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處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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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承寺的鍾聲悠遠綿長,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天的楚羽聽的耳朵已經起了老繭。知春小和尚對他依舊關心備至,但無聊時問出的問題能將楚羽化成焦木,他甚至懷疑這和尚是戲台上演戲的假和尚。他問:“女人下麵是不是真的不帶把?”楚羽楞楞地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右耳這幾日白天總是不見影子,楚羽本擔心它無實物果腹,隻是一日晚上,它肚滿腸圓,手中拿著一條雞腿出現在楚羽的麵前,楚羽登時將眼睛瞪的老圓。感情自己這一日三餐和和尚們吃齋念佛擔心右耳的肚子,不過是自作多情!
知夏小和尚每日都來檢查他的傷情,隨便帶一些吃的給他。皇承寺的齋飯隻有一碗米飯,一個青菜。青菜是寺裏和尚自己種的,菜葉子不多,楚羽掰著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看來皇承寺和尚們的日子過得也並不怎麽慷慨。楚羽想不通的是右耳的雞腿從何而來?他拐彎抹角的問知春小和尚,“小師傅,你們吃不吃肉?”
知春小和尚眼神冷冽,他將端給楚羽的藥碗放在一邊,一字一頓的說:“我們可是正經的出家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楚羽忙擺了擺手,“我隨便問問,小師傅莫怪。”
連吃三日知春小和尚的苦藥之後,楚羽身上的傷口已經好的幹幹淨淨,連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慶炫大和尚看過之後嘖嘖讚歎,一個勁的感慨地王果功效驚人。傷好了之後,楚羽也不好再吃白食。他看著知夏在廚房燒火做飯,薪柴不足,就自告奮勇的做起了砍柴的樵夫。
時間又過去七日,楚羽在皇承寺裏裏外外轉了個遍,卻發現整個寺院隻有慶炫知春知夏三個和尚。老和尚慶炫說:“天旱以後,寺裏香火日漸稀薄,為了活下去,大多數和尚已經下山化緣去了。”
自從知道這件事情後,楚羽在皇承寺愈發待不下去。多一個人就多一口糧食消耗,人家和尚救了自己,自己怎麽能不知好歹?第十日,楚羽向慶炫老和尚辭別,老和尚也沒有攔他,隻是告訴他慶慧和尚去了雲水縣,如果真有什麽急事找他,可以去那裏找他。
楚羽和知夏小和尚告辭,帶著右耳離開了皇承寺。他按照知夏指點道路,走了半個時辰,很快就看見了一條大道,知夏說那條道直通長野。
上了大道,他出了一口氣,回家!
就在此時,路邊的草叢裏翻出一個和尚來,不是知春小和尚還能是誰?楚羽指著他:“你想幹……幹什麽?”知春小和尚笑吟吟的說道:“自然是和你一起私奔?額,不對,是離家出走?也不對,是離寺出走!”楚羽眼巴巴的看著他:“離寺出走?大師傅知道嗎?”那知春嘻嘻一笑:“沒關係,我給師傅留字條了。”
楚羽還是不放心:“大師傅不會怪罪你吧?”知春將右耳從楚羽的肩頭抱了過來:“你這人怎麽這麽麻煩?你到底走不走?”不等楚羽回答,他自顧自的走了。楚羽無奈的笑了:“這邊,你走錯了!”
皇承寺裏,知夏拿著知春的字條,他向慶炫和尚問道:“師傅,師弟這一走,不要緊吧?”慶炫沉吟了一會:“因果循環,這是他自己的緣法,就隨他去吧。”知夏心裏略有失落,他平時雖然不喜歡這個師弟絮絮叨叨,可他這一走,他的心裏倒有些失落,他緩緩的退出慶炫的房間。就在這時,房間裏傳來慶炫的聲音:“知夏啊,晚上給為師做隻雞!”知夏的腳步一顫,差點沒把自己摔死:“師傅,你不是說我們要吃齋念佛嗎?”慶炫大和尚在裏麵罵道:“吃什麽大頭鬼的齋,我們又不是清教那幫滅人欲的傻蛋,隻要心中有佛,吃什麽都行。”
楚羽和知春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在大道上,不過在前的走的風生水起的是知春小和尚。他看見什麽都好奇,一會問問這是什麽樹呀?一會又問你弟弟真的是被無極道宗帶走了?一會又問楚羽有沒有喜歡的姑娘……楚羽被他遠遠的甩在後麵,心裏一陣冰涼。他不過是想回個家而已。
直到他們在一個十字坡下看到一句女屍,知春才閉了嘴。屍體坐在一棵苦楓樹下,蛆蟲從她脖子裏爬了出來,已經腐爛了很久。知春念了一句:“苦海無涯,往生淨土。”說完,他對楚羽道:“我們將她埋了吧,也算做了一場善事。”兔死狐悲,楚羽想起自己的母親,直說一個字:“好!”
他們在樹下挖了一個坑,用的是知春手中的一根禪杖——也就是根剛到知春肩膀處的鐵棍。他們抬動女屍的時候,知春指著女屍鼓鼓的肚子,楚羽沒好氣的說到:“觀音土,她是餓死的,你看這棵樹上,還有她啃過樹皮的壓印。”
埋完了女屍,走在路上知春小和尚話少了很多。他外麵的世界原本是多麽美好,沒想到剛下山來就看見一個餓死的女人。師傅說的對:“酒肉穿腸過,佛神心中留。”人終究還是要先吃飽肚子。
經過一天的趕路,楚羽帶著知春走進自己的家。家門隻有一半,空洞洞的等著他的歸來。他走了進去,似乎聽見了莫秦氏喊他羽兒,聽見弟弟叫他哥哥,可是這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知春小和尚歎了一口氣:“沒有想到,你家竟是如此落魄?”
楚羽苦笑了一聲,他還能說些什麽。他去米缸裏找了鄉親送給自己的粟米,舀了一小半碗洗幹淨,熬了一鍋稀粥。“條件不好,師傅你多擔待?”知春心裏略微一鬆:“有吃的就好,我也化過緣。”
粥熬好之後,楚羽先給知春盛了一碗稠的,這才給自己舀。知春微微有些感動,他也不點破,隻是將碗中的粟米給楚羽撥了一些。倆人苦笑了一聲,比起他們埋過的女屍,他們至少還有碗粥喝。
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身影,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走了進來,楚羽看見他,臉上本來繃的緊緊的肌肉鬆了開來。“唐河,你還活著?”
楚羽哥,你這幾天去哪了?你可讓我好找。”
先不說這個,你不是去嘉義了,我聽說那邊發生了叛亂,我還怕以後見不到你……”
沒事,我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叛軍要殺也殺那些當官有錢的,我沒事!再說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唐河在楚羽麵前轉了身。
你小子!”楚羽笑道,“吃過飯了嗎?”
唐河舔了舔嘴唇:“吃過了,吃過了……”楚羽一下,又拿起一個碗,將自己的粥分了一半給唐河。
跟我還裝什麽裝?”他將粥碗遞給唐河,“趕緊吃。”
知春看著兩人笑了,三個人飛快的將粥填進了肚子。
楚羽哥,往後你有什麽打算?”唐河蹲在楚羽的麵前,向楚羽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是給柳德家放牛種地!”楚羽躺在破炕上,他還是有些餓,躺著能減少一點活動量。
給柳德家放牛?”唐河一愣,他說:“可我聽說我姨是被柳家逼死的……”楚羽心裏黯然,他何嚐不知道柳家和自己仇恨,除了對柳德不滿之外,一想起柳老先生他就恨不起來。他隻有十一歲,雖然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隻生活在石頭村這麽小的一片地方,除了去給柳德家放牛種地,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唐河又說:“而且我聽說長野城現在征兵,柳家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了上去,明天長野城就要來人帶你們走了。”
楚羽從炕上坐了起來:“你說什麽?把我報了上去?不是說當兵最小也要十六歲嗎?”
好我的哥,規矩早就改了,現在隻要是年滿十三歲,都要被拉上去,聽說嘉義的叛軍已經多次攻打長野了,順子哥說長野城下屍橫遍野,男人死了一茬又一茬。”
那也輪不到我呀,我才十一歲。”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聽見那柳德在村子裏貼了一張征兵布告,他念過你的名字。”
媽的……”楚羽說,“虛報年齡,這是要送我去死!”
你是說,明天長野就要來人?”知春問道。
是呀!”
那我們還不逃?”知春抓著楚羽的手,眼睛明亮亮的!
逃?逃到哪裏去?”楚羽腦海裏一片空白。
皇承寺!”
不去,”楚羽搖了搖頭,“我不能將禍水帶到皇承寺去!再說我還要在這裏等我弟弟回來。”
知春心裏一暖,這楚羽本性不賴,也不枉他師傅救他一命。
要不,我們去雲水縣找我師叔?”
可是,雲水縣那麽大,我們去哪裏找你師叔?”
說的也是!”知春的眼神一滯。
楚羽心亂如麻,他想起長野那些狼騎高舉的鋼刀,滿腦子都是在想怎麽辦?
那要不然,我們去無極道宗找你弟弟?”
可我不知道無極道宗在哪裏呀?”楚羽一攤手,“那些人都是高裏來,雲裏去的人物,聽說無極道宗可是在雲夢澤中?我們這些凡人可到不了那裏!”
那你說怎麽辦?”
我不知道,”楚羽沒有主意,他在地上如熱鍋上的螞蟻,讓他去長野城送死,他怎麽都不願意,可去哪裏呢?
要不算一卦?”知春說。
算一卦?你會!”楚羽停下腳步。
我會!”知春拿出兩枚銅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