她之間也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你情我願?”柳老爺怒視著柳德:“你情我願?這莫秦氏會在我們家祠堂前上吊?若不是那兄弟倆年紀尙小,今個這一關,怎麽也要讓你脫層皮。”
柳德鼻孔朝天:“難不成他們還能造反不成?我不過是和莫秦氏做了一筆交易而已。”柳老爺歎了一口氣,看著柳德臉,眼睛猛然睜大了幾分,隨即又黯淡下去:“錢,錢,錢,你就知道錢?難道你就不知道幽岷江北岸的兵役已經鬧起民變,嘉義縣令已經被叛匪王福瞳砍了頭顱?你姐夫昨夜才帶著你姐逃了回來嗎?”
啊……”柳德猛吸一口涼氣:“難道長野城主就不管嗎?”
怎麽能不管呢?”柳老爺將目光掃向幽岷江:“聽你姐夫說,長野城已經派出兩千狼騎兵。”
那還怕什麽?狼騎一出,神鬼躲避,想來嘉義的叛亂不久就會被平息。”
也許吧,老天爺真是不讓人活了,降下如此大旱,”柳老爺轉身,蹣跚向自家的石門樓走去:“大亂將至,凡事還是留一線,畢竟是一個村的鄉親,不要做得太過才好!”
做得太過?我看做得還是不夠!”等柳老爺走進石門樓,柳德轉頭看著自己的四個手下。四個人被盯得頭皮發麻,柳德這才說:“剛才去領糧食的人你們可看清楚了?”
四人腦袋像小雞啄米似得的點個不聽,柳德一腳揣在距自己最近的一個馬臉身上:“那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去呀!”
看著四個手下遠去,柳德將一根樹枝折斷,心中暗想:“做的太過?我看這群泥腿子就是欠收拾!”
2、
影月曆221年,八月。相師府大相師木托夜遊觀星,自一重天起巡視九天。忽見帝星神光暗淡,一片隱晦,南離天宮一顆星星卓然亮起,似與帝星爭輝,但星光很快就暗淡下去,似乎從未出現。木托遂即向南離天宮飛去,一探究竟。他上下翻飛,左右查視,卻一無所獲。木托悻悻然無可奈何。不多久,影月升起,眾星愈發黯然,木托無可奈何,隻好放棄。他在那一日的《觀星記》中留了一筆:南離星耀,尋不可查。
3、
楚羽將家裏最後的兩塊木薯洗淨,放在陶甕裏添水蒸了。他火燒的很慢,火光將他的臉頰照的通紅,火苗在他的眼裏閃爍。弟弟楚六此刻睡得很沉,他偎依著楚秦氏的屍身,雙手擁抱著自己。不久,陶甕上水汽上逸,越過房梁,從一個破洞冒了出去。楚羽在火堆裏添了薪柴,站起身來走到楚六身旁,將楚六從楚秦氏身邊抱起,放到破床上,蓋上一塊破爛的獸皮。
門外由遠及近,一陣哢嚓哢嚓的腳步聲來到房前。楚羽抬起頭,伸手將自己的眼睛擦了擦。他看見半扇門外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站在屋外向他招手。是村裏的寡婦莫柔,有人也叫她韓莫氏,隻是莫柔似乎很不喜歡別人叫她韓莫氏。楚羽走到莫柔麵前,恭敬的叫了聲:莫姨。
莫柔伸手摸了楚羽的頭頂,遞給他一個口袋,用低沉的語氣說道:“小羽,這是大夥湊得一點糧食。”楚羽將口袋推了回去:“莫姨,今年大旱,大夥都不容易,我們不能要。”莫柔搖了搖頭:“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我們都是一個村的,大災之前更要互相幫助。”
楚羽隻好接過了莫柔手中的口袋,他愈發恭敬的向莫柔彎下了腰。莫柔連忙將楚羽扶起。
莫姨,我一定會還給大家的。”
傻孩子,先不要說這些話,姨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尋思好將我姐埋葬在什麽地方了嗎?不管怎麽說也要讓你娘入土為安啊。”
楚羽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他說:“莫姨,我準備待會就去尋柳老先生,求他念在我娘替他扛了一輩子工的份上,能勻一片地,讓我娘入土。”莫柔歎了一口氣:“也隻有如此。我們這一帶,全部都是他柳家的土地了。”
莫柔幫楚羽將那一袋口糧放在糧缸裏,就準備離開。她腳步已經踩在門檻上就要走出去,楚羽忽然叫住她。莫柔轉過身來,她看見楚羽的嘴抖動一下,似乎下了什麽決心:“莫姨,我娘在昨天在柳家發什麽了事情?”莫柔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她咬緊自己的嘴唇。大約三息之後才說道:“小羽……你娘都是為了你……你就不要追究這件事情了……”楚羽沒有繼續逼迫莫柔,他說:“可是我不能讓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莫柔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火光從陶缶下映照楚羽的身上,一明一暗,如同呼吸。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隻好轉身離去,她的眼淚在她的臉上畫成兩道明亮的線。
等以後,我一定告訴你……”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莫姨……”楚羽拔腳追去。
哥,好冷啊,我餓了……”一聲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楚羽將自己的腳收了回去,來到楚六的身邊:“小六乖,來,等哥一會,待會我們吃木薯。”他轉身走到陶缶下又添了一把柴。
火光閃爍著淩亂的光芒,如同楚羽的心。楚羽的心亂起八糟的,母親死的太奇怪,他的心口亂成一團麻。他想將它掏出來理清頭緒,可是他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
4、
第二天早上,楚羽用莫柔送來的糧食煮了一鍋稀粥,順便又烤了兩個木薯。他招呼楚六吃過飯之後,交代了楚六看好家門,就離開了家。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家門已經殘缺,已經算不成門了。
村裏似乎多了許多生麵孔,楚羽猜測就是大夥說的江北逃兵禍的難民。他很快就走到柳家堡門樓前。柳家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門前守門的家仆身穿皮甲,腰挎亮銀刀。新修的箭樓上,也站著手持長弓的弓箭手。
楚羽和其中一個家仆打著招呼:“柳豹哥,麻煩你通報一聲柳老爺,就說楚羽找他。”柳豹身材瘦弱,臉上長滿了雀斑。他看了楚羽一眼,準備就要去通報。
慢著,”另一個家仆突然喊了一聲。這人腰膀闊圓,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將衣服撐得圓滾滾的,一臉的絡腮大胡子。
柳虎,你什麽意思?”柳豹不解的問道。
豹子,你忘了少爺昨晚說過,不允許閑雜人等打擾老爺嗎?”
可是,楚羽……”柳豹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他忽然明白了柳虎的話。楚羽也是少爺話裏的閑雜人等。柳豹隻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略帶歉意的看著楚羽,說道:“不好意思,楚羽,我也是無能為力,這都是少爺的命令。”
楚羽向前跨了一步,他將目光轉到柳虎身上,他明白了,這裏拿事的人是柳虎。
虎叔,都是鄉親,你就通融一下,讓我見見老爺,我有急事找老爺商量……”楚羽話未說話,柳家堡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柳德羽扇綸巾笑盈盈的走了出來。他看見楚羽站在自家門前,立馬臉色就變了。
柳虎,我是怎麽告訴你們的?怎麽可以讓這種下三濫走進我柳家堡地界!”
柳虎耳紅目赤,瞬間爆發,他大力推了楚羽一把,講楚羽推出十米後,這才轉身返回。柳德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走到柳虎的跟前,反手一巴掌抽在柳虎的臉上。
記住,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這麽簡單,我打斷你的腿。”柳虎唯唯諾諾,眼睛的餘光看向楚羽充滿了怨毒。楚羽相信,若是自己再不識抬舉,柳虎打死自己都有可能。
柳公子馭下之術,可是讓在下漲了見識,在下佩服佩服。”楚羽正準備轉身離去,一道,一聲中州口音的男音傳了出來。這聲音極富穿透力,楚羽一時間竟呆住了,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眼睛直直的盯著柳家堡的大門。
一隻翠雲絲履先邁出大門,一襲紫袍無風自動,楚羽看到一張精致到極點的臉龐。楚羽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男人劍眉星目,一頭黑發很自然的飄逸著,與石頭村任常見的短發不同,男人的長發及腰。男人的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長劍造型古樸,劍穗雖然隻是一色紅豔,編織手法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漂亮的男人。”楚羽心裏暗暗讚歎了一聲。
手下一幫蠢人,倒是讓李仙師見笑了。”柳德的臉像是幽岷江的水,瞬間就反射著陽光。漂亮男人微微一笑,隻是輕輕的擺了擺手。
柳兄,在下這次隻是奉家師之命,下山尋一二資質上佳童子。柳兄還是先帶在下觀賞一番石頭村吧。”
柳德聞言一臉諂媚,順杆子就上:“李夢師兄,你看我怎麽樣?隻要李兄能讓我加入無極道宗,我會讓家父贈予李師兄血精石一千枚。”
李夢的臉色微不可查的閃了一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柳兄,不是為兄不願意幫你這個忙,我無忌道宗隻收十五歲以下的童子,這是祖師定下的規矩,為兄也是無可奈何。”柳德的臉上滿溢著失望,他已經二十有五,年齡確實有些大了。李夢看到柳德模樣,心底一動隨即說道:“柳兄不必如此失望,在下雖不能帶柳兄進入無極道宗,可也是能傳一些吐納之法,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對柳兄可是有莫大的好處。”
柳德鄒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也算是好事一樁。他略一彎腰,收起紙扇,遙遙一指,穩穩地說了聲:“李仙師,請!”
二人飄然走來,楚羽突然對著柳德跪下。柳德詭異的一笑,毫不理睬,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楚羽。李夢的眼睛在楚羽身上瞥了一眼,居然一亮。他走到楚羽身前,一把抓住楚羽的手腕。柳德的心猛的一跳,難不成李夢看上了這個家夥?
可惜,雖然是金靈根,卻隻是個凡品,若是能達到玄品,帶你回無極道宗也不是不可能。”李夢放開抓住楚羽的手,一臉的惋惜。柳德趕緊問道:“李兄,什麽是金靈根?”
李夢又看了楚羽一眼,不知道是說給楚羽還是柳德聽。
靈根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而每一種靈根又根據資質分為凡黃玄地天五品。不同的門派適合修煉的靈根不同,比如我無極道宗雖然也招收其他的靈根,但主要的功法還是適合金靈根,而且等級越高的靈根修煉起來就越容易。我無極道宗的開山祖師劍聖據說就是天品金靈根。”
楚羽依舊向著柳德長跪,李夢心裏一陣鄙夷。無極道宗的宗訓:隻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動不動就向別人下跪的人,縱然是再有天賦,也不會有多大的成就。他實在看不起這種動不動就下跪的人。
他這是怎麽回事?”李夢向柳德問道。柳德訕笑道:“家裏原來一個仆人昨天死了,這是他的一個兒子。”
你想幹什麽?”柳德踹了楚羽一腳。
求少爺賜一塊墓地,讓我母親入土為安。”楚羽咬了咬牙,他知道機會難得,為了母親他的自尊沒了又能怎樣?
你問我要一塊墓地?”柳德忽然笑了起來。
是的,少爺!”楚羽低聲回答。
我為什麽要給你?”柳德陰陰的問了一句。
看在我母親,給您兒子當了三年奶媽的份上,我求您能讓她入土為安。”
柳德又笑了:“楚羽,我想您是弄錯了。你媽給我兒子當奶媽,我付她工錢,我為什麽還要再給她一塊墓地?何況她還欠我兩塊血精石!”柳德幹脆利落的拒絕了楚羽。
楚羽抬起頭來,眼睛血紅。他心底的希望瞬間崩塌,他重重的對柳德磕頭,希望能打動柳德那顆冰冷的心。柳德將身體錯開,拒絕接受楚羽的哀求。
哥,你不要這樣……”一個單薄的身影突然衝了過來。楚六扶著楚羽的胳膊,他衝著柳德怒吼:“天下之大,哥,我就不相信我們還找不到一塊能夠埋葬母親的地方。”柳德一聲冷笑:“你們要是能找到這樣的地方,我柳德和你們姓!天下雖大,可還真就沒有一塊能夠讓你們埋葬楚秦氏的土地。”柳德說完這番自認為義正言辭的話尚不解氣,居然有人敢對著自己怒吼,他抬腳就要將楚六踹飛。
忽然間,柳德看見一道紫色的背影出現在他的腳前。李夢忽然就蹲在他和楚六之間,他想收回腳已經來不及了。“完了……”柳德一想到這一腳的後果,魂都嚇出了冷汗。隻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倒飛了起來,啪嗒一聲重重摔在地上。他的眼前冒出無數盡管閃閃的星星,好痛……
昏迷前,他似乎聽見李夢說:“天品……金靈根……”
5、
嘉義縣城。
王福瞳站在東城門上,遙望著官道的盡頭,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輝從他的額頭上淡去。副頭領肖猛從城樓下快步走了上來,他衝著王福瞳施一禮。
大哥,探子來報,長野城的狼騎距嘉義已不足五十裏,明早即可到達。”
王福瞳右手握緊手中的長劍,臉色變得猙獰:“來的可真夠快的!”
肖猛稍微站遠了一點,他開口說:“要不要我們先暫時撤出嘉義?”王福瞳轉身盯著肖猛,眼神就像是餓極的野狼,似乎肖猛要再說一句,他不會介意讓手中長劍暴飲肖猛的鮮血。
二頭領,撤不得!”一個中年文士來到兩人身邊,急切的說道。王福瞳的臉色忽然變緩:“秀才,你來了。”中年文士衝著王福瞳和肖猛拱手行禮,二人連忙回禮。
秀才,長野的狼騎可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抵擋的。嘉義隻是一座孤城,此時不撤離嘉義,若是被其包圍,必將勢如累卵,陷入死地。”
二頭領說的是,長野城的狼騎怕也是打的這個算盤,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麽快。而且剛得到消息,雲桂城自北麵也出動了兩千虎賁,距離嘉義已不足百裏。兩方已經對嘉義縣城形成夾擊之勢。”
那我們為什麽還不趕緊撤出嘉義?難道你一點都不顧及兄弟們的性命。”“住口!”王福瞳刷的一把抽出長劍,對著肖猛嗬斥道:“你想亂我軍心嗎?”肖猛這才想起身邊還有許多普通士兵。他向四周一望,兄弟們都向著他們三人看來。一個個眼中竟是布滿了頹廢之氣。
大頭領不必如此,二頭領也是無心之言。”秀才急忙上前抓住王福瞳持劍的手臂,虛扯了一下。
哼,再有下次,定斬不饒。”秀才放下抓住王福瞳的手,這才衝著肖猛說道:“二頭領,若是我們現在撤出嘉義縣城,失去城牆的保護,我們這五千兄弟,怕是還不夠長野那兩千狼騎塞牙縫的,不能撤呀!”
肖猛本是聰慧之人,先前隻是被形勢蒙蔽,此刻心中懊悔,但說出去的話已經覆水難收,他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懊惱的歎了一口氣。“那可怎麽辦?”
先生可有妙計教我?”王福瞳收回長劍,雙手拉住中年文士的手,一臉的期盼。中年文士眼吐神光,一撫胡須,朗聲說道:“山人自有妙計,大頭領二頭領,事關我軍生死,還請借一步說話。”
王福瞳和肖猛對視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三人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下,走下了城牆。
二哥,你說我們這次還活的下來嗎?”一名瘦弱的義軍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對身邊的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說道。胡茬漢子手握著長弓,眼睛盯著嘉義城外的一片密林,一堆青草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漢子伸手衝箭壺裏拿出一隻赤牙羽箭,搭弓射箭,隻見一道赤紅的軌跡劃破暮色。“我也不知道,不過看軍師和頭領們的樣子,怕是已經有了破敵之策,也許我們都能活下去。”
突然伴隨著一聲嘶吼,一個暗黑影子從草堆裏跌出。“長野城的探子,不用擔心。”胡茬漢子甚至都不去看一眼那一箭的戰果。羸弱的義軍說道:“二哥,你這一手神射可真是絕了。隻要有你在,我就不怕。”羸弱義軍站直了身體,握住進長槍。胡茬漢子歎了一口氣,明天在哪裏,他自己並不能掌控,走一步是一步。也許有那麽一天,如同聖使的祈禱,他們會迎來偉大的光明王……
天色最終黯淡了下去,樹林深處一個影子消失在更加黑暗的樹影中。
6、
嘉義縣城南五十裏的一個帳篷裏,校尉金雪死死的盯著一張獸皮地圖。副將左禮大氣都不敢吱一聲,他將金葵油燈的燈芯向外撥拉一些,讓整個帳篷裏的光更亮一點,不料燈芯嘭的一聲,爆了一個燈花。金雪將手中的一塊血精石放在嘉義城外一個地方,鼻子中出了一口氣。
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就憑他們那五千烏合之眾就想吃下我這兩千狼騎?”
左禮走到地圖前看著金雪置放血精石的地方-----獨孤道,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將軍,這獨孤道可是不利於我軍的地方,當年我影月大帥王翰率領十萬大軍進攻長野,硬是被前朝將軍獨孤信率領三百甲士阻擋了整整三個月,那地方可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呀。”金雪輕笑一聲:“左校尉不必喪氣,我豈不知此處的凶險,昨日我已派左法率領三百精銳狼騎先行一步去占領獨孤道。”左禮長舒了一口氣,既然金雪有次安排他也就放心不少。“可是左法畢竟隻有十八歲……”左法的三百狼騎能不能實現獨孤信的戰果他還是有些忐忑。
怎麽,左副將,你就這麽不相信你弟弟嗎?”金雪在地圖上又敲了敲:“不用擔心,雲桂城已經派出了兩千虎賁,叛軍現在首尾難顧,你弟弟不會有危險。”
左禮的心稍微安定下來,他選擇相信這位長官。金雪可是影月帝國開國大將金語的後人。
三年前蠻荒苗人圍攻海幽城,當時隻是百夫長的金雪,自長野出發,一路跋山涉水,隻用了不到五天就出現在海邊城外,部隊立即從苗人後方發起衝鋒,金雪一人就斬殺五十六名苗人,最後更是一刀砍下苗人頭領的頭顱,海幽之圍遂解。跟隨這樣一位長官,也算是當兵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慰。
影月帝國到底是北方異族建立的國家,這些年他們這些降軍東奔西跑撲滅的叛亂已經不下十起。每次拿起鋼刀擦去沾染的鮮血,他不明白那些拚了命被自己殺死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麽?好好活著不行嗎?
大帳外的護衛突然發出呼喝:“口令!”
明月夜!”
護衛鬆了一口氣,回了口令:“二十三橋!”一騎狼騎從黑暗中走了過來,正是將軍先前撒出去的狼騎。騎手忽然從狼背上滾了下來,借著大帳前的火把光芒,護衛看見來人背上插著一道羽箭,鮮血已經順著他的腰際劃下一道長長的線。
快去報告將軍……我們的三百狼騎……沒了……”
7、
楚秦氏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楚羽拖著那一扇門板艱難的行走,屍體伴隨著楚羽行走的節奏一顛一簸。弟弟已經被無極道宗的李夢帶走,他連聲囑咐的話都沒有來的及和楚六交代一聲。他看著李夢的長劍在自己眼前忽然變大,李夢抓起楚六,踏上長劍,呼嘯遠去。楚羽長大了嘴巴,他隻是在心裏狂呼:“仙人!”
可是仙人並不理會他的呼喊,他隻看見一道流光化作星芒,聽見楚六的一聲哥……
他追出了石頭村,穿過長幽橋,甚至遠遠的都能看見長野城高聳的城牆……可是他就是追不上李夢劃破長空的神劍。他累了,渾身的肌肉全發出抗議的劇痛,仿佛他若是再向前走一步,他們全都要從他的身體裏跳出來。可他還是不管不顧,在這世界上他隻有楚六一個親人了,他怎麽能放心將楚六交給一個隻見過一麵的外人?哪怕他是無忌道宗的仙師也不成!他倒下了……摔到在路邊的水溝裏……
道路上逃難的人對著楚羽指指點點,但是沒有一個人上前扶他一把。不是別人的心有多狠,他們在逃難的路上已經見慣這種突然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的人。直到一隊狼騎從長野城裏衝出來,對著逃難的百姓舉起了明光閃閃的亮銀刀。鮮血染透了長幽橋,染紅了幽岷江。
一個男人踩著楚羽的後背,跨過水溝,一支長箭洞穿了他的脖子,屍身撲倒在一片穀子地外。另一個男人緊隨其後,被一把亮銀刀削去了頭顱,無頭的身體甩倒在楚羽的身上,炙熱的鮮血悄悄的流進楚羽的嘴裏。
他醒了,卻仿佛進入人間地獄。他的身上壓著三四具屍體,透過屍體間得空隙,他看見一個長野城的狼騎,正將一個男人的頭顱割了下來,另一個狼騎將一個女人壓在身下,那女人發出淒厲的長叫……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看見一個幼小的女童,被狼騎坐下的野獸一口咬斷了脖子,不久就被啃食的一幹二淨……
晚上後半夜他才敢從屍堆裏爬出來,從下遊遊過幽岷江,他不敢走長幽橋,長幽橋上還留有狼騎。夜裏的江水很冷,湍急的江水差點都要了他的命,好在天可憐見,他幸運的遊了過來。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在江邊將自己衣服洗了又洗,將自己赤條條一遍遍的衝洗,直到再也聞不到血腥味,才在江裏抓了一條黑鰻魚,準備烤了吃,可當他看見黑鰻魚身上被自己弄出的鮮血,又發出一陣陣嘔吐。後來他在一片林子裏吃了一些漿果,這才回到石頭村,他很想告訴別人自己看見的一切。可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和他講長野城的大勝,講長野城的狼騎殺了多少叛軍,又砍了多少腦袋,聽說在長野城的西門外層層疊疊壘起了一道京觀……嘉義縣的叛軍已經被長野城的狼騎剿滅了。
這是什麽世道?楚羽的腦子裏一片混亂,那些人明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百姓,幾時竟成叛軍?這個世界怎麽了?他呆在自己家裏沒有出去,隻是默默的給自己做了一碗粥。幾時喝完了粥,幾時睡去,他全都不知道。
醒來後,他隻想盡快將自己的母親埋葬,他甚至已經不再想楚六的事情,也許那對於楚六來說是一件好事,跟著仙人,至少不會挨餓,至少不會被當做叛軍,撕咬的一幹二淨。
八月的烈日炙烤大地,道路上的土被來來往往的車馬人碾壓成細粉,每走一步都會踩起大堆的灰塵。莫秦氏的屍身上已經厚厚的,落滿了黃色的土屑。
一陣馬蹄聲噠噠噠從後麵跑來,楚羽使勁的將母親的屍身拉到道路邊上。馬蹄聲卻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卻是柳德帶著四個家仆。
楚大爺,怎麽還帶著楚秦氏四處遊蕩呢?你弟弟可是攀上高枝,你讓他去求那無極道宗的仙長施個仙法,說不定還能讓楚秦氏還陽!”說完他哈哈一笑,後麵那四個家仆隨即附和著長笑不已。楚羽目露凶光,恨不得將撕爛柳德那張香腸嘴。他咬緊牙關,繼續向前走去。
柳德本想激起楚羽的反抗,找個借口揍他一頓,甚至弄死他無不可。那一日,他被李夢揚天扔起,摔了個七葷八素,他不敢找李夢的麻煩,自然就將仇恨落在處於兄弟的身上。此刻看著楚羽無法埋葬母親,他的心裏別提有多痛快。本想繼續奚落楚羽幾句,奈何想起柳老先生的告誡,隻好悻悻然放棄了。長野城的秋闈即將開始,他耽擱不起。柳老先生已經替他打好門路,隻要他能在文試卷上填上姓名,一個秀才老爺是跑不了的。
少爺,要不要我們……”柳虎跟上柳德,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算了,等我從長野城回來,收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走吧。”
他們的話,楚羽聽的一清二楚,別人並沒有避諱,他在柳德看來不過是一隻隨時可以踩死的螞蟻罷了。他沒有怨恨,他隻是想不通同樣是人,柳家阡陌百裏,他楚羽卻連一塊埋葬母親的土地都沒有?這到底又是為什麽?
他的眼睛裏慢慢彌漫著淚水,遠處一株梅陽樹扭起了腰肢似乎開始跳起祈雨的舞蹈,再堅持一下,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過了那株梅陽樹就出了柳家的地界,到了九焰山下。那一片山坳應該無主吧。就將母親埋葬在那裏吧,地方雖然差點,想來母親是會原諒自己的。心裏有了目標,楚羽的力氣恢複一些,他停下來踹了口氣,一咬牙,拖著母親就向那片山坳走去。
山坳裏雜花生樹,枝葉茂盛,一群齊腰的白毛子草在山坳的空地上硬紮紮的向著藍天,楚羽心裏一鬆,整個人就躺在在白毛野草之間。他實在是太累了,整整三日,他拖著母親的屍身走遍了石頭村的附近山山野野,現在就隻剩下這一片山坳了。能不能埋葬母親,在此一舉了,一時之間,楚心神俱鬆,心頭憋著的一口氣一鬆,整個人竟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以後,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鈧鈧金鐵相交之聲,楚羽心中一寒,一時被驚醒過來:“這是怎麽了?”他慌忙撥開草叢,向外張望。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大喝:“莫林兒,你還不束手就擒?”
和她費什麽話?”接著一道黑影從楚羽來時的小徑上閃過,分明是莫柔。楚羽不由得長大了嘴巴,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隻見莫柔手撫左臂,鋃鐺奔來,血水已經浸透左袖,一滴滴的灑落。莫柔忽然停住腳步,反身直盯著身後,隨即兩道人影緊跟著從草叢外出現在楚羽眼前。
來人皆是長野官軍打扮,前麵一人衣甲完整,手中的長刀沾染著赤紅的鮮血,分外猙獰,莫柔身上的傷口應該是拜他所賜。他後麵的官軍卻是狼狽了許多,不僅衣甲不整,胸口上甚至有一道長長的血口。
隻有戰死的光明使,來吧,今日我倒要見識見識長野大將金雪的手段!”說著莫柔一揚手中一把青色的長劍,突然飛速向前首那人掠去。青色長劍猛然間爆發出一陣紫色的光芒。
前首之人大驚之下連忙向左跳開,他的身法極快,楚羽隻看見一道殘影,他人已經橫移了一丈。莫柔卻沒有停下腳步,隻聽得一聲野獸般的嘶叫,後首一人的心口已經被莫柔洞穿。
左禮!”前首大將大聲怒吼,眨眼之間就與莫柔戰作一團。二人刀來劍往,流光溢彩烈烈長風刮得楚羽的臉生生做特疼。這就是神仙打架嗎?楚羽一時看得呆了,渾然忘記了自己。
良久,激戰的二人停了下來,莫柔的身上又新添了兩道傷口,鮮紅的清晰可辯,那叫金雪的大將也好不到那去,腰上一塊肉已經被削去。
金雪,你身為人族,卻為狼族做狗,真是無恥之極。”莫柔手中的長劍虛指前首之人,憤憤然說道。
妖女,休得用妖言撩撥,你光明教蠱惑人心,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怎麽說?”金雪腳踏七星,暗中積蓄力量,他的臉色越來越紅,似乎要滴出血來。
血焚金烏”
莫柔嬌吒一聲,臉色不由得變了一變,隨即咬破食指,一點眉心。
明王鏡像”
金雪冷哼了一聲:“也好,能和光明聖使同歸於盡,我金雪也算對的起長野城主的知遇之恩了。”
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化作一隻展翅的大鳥,與一尊銀白色的神影狠狠的撞在一起,不久金色大鳥和神影散去,楚羽隻看見兩道身影虛弱的躺在地上。楚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慢慢的向後挪去,生怕驚動地麵上躺著的兩人。不料,他後退至一半時,摸到楚秦氏的冰涼的左手,大驚之下,楚羽忘記了那是自己母親,他一蹦老高,從草地中跳了出來。
莫柔看見楚羽,一陣欣喜油然而生。金雪則冷冷的看著這個從不過草地裏猛然冒出來的少年,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但他畢竟是見多識廣之人,隨即略一沉吟,開口道:“少年,拿著我的金烏刀去殺了那個妖女,我給你五顆元石。”說著金雪就從懷中掏出五顆元石扔向楚羽。也不知是傷勢過於嚴重,元石隻仍出一尺,他便吐了一口鮮血。楚羽沒有管元石,而是撿起金烏刀和莫柔那把青色的長劍,看了又看,竟是愛不釋手。莫柔一陣苦笑,她衝著楚羽招了招手:“小羽,莫姨給不了你一顆元石,你想殺就殺吧,死在你手裏,總比死在這影月的走狗手裏強。”
楚羽沒有和莫柔搭話,他走到金雪身邊,撿起了五顆元石。不有自主的想起了柳德,有錢就了不起嗎?有錢就能要別人的命嗎?他想起了柳德,想起長野城外那群難民,想起那些狼騎……看到楚羽收起元石,金雪臉色一喜,就要誇讚楚羽識時務。突然一道金色的影子直奔自己的腦門而來,金雪大駭,下意識伸手阻擋,奈何他全身筋脈盡斷,一時竟生不出一絲力氣來。楚羽狀若瘋魔,一刀接一刀劈在金雪的腦門上,不一會金雪的腦袋被他劈的血漿橫流。楚羽猶不解恨:“有元石就了不起嗎?有元石就了不起嗎?有元石就了不起嗎?你們都是畜生,你們都該去死!”他反反複複的嘀咕著這句話,手下依舊不停。也不知過了多久,莫柔幽幽的歎息了一聲:“羽兒,夠了,他已經死了。”
楚羽這才停下手中刀,將刀仍向一邊,金烏刀碰到莫柔青色的長劍,發出鏗的一聲長鳴。楚羽癱坐在草地上,癡呆的看著金雪的屍體,發出一陣惡心的嘔吐,還沒吐完,竟暈了過去。莫柔無奈的從身上掏出一個瓷瓶,將一些白色的藥粉塗撒在自己的傷口上,那些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好一會後她坐起身來,盤膝觀照聖醫菩薩。很快她的身上就泛起一道銀白色的光芒,一個時辰之後,她竟然站了起來。她緩緩的走到楚羽身前,雙手按住他的後心,一道銀白色的亮光升起,楚羽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莫姨,你還好吧?”莫柔心中一暖,這少年醒來第一件是便是自己的傷勢,對自己倒是極為關心。她開口道:“沒事,小羽,你怎麽會在這裏?”楚羽將自己埋葬莫秦氏的過程和莫柔說了一遍,莫柔不由的大怒:“這柳德做事怎麽如此不留生路?真是混賬,我原以為你去找柳老先生,他多少會顧及你母親為柳家操勞一輩子份上,讓你母親入土為……”話未說完,莫柔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隨即就要跌倒在草地上。楚羽忙將她扶住,讓她緩緩坐在草地上。莫柔又是一陣觀照己身,良久之後,她才睜開眼睛。
怎麽樣?”楚羽連忙說道。莫柔苦笑一聲:“沒想到,這金雪的血焚金烏竟是如此霸道決絕,莫姨怕是不成了。”楚羽心焦如焚,他握緊莫柔的手:“那該怎麽辦?總會有辦法!”莫柔搖了搖頭:“羽兒,莫姨的身體自己知道,我現在隻是用明王勁硬壓著血焚金烏的蔓延,撐不了多久了。”楚羽一陣難過,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搓動雙手,忽然間看到金雪的屍身,不由得眼睛一亮,飛速衝了過去。不多時,他拿著幾個瓷瓶走了回來。
莫姨,快看看,這些藥有沒有能治血焚金烏的?”
莫柔本已放棄了希望,抱著不辜負楚羽好意的心情隨便瞥了那幾個瓷瓶一眼,忽然驚喜的喊了一聲:“冰清丹!羽兒,莫姨有救了。”隨即,莫柔擰開一個瓷瓶,將一粒冰清丹倒入口中,又是一陣觀照。很快她的臉色就由赤紅恢複正常。楚羽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莫柔舒了一口氣,他才又問道:“怎麽樣?”
血焚金烏化解了七七八八,死是不會死了。”莫柔笑道,隨即她又想起什麽,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赤紅的瓷瓶,對著楚羽說:“羽兒,這是一瓶化屍水,隻需一滴就可以將屍體變成一粒屍珠,我現在暫時動不了,你去將金雪他們的屍體毀去,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楚羽拿著瓷瓶就要去毀屍,莫柔拉住他,遞給他一雙漆黑的手套:“戴著它,不要讓化屍水沾到自己手上。”楚羽點點頭,不一會就在金雪和左禮的屍體滴下了化屍水。屍體以肉眼可見速度,飛快消融,最後竟凝結成兩顆金色的珠子。楚羽撿起那兩粒金珠,用白毛子擦淨,這才遞給莫柔。莫柔收了,她緩緩站了起來。
羽兒,你母親的屍身在哪裏,我們帶著趕緊走。”楚羽搖了搖頭,他拉住莫柔的衣角,問道:“莫姨,我母親的屍身用這個東西,也能變成屍珠嗎?”莫柔一愣,隨即明白了楚羽的意思,她點了點頭。楚羽直奔楚秦氏的屍身,雙膝跪地:“娘,你不要怪兒子。”說完將一滴化屍水滴在屍身上。楚秦氏的屍身,忽然發出一陣紅光,似乎將天上的雲都映紅了。莫柔驚訝了一聲,她看著那道紅光,似乎想起了什麽。光明聖典第一百六十五章,有關於紅蓮珠的記載,其出世時就是紅光直透雲霄。紅蓮珠形成不易,非紅蓮之體無法形成。不想這莫秦氏居然是聖教千年以來尋找的紅蓮之體。教宗大人說過持有紅蓮舍利,對於修煉聖教血影三章極為有利,若是這楚羽能加入聖教……莫柔一陣歎息,她現在擺脫了長野城的追殺,可是影月絕不會放過她這個暴露了的光明使,此時若是說服楚羽加入聖教,怕是會害了他。
莫柔撿起金雪的長刀,此地殘留的痕跡逐一毀去,一番偽裝之後,帶著楚羽上了九焰山,七拐八繞之後,在一片山毛櫸樹林裏,莫柔突然停了下來,她將楚羽一把拉到一棵橡樹後。不多時,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楚羽看見三道流光從石頭村方向劃過,降落在他們先前所在的山坳。
是長野城的巡查令!”莫柔低聲的向楚羽說道。“巡查令?”楚羽問道:“不是無忌道宗的仙師嗎?”
仙師?他們算什麽仙師,一群影月的走狗罷了!”莫柔恨恨的說道。
可是……”楚羽正想說李夢,隻見一道藍色的光華從那片山坳升起,莫柔從懷中掏出一塊透明的石頭,隨即一層薄薄的白色光幕籠罩住他們的身形。藍色的光華在山坳的上空停留一會,又降落了下去,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三道光華又向南飛去。
莫柔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四周看了一眼,發現了不遠處似乎有一個山洞,忙拉著楚羽直奔山洞。剛進山洞,莫柔又將掏出兩道符貼在自己和楚羽身上。“小羽,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去,”莫柔從懷裏拿出一個四方的黑色金屬牌子遞給楚羽,“這塊牌子,日後你去九焰山的皇承寺,一定要親手將它交給慶慧法師。”楚羽正想問莫柔什麽,她忽然一掌拍在楚羽的脖頸上。莫柔剛將楚羽放在地上,就聽見洞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子聲音。
師兄,下麵沒有人!”
莫柔從洞口的亮光向外望去,兩男一女正在附近左右查看,忽然那為首男子衝著莫柔與楚羽藏身的山洞大喝了一聲:“閣下還是出來吧!”
7、
夕陽將西邊的天空照的通紅,雲華夫人帶著一個侍女登上了長野的外城牆。一隊士兵手持著長槍從她的麵前默默走過,領隊的小校向她施禮,她略一側身,向小校點頭。等士兵們走過後,她繼續向西門城樓走去。長野城的城樓建的很高大,等走上城樓來到上官清流身邊時,她甚至喘了口氣。小侍女張開雙手護在她的身後。
上官清流身穿甲胄在身,站在箭垛前指著城下的京觀說:“大亂之前,當行血雨腥風,那怕錯殺一千,也不能使一人漏網。”
長野城的風還是炙熱的能將人化了去,”雲華夫人開口說道。上官清流轉過身來,他是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一雙藍色的眼眸如同寶石般鑲嵌在他的臉上。“夫人,你怎麽來了?這裏可不適合你來。”上官清流忙將華雲夫人攙扶住,慢慢的坐在城樓上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上。
草原上的女子,可是和男人流著同樣的血液,我還不至於會怕這麽一點血腥氣。”
華雲夫人左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聽說你在這西門下造了一座京觀,我在家閑來無事,正好帶著你上官家的子孫也來見識見識。”上官清流咧嘴一笑:“夫人此言甚合吾意,等金雪將那邪教的狗屁聖使莫林兒擒來,就交給夫人發落。”華雲夫人笑吟吟的看著上官清流,心中暗想:“這狗東西,雖說是年紀大了些,卻也不是草包一個,自己嫁給他也算沒有辱沒天狼一族。”她從侍女的手中接過一杯水一飲而盡,這才說道:“金雪?是開國大將軍金語的後人嗎?”
上官清流接口道:“是呀,去年我去王城為天子祝壽,不想竟碰見了這金雪。誰能想到堂堂大將軍的後裔居然淪落到賣身救母的地步,我看他還算有幾分本事,就帶回長野城做了一名校尉。”華雲夫人並不將金雪放在心上,她將水杯遞給侍女。
該網羅的人才,夫君你盡管放手去做,隻要夫君能再立幾件大功,我會讓我父親助你再升一級。”
上官清流大喜,忙湊到華雲夫人麵前,將一堆肉麻的話像潑水似得仍給了華雲夫人。華雲夫人微微鄒眉,但也隻是一瞬即散,她手搭在上官清流的左手上,衝著城下的景觀麵露苦澀。一股惡心勁猛然間返了上來。她忽然明白,自己到底還是不能像男人們一樣可以直麵血腥。上官清流忙將華雲夫人扶住,讓她又一次坐在椅子上。華雲夫人手扶胸口,喘息了好一陣這才好受一些。
一個士兵匆匆爬上城樓,衝著上官清流,抱拳就是一個軍禮:“城主,有緊急軍情。”上官清流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挑,語速極快說到:“講!”士兵看了看華雲夫人,似有不忍,嘴唇喏喏就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上官清流大怒,聲音不由的提高了幾分:“夫人又不是外人,有什麽不敢講的?說!”士兵咬了咬牙,這才說到:“雲水縣被攻破了,叛軍已經占據了縣城。”
你說什麽?”上官清流額頭上青筋暴起,“雲水縣破了?”上官清流手扶著城牆,牙齒緊咬,臉皮一陣顫抖。華雲夫人衝著士兵嗬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