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眼前雜亂的腿縫，看到王芳消失在巷子口，我的心也落了下來。

    她就要訂婚了，她不能出事，她必須好好的，她跟餘思在一起太不容易了！

    我掙紮著要爬起來，但是努力好幾次，還是被人踩著後背，根本沒辦法直起身子來。

    就在這個時候，箱子口又衝進來一個人，王芳！

    “你快走，走，傻逼……”我怒吼了一聲，王芳已經衝到了近前。

    隨即，趙沫慘叫了一聲，歪歪倒倒地倒在了地上，緊接著王芳又朝著楊曉慧來了一下，楊曉慧也哀嚎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眾人被嚇蒙了，一個個的握著棍子不敢動了。

    我趁機站了起來，一腳將麵前的女人踹翻，掄起拳頭正準備揍回去，卻一眼看見了楊曉慧胸口淌出來的血。

    再一看趙沫，也捂著脖子，手指縫裏汩汩地冒著血。

    我操，我還以為王芳拎著棍子什麽的進來，揍了楊曉慧和趙沫，沒想到她居然拎了刀進來。

    此刻，王芳喘著粗氣，手中握著一把燒烤攤上切東西用的水果刀，尖尖的，在昏暗的路燈下閃著寒光，看起來特別嚇人。

    “殺人啦！”幾個女人看到地上的倆人，頓時一哄而散，瞬間就跑得一個都不剩。

    我推了王芳一把，走啊，還愣著幹嘛！

    王芳木然地站在原地，我使勁地拖著她，剛跑到巷口，我又覺得不對勁，要是那倆人死了，那不是完蛋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圍觀的群眾，我隨手拉了一個人，大聲吼道，“快叫救護車，裏麵有人受傷了！”

    我拉著王芳坐上出租車就跑了，坐在車上，她渾身顫抖得很厲害，我握著她的手，她一直沒說話，我也沒敢說話。

    我倆去了小河邊，腥臭的風吹在臉上，我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你捅她們哪兒了？嚴重不？”我緊張地問道，但我想王芳估計不會下手太重，應該隻是受了皮肉傷。

    王芳顫抖著聲音，搖了搖頭，不重，一個捅了脖子下麵，一個捅了胸前，不過我真的沒有使勁，真的……我隻是想教訓她們一下而已！”

    王芳像隻受驚的小貓一樣，緊緊地抱著我，我沒有殺人，我真的隻是想教訓她們而已，我下手很輕的！

    我拍著她的後背，是的是的，不會有事的，頂多住幾天院就好了，沒事的，你傻啊，你當初就不應該回來，她還能把我給揍死了？

    王芳猛地推開我，堅定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行，要是丟下你不管就跑了，那我就他媽是孫子養的！”

    感動的眼淚充滿了我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王芳握著我的手，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李戀，我騙你了，我其實沒有懷孕，我隻是希望你可以支持我跟餘思的感情，所以我才騙了你，對不起。”

    我點點頭，是，你們會好好的，過幾天就訂婚了。

    一個小時後，呼嘯的警車將我們帶走了。

    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趙沫被捅了脖頸下麵，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是也很嚴重，要是救護車晚來幾分鍾，就流血過多死了。

    而楊曉慧，王芳說的捅得很輕，卻是捅到了她的心髒，現在在醫院裏，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坐在警車裏，王芳卻出奇的鎮定，“人是我殺的，跟我朋友沒關係，她被打了，她沒有動手，你們衝著我來就行，我又打架又殺人，跟我朋友沒關係，她被我連累了！”

    王芳反複地跟警察說著這些，像是著魔了一樣。

    我們被分開審訊，包括打架的那幾個人也被抓來了，就在我錄口供的時候，一個噩耗傳來了。

    楊曉慧搶救無效，死在手術台上了。

    我眼前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所有的事情都像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餘思和王芳家人用了所有的力氣，最後王芳還是以故意殺人罪和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了無期徒刑。

    無期徒刑總比死刑好，總是有個盼頭，還可以減刑，還有希望……

    我最後一次見到王芳，她已經剪短了頭發，穿上了號服，這是我在不到兩個月裏，兩次在監獄見到我最親愛的兩個人。

    一個三年，一個無期。

    我哭得跟個傻逼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舌頭都要被我咬斷了。

    王芳卻很淡定，她微笑著看著我，“乖啊，你別哭，你知道我這個人最喜歡偷懶，圖安逸了，現在好了，我不用工作，我每天都有飯吃，有地方住，多好？不要哭了，你不是還可以來看我嗎，又不是見不到了。”

    她第一次像個姐姐一樣，安慰著我，可惜一直到探視結束，我都沒有說一句話，一直在哭，泣不成聲，最後出來的時候，連路都走不動了。

    我安慰我自己，她很快就可以出來，無期變成有期，一點點地減少，我就可以見到她了，我們還是可以一起慢慢變老的。

    然而，就在三天後，噩耗又傳來。

    王芳在獄中自殺了，她借口肚子疼，在送到醫務室的時候，悄悄偷了刀片藏在袖子裏，回到牢房便割腕了，誰也沒發現，隻是覺得她一直坐在角落裏很安靜，後來覺得奇怪，過去看的時候，身下已經全是血了……

    意外的是，她給我留了一張字條夾在平時上課的筆記本裏，不愛寫字的她，其實字體很秀美。

    “李戀，我等不到餘思了，你要好好活著。”

    ……

    四月二十號，我站在了職中門口，看著過往的人群，瞬間恍惚了。

    餘思去當兵了，他跟我說，年輕人應該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李戀，忘掉這一切，好好地活下去，我們一起把錯誤的人生重新活一遍。”

    雙手捂著臉，卻沒有眼淚流下來，是的，該流的眼淚，已經早就流幹了。

    已經開學將近一個月了，學校催了我好幾次，我今天才處理完了所有事情，振作精神走到了這裏。

    酒店管理B班教室，在三樓最盡頭的那間。

    我去的時候，正是下課時間，其實上課下課職中都一樣，他們都一樣的鬧騰。

    走廊上站著很多男生女生，我走過去的時候，他們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甚至有男生在我背後吹口哨。

    我置之不理，徑直走到了教室門口。

    門開著，裏麵混亂不堪，有人在睡覺，有人在打牌，還有人用山寨手機放著音樂，鬧哄哄的跟菜市場一樣。

    我走了進去，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幾秒鍾後，響起了一陣陣唏噓。

    已經離開學校將近一年了，但是我對學校的感覺一點沒變，這就是一個桌椅板凳和黑板拚湊起來的世界，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

    我環顧了一眼教室，大概四十多個人，我看到最後一排空著一個座位，於是便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沒想到我剛落座，有人走過來在我桌麵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喂！這是我的座位，起來！”

    我抬頭一看，一個剃著很短的平頭的男生，穿著皮夾克，一臉坑坑窪窪的跟隻癩蛤蟆一樣，二十來歲的年紀，卻有著一張四十挨邊的臉，關鍵是一臉的不屑，還挺衝的。

    我看了一眼旁邊，桌洞裏隻放了一邊的書，證明隻有一個人坐。

    我笑問道，“這不是隻有一個人坐麽？我坐這裏沒問題吧？”

    你坐在這裏，那我怎麽睡覺呢？

    “哈哈——”圍觀的人哄笑起來。

    有人在我身後調侃道，賴爺睡覺可是要平躺的，你來，正好賴爺可以靠你大腿。

    又是一陣無恥的哄笑，在哄笑中，這隻癩蛤蟆的臉卻更臭了，牛逼哄哄地指著我，“新來的你跟我狂什麽？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