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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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肖樹哲含笑問起練陣感受,不孝頹然道:“徒兒的身手實在是差了太多,對這石陣完全是無能為力。不知師父有何練陣的竅門?”
肖樹哲捋須隻笑,似是胸有成竹,“哼哼,為師隻是要你體會一下,凡身俗體,就是再強壯,也是凡人俗子,對那些超凡脫俗的上乘武功,必然隻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不孝聞言精神一振:“師父是說,要練上乘武功,必先修煉內體了?嗯,徒兒還記得師父以前所說,武學之道,大體分為內修和外煉,內修精、氣、神,外煉筋、骨、肌。不過筋、骨、肌道行簡易,有恒心苦煉即可,但內修之精、氣、神學問則廣博高深,非常人能夠通達。內修與外煉還息息相關、相得益彰,尤其內修若能大進,對外煉總有事半功倍之效!”肖樹哲點頭笑道:“難得你記得如此清楚。不錯,上乘武功,已非凡身俗體所能修習,故是必須先精修內功。”不孝道:“可……徒兒連下乘武功都未練過,師父是要直接教徒兒上乘武功了麽?”
肖樹哲露出不屑之色:“那些下乘的花拳繡腿,盡是中看不中用,不練也罷!再說以你小子的資質和老夫的能耐,去修煉那些下乘武功實在是白白浪費時間罷了,直接從上乘下手才是應當!”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尊銅人裸像,其周身密集刻滿人體各主要經絡穴道的位點與名稱,極是精致,“相信你通讀兩大醫經,已牢記書中人體之秘要。此像可助你隨時清點周身經絡穴位,為師授你內功修行之法,切莫誤走了一處,否則,輕者傷經損脈、無中生病,重則危及性命!”
不孝慎重接過,認真應道:“徒兒明白了。”
二人入洞,待不孝好好記牢了銅人周身經絡穴位,肖樹哲方始指點:“內功者,以後天水穀精微補先天之精,並將二者結合凝煉成氣。氣者,生命能量是也。又以氣沿經脈遊走周身,損有餘而補不足,能按需自由調度,達到非常人可及之能耐。此,是所謂煉精化氣。”接著便教不孝如何打坐,如何以意導氣,如何吐納收發。肖樹哲見他一學便通,甚是滿意,即刻便教了他一套基礎的內功修煉心法,順便讓他疏通周身各處經絡。
不孝潛心練得一日,肖樹哲問他進境,不孝高興答道:“這修煉內功真是神奇之事,徒兒隻覺得舒筋活絡、神清氣爽,凡真氣所到之處,真是無比機敏快意!”肖樹哲捋須笑道:“很好!這門心法乃是為師獨到之秘,高效且可速成。你多練一日,功力便增長一分,對你奠定基礎功底是再好不過了。世間功法五花八門,但所修成的內功大體分陰陽兩種屬性,非陰即陽,不可隨意逾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孝道:“那不知徒兒所修是哪種?”肖樹哲道:“你我師徒當然是修的純陽內功了。”
不孝又練了幾日,但覺周身格外精力旺盛,耳聰目明,行動更是敏捷,這日清晨遂再來練擊石陣。他先在石陣周圍流動刺擊,這一次感覺果然是有了大大的不同,隻覺得那飛躍跳動的石子個個變得清晰乖巧了一般,至少獨當一麵時是應付得來了。然而一入陣還是招架不住。肖樹哲道:“這石陣不僅需要非凡的眼力、手法、身法、功力,還需要有洞悉周圍的空間思維,你一時之間自是無法操控的了。但當你能在此陣中揮灑自如之時,也便差不多能在萬軍之中來去自如了,麵對尋常幾十個賊子的包圍更是不在話下。你且邊煉功,邊練陣,假以時日,必有大成。”
肖樹哲又道:“你不是想學輕功麽,一般的輕功,隻是運氣下肢而已。不過大凡高超精妙的功夫,都有其獨到的運功法門,非精密匹配不可。待你功力有了一定根基,為師自會教你幾門輕功絕技。不過眼下,為師心掛世外之事,怕是又要出去一趟了。”
“師父這麽快又要走了?”不孝剛才高興,聞言又是離愁。肖樹哲說走就走,不孝隻能目送他離峰而去。
肖樹哲去後,不孝繼續勤修苦煉。他對武學本就極是上心,今次得初窺其神奇奧妙,更是暗自興奮不已,若非師父交待他需適當注意收拾好平時生活,他又要廢寢忘食,變成野人模樣了。隨著內力的增長,乃依師父所說運氣下肢,加之自身體驗對其功法不斷琢磨,果然輕功也是日見成效。
不僅輕功,不孝上午煉功,下午練陣,於陣中卻也慢慢自行積累起不少劍術經驗來,形成了幾路固定招法,擊陣因此輕鬆不少。
冬日的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在這終日寒風的峰上,不孝衣衫越顯單薄,尤其夜中更是寒氣逼人,不孝用樹枝、鬆葉、藤條編織了一扇簡易洞門,依然難擋風寒。所幸修煉內功卻是個極好的禦寒之法,每次輾轉難眠,他索性起身煉功,隻需一會,便是周身暖熱。但是如此一來夜夜總是休息不好,功力進步甚快,然身體卻是有點吃不消了,不禁思念母親膝下的舒適過往,常常夢見在狩月花軒小屋中溫暖烤火。
這日清晨,他尚在小夢中困乏不清,卻忽地隱約聽到母親的聲音。他一掙而起,再一聽,“孝兒!”果然是母親的呼聲無疑!這一下當是激動不已,連忙跑到洞外崖邊應道:“娘!你來了?”遠遠看見峰下母親那點熟悉的白衣身影,差點就流下淚來。
“孝兒,天下雪了,我給你做了些衣物,你拿上去吧!”
不孝一愣,這才注意到今天風小了不少,卻零星飄起了漫空的雪花,格外寒冷。“娘,我這就下來!”他自認功力進步不少,運氣於臂,甩下長索,飛身攀索而下,隻覺從未有過的輕鬆,直如一溜煙似地下到峰底。
狩月欣喜叫道:“孝兒小心,功力果然見長了!”不孝到了麵前,卻見母親越發瘦弱,他剛要說話,她卻已先憐惜地說道:“你怎麽這般麵黃肌瘦的模樣,是凍壞了麽?都怪娘沒有及早做好送來。”說著將懷中一件烏灰的毛皮大衣和一雙棉布鞋子交到不孝手裏,“這是娘不久前才打到的兩頭山羊,隻有冬天打的山羊皮才最暖和。”不孝眼眶一熱,終於流下淚來:“娘,你可知你這陣子又消瘦了!”狩月歎了口氣,道:“娘瘦了倒不打緊,因為娘是不會出去的了。孝兒卻是要出去,故要好好保重身體,隨你師父學好武功,將來做個行俠仗義的好人,或者,不行俠仗義,能平平安安生活也是很好的。”
不孝奇道:“娘是說,要孩兒行俠仗義了麽?”要知從前,狩月從來隻教他出穀後力求平平安安生活就好,故此說武功不學也罷。狩月點頭,道:“若是學得了你師父一身神技,又能夠懂些人情世故,行俠仗義也未嚐不可。嗯,峰上可還好住麽?”
不孝道:“就是有些冷了,又沒有多餘柴火和水源。”他想起師父交待他有空多陪陪母親的話,便又道:“孩兒想陪陪母親,過幾日再回去可好?”狩月看他略顯狼籍的模樣,這次卻是很快答應。
回到穀中小屋,狩月為他熱了水好好沐浴一番,換上了新衣,又為他清洗了舊有衣物。不孝出來時,隻見窗外已是銀妝素裹,雪越下越大,到處白茫茫一片。但屋中狩月早燒好一大爐柴火,卻是分外溫暖暇意。
用餐過後,狩月低頭繼續製作著冬天的皮毛衣物,並關心問起不孝生活近況,不孝自是好好回答。火光映在狩月臉上,卻顯得紅潤而不再那麽憔悴,仿佛又回到了她曾經的少女容顏,不孝不禁回想起從前二人生活的點點滴滴,不覺一時間看得癡了。狩月問著問著,聞不孝越答越慢,也不由抬頭看他,一怔之下,不孝英氣的麵相卻再次喚起她內心深處無可躲藏的記憶,亦是看得迷茫痛楚。
不孝見她如此模樣,忽地回過神來,道:“娘,孩兒哪裏又做錯了?”狩月搖頭道:“不關你的事。”不孝囁嚅一下,終是禁不住道:“娘總是令我好好學藝,讓我將來出去。可是娘卻不肯一同去,這到底是為什麽?”
狩月心中陣痛,淚水便流了下來。不孝一慌,忙道:“娘要是不想說,孩兒以後再也不問就是了!”
接下來數日,不孝隻是好好陪伴母親,偶爾說幾句貼心話,順便繼續修煉內功。不久,狩月再做好了一件灰色兔皮大衣,就令不孝帶著回峰去了。
隨著內功精進,不孝體質不斷增強,加之有了母親做的毛皮大衣,不再懼怕嚴寒。他日擊石陣,夜煉內功,攀索輕功也是大進,時常下峰狩獵、拾柴、打水以及探望母親,生活也方便不少。
這一過又是月餘,一日不孝又下峰狩獵,順便欲給母親送去幾隻新打的山雞,走到小屋門外,卻見雪地上多了一行粗大的腳印延入門中,這不是師父的腳印又是誰的?心中一喜,便要叫喚師父,卻聽屋中隱約傳來話聲,一時又生起好奇,畢竟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聽聽他二人到底會說些什麽。遂放輕腳步走到門外。
隻聽肖樹哲的聲音歎道:“其實老夫看得出,令尊心中是關心你的。盡管他鐵石心腸,然你又有何錯?虎毒尚不食子,他自做了違背本心之事,然心中之痛又有何人能知?想必是一點也不比你少啊。”狩月道:“父親既當我已死,我自不能出去,可是……”她聲音哽咽,“唯獨可憐了孝兒。他生來孤獨,將來出去,又是孤苦無依,我卻無能為力。”肖樹哲道:“這個你盡可放心,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夫自然不會對他不管不顧!”狩月道:“多承肖先生情義,可小女子實在是無以為報,隻能叫孝兒將來能略還先生厚恩了。父親年老,加之為仇恨所累,先生若再有機會見麵,務請勸他多加保重!”肖樹哲歎道:“令尊確然身體多恙,老夫這次見他,氣血已大不如前,隻怕是時日無多了。原本晉中有你族人南來,欲接他回鄉,也得落葉歸根,但他卻說身負家門恥辱,大仇又未得報,實無臉麵回去見列祖列宗,客死他鄉也是天命,再也不肯見他們。”狩月聞此,不禁啜泣出聲。肖樹哲不忍,又不擅勸解,隻得恨道:“都是那個無恥賊人惹的禍,真是萬死都不足以謝其罪惡!”
不孝聽得腦中一片混亂,實在是理不清二人話中事情的頭緒。正當他發傻,門忽地開了,不孝一慌,竟是語塞。肖樹哲見了他卻是毫無意外之色,隻道:“把東西送了,等會上峰,為師還等著看你的進境呢。”
“是!”不孝忙應,他待要再說句話,肖樹哲卻徑自走了,似有不悅之意。
但不孝滿腦疑竇,也不多想其它,便進門去。狩月早已聞聲,此時已基本收好儀容,見了他道:“你怎麽又來了,娘自會照顧自己的。”不孝道:“娘是在讓師父打聽我們外麵的親人麽?”狩月輕輕點了點頭,不孝又問:“孩兒從小隻知有母親,這父親又是什麽?還有,聽師父的話意,我們之所以淪落於此,都是有個無恥賊人害的,這個賊人又是何人,孩兒將來有機會一定親手宰了他!”狩月卻痛心搖頭:“不用了,這個人早已遭受報應死了!再說,娘隻希望你將來能平安濟世,決不可讓自己多沾鮮血。你怎會說出如此狠毒的話來?”
是啊,自己剛才怎會在母親麵前說出如此狠毒的話?“原來那個人已死了。”不孝道,“但是,對待那些禍害蒼生的殘暴賊子,難道不應該狠毒些嗎?世上若是都任那些賊子橫行霸道,豈不是暗無天日,又如何能稱行俠仗義呢?”
狩月聽著,滿心的悲憤化為軟弱,苦笑道:“是啊,若是這世上沒有賊人惡霸,人人都能安居樂業、盡享天倫之樂,那該是多好啊……看來我的孝兒做了大英雄肖先生的徒兒之後,真的是長大了。也許真是娘太自私了。”
不孝回峰之後,心情仍是鬱鬱。肖樹哲取出木劍給他,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一點過往之事算得了什麽,隻要練好了本事,將來有的是機會正本清源!來,給為師看看你的石陣練得如何了?”他極擅激勵人心,不孝聽了這話,果然精神大振,應聲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