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懲賊數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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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時分,忽聞一陣馬蹄慌亂之聲,不孝從夢中驚醒,他住的一間視野開闊的高處樓房,翻身起來推窗一看,見十數騎勁裝漢子從鎮北大道急馳而來,直奔入鎮,不等馬匹停下,就紛紛跳開隱入四下模模糊糊的街巷之中,再也不留蹤影。眾馬匹失了主人,在大街上亂跑亂走,於寂靜的清晨格外入耳。不孝心道:“這些人行色如此慌張,也不知所為何事?”



    正想著,其來路遠處傳來更多馬蹄轟鳴,黑壓壓地奔來,不一會就到了鎮口,足有數百號人,卻是官兵打扮。他們大呼小叫,見了街上遊閑散馬,直接兵分兩路將鎮子控製起來。原來之前那些人是被這些人追捕,鎮上人們心知遇到了要掉腦袋的麻煩事,這時哪還能睡得著,然人人憂懼,連門窗窺探都不敢大開。



    隻聽那為首者身旁一名校將大聲喊道:“大家聽著,我們是武勝防城軍,我身邊這位便是武勝軍劉知事劉大人。近期屢有紅巾反賊流竄作案,聚眾襲擾我大金官兵,膽大包天,這才不得不驚動他老人家親自出馬。方才追緝反賊,有大批賊人棄馬隱匿於此,大家識相的趕緊將他們揪出來,以免我們大動幹戈,大家殊不好看,我們也好回城交差!”人們聽他之意,若是交不出他們追緝的反賊,便要挨家挨戶搜查,更是驚慌。



    “咚咚咚……”忽聞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下上來,接著隔壁肖樹哲房間敲門聲急響:“客官客官,非常抱歉,你們都快走吧!官兵來了,若再讓他們看到二位這幅模樣,我們可就徹底完了!”不孝開門出去,這時肖樹哲也開了門來,卻已收好了行囊。小二見了他們,連連鞠躬賠禮,不孝問道:“他們來抓人,又關我們何事,怎地慌成這幅模樣?”小二怔了一下,苦道:“你們果然是外來人,這些官兵素來橫行霸道、貪掠無度,要是交出了人還好,要是交不出讓他們進了屋來,無異是一場劫難!就是尋常人家也免不了遭殃,我們這客棧就更不用說了,若讓他們見了你們這個樣子,定然不分青紅皂白說你們是紅巾反賊、我們窩藏重犯,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淚也急了出來,“就求二位大人大量放過我們吧!”



    這時那掌櫃也急急上了來:“二位若是嫌住得不舒心,我悉數退還你們銀錢便是!”手中取了碎銀送來。“那紅巾反賊……”不孝欲再發問,肖樹哲打斷他道:“那是一支抗擊金賊的義軍!他們原本主要huó dòng在河南河北一帶,近年也發展到淮漢地區,都是被金賊迫害的苦命百姓秘密自發組織。走罷,我們這便去會會那些金賊走狗!”也不接銀子,徑下樓去。那小二和掌櫃驚得目瞪口呆,不孝忙回房收了行李,徑自追下。



    二人出了客棧,天色已明,那些金兵見人們交不出人來,正要入鎮搜索,此時見他們徑直走來,登時喝道:“好兩個反賊,果真在此,還不速速束手就擒!”一隊人馬就要衝上抓人,忽聽一人喝道:“且慢!”



    這些人雖屬金兵,看裝束打扮卻是漢人。那喝止之人是個參謀文職的模樣,神色慌張,對著身旁那劉知事低聲耳語了幾句,那劉知事臉上旋即卻現出又驚又喜之色,直往肖孝二人身上打量,仿佛看到什麽天大的寶貝一般。



    那劉知事道:“我且問你們,你們是否從南方來?”



    肖樹哲道:“不錯!”



    “好!我再問你,你們是否會使武功?”



    肖樹哲冷笑一聲:“豈止會,昨日我們一路追殺活女老賊,雖然痛快,隻可惜還是讓他給溜了!”



    眾兵都“啊”地一驚,難以置信他竟會如此猖狂。那劉知事本欲設計誘他說些實情,豈知他全無隱瞞之意,這時臉都綠了,怒道:“好個反賊,竟然不打自招!來人,還不速速將他們拿下!”身邊那參謀慌忙製止道:“大人切不可大意!信上說此青衣miàn jù人一老一少身手極為高強,完顏大人隨從精兵強將不下百人,還有黃河幫主、傳法大師這樣的高手助陣都毫無招架之力,就連空德大師都被他們打傷。後來是將武勝軍全城兵馬出動才趕走了他們,可見其之可怕!信上完顏大人說他們非常人常法可除之,令我等逢之萬不可輕舉妄動,大人還是小心些為好!”



    那劉知事卻擺手道:“你多慮了,完顏大人昨日護衛才一百來人,而今我們卻有數百精兵!空德大師雖然厲害,可他雙拳難敵四手,敗在這兩個反賊聯手圍攻之下,也不奇怪!”說著又要揮軍拿人,那參謀卻抓住他手,苦苦求道:“大人!完顏大人是何等英雄,什麽見識沒有,豈會有錯?再說您是沒見過空德大師的能耐,此等高手,豈是我們這區區幾百號小兵小卒能奈何得了的?若是損兵折將卻一無所獲,我們可就吃罪不起了呀!”劉知事生起不耐之意:“你怎盡長他人誌氣,亂我軍心!完顏大人初遇此挫,驚魂未定,一時失了判斷也是情有可原。他們就兩個人,我還真不信他們能通了天去!待我綁了此二賊送到了完顏大rén miàn前,完顏大人隻會大大地獎賞我們,又怎會怪罪?!”再不顧他哀求,一揮袖喝令眾兵道:“大家一起綁了此二巨賊,一定要抓活的,千萬別讓他們跑了!到時在完顏大rén miàn前領功,定少不了大家的好處!”



    肖樹哲哈哈一笑,不等他們動身,突地一閃一回,一旁兩個官兵手中的兩柄單刀便落到了不孝手中:“這些金賊走狗判國投敵、欺君負祖,最是可惡!今天就讓為師看看你的雙刀練得如何,能在幾招之內殺光這些無恥之徒!”



    眾人都沒看清他是如何奪走的雙刀,登時駭然。那參謀更是麵色發白,偷偷便往後邊退卻,打算一旦開戰便趁亂溜走。那劉知事卻隻道他使了什麽邪術,一味猛催眾人前撲。眾人雖是害怕,無奈軍令如山,也隻得大喊一聲硬著頭皮殺上。



    不孝雙刀在手,也恨這些人慣於欺壓良善百姓,迎著眾軍倏地射身上去,同時帶起兩路刀光,隻是一瞬之間,便將十幾個人割喉而屠,而所用不過是一招,或者說是無招,隨意揮灑了幾個動作而已。眾人大驚!



    “好!”肖樹哲拍手讚道,“這些霄小就是全上,看來也不夠你一套千絲萬縷刀殺的,真是殺雞用牛刀了!”其餘官兵眼看不孝如此神技,又聽肖樹哲這麽一說,登時嚇得後退數步、麵色煞白。劉知事騎在馬上,也是慌忙後退,卻大叫道:“好個反賊,竟使的什麽邪術!大家快些一擁而上,別讓他使出更多邪法!”



    不孝作勢道:“不要命的盡管上來,識趣的立即給我滾!”劉知事卻似瘋了一般:“休聽他言,臨陣脫逃者軍法處置!”一些膽大的兵士又發一聲喊,刀槍齊上。不孝一怒,使開神行步,又是幾個閃身,眾人隻見他如鬼般幾個穿插,刀橫血縱,每一縷刀光拖去,都是成排的血影,那些人就像是束手的羔羊,立時又倒下幾十具屍身!



    這一回人人都是瞪著眼睛看得清楚,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哪還管得了其它,發一聲喊便如潮逃去。其它遠處的兵士見了,不明所以,也跟著追逃。那劉知事想不到眾兵士會有如此一著,根本不及阻止,自己反倒慢了一步,被不孝追上一把抓了下來。



    鎮上街坊民眾遠遠看得害怕,雖然心中感到痛快,但見他們如此shā rén如麻,那劉知事又在他們手裏,哪敢走出門來,以致大白天了,街上卻空蕩蕩地隻有他們三人。那劉知事想是從前驕縱慣了,直到這時方知害怕滋味,不自禁地渾身顫抖,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肖樹哲道:“要饒你狗命也可以,隻是為了你以後不再為非作歹助紂為虐,須給你作個記號!”劉知事忙道:“隻要大俠能饒了小的一條狗命,怎麽樣都可以!”



    便見肖樹哲“吭”地拔出劍來,劉知事麵色一白,但見他揮劍在自己麵上嗖嗖刻劃,待得察覺痛疼,他已還劍入鞘。劉知事慘叫一聲,頓時麵上如澆鐵水,倒地翻滾哀嚎不已,鮮血橫七豎八流了滿臉,欲去觸知傷痕,卻又下不去手,情狀慘怖之極。



    其臉上原是劃的兩個大字,左“金”右“賊”,赫然顯目。不孝心想:“這下他真的是再也當不成金賊走狗了。”肖樹哲道:“此金賊二字,既送給你的主子女真蠻賊,也送給你這賣國賊子,好讓人們都認得你是金國奴才!”



    那劉知事聽了,心中知道自己算是好運到頭,再也無有好日子過了。



    二人轉身騎馬繼續上路,不孝笑道:“師父這一手真是絕了,那劉知事若是帶了這兩個字去見他的完顏大人,一眾女真蠻賊也不知會是什麽表情,定然再也不讓他在大家麵前丟人現眼。而若是他知趣,再也不去見他的主子,混跡民間,被人們看到那兩個字,也定將他認作是被懲治的金賊,非要了他的命不可。這想想都是好笑之極。”



    肖樹哲也是得意,捋須道:“對付這等賣國求榮的無恥之徒,就當讓他嚐知他本該受用的恥辱。金賊雖暴虐無度,但他們開疆拓土強取蠻奪,也算是他們的本事。可這些奸賊走狗,隻靠臉皮夠厚、誌氣夠賤、對祖國的危害夠強,竟籍此為資,貪得榮華富貴,令得天下公道淪喪、民心渙散,真是比金賊更加可惡可恨十倍!”他哀歎一聲,“金賊南下燒殺搶掠,大宋國中不思報仇雪恥,反爭相投敵賣國者竟成千上萬,好生令人氣恨!如今,像方才姓劉的那種霄小之輩實不勝枚舉,也不知有多少。而為虎作倀、禍國殃民的巨寇當中,當以劉豫、孔彥舟、李成、酈瓊、韓常等幾人為最!”



    “孔彥舟?”不孝想起傳法和尚說,害得母親家破人亡的大魔頭正是那孔彥舟手下一員得力高手,不由分外眼紅。



    肖樹哲點頭道:“這孔彥舟本亡寇出身,趁天下大亂從軍入伍,殺敵勇敢,從此一路升職,直至成為一方將領。他恃軍而驕,從此竟不服調令,在金宋兩國間搖擺不定,欲劃地為一方諸候,進取天下。他先受宋職去湖南攻打鍾相,想取而代之,雖殺了鍾相,卻敗在楊幺手裏。朝廷見他除賊不力,燒殺搶掠卻是在行,將荊湘一地害得民不聊生,便派兵去討伐。他隻好逃回北方,投奔了另一個大hàn jiān劉豫建立的金賊傀儡齊國,徹底做了金賊走狗。後來隨從劉齊、金國屢次南侵,又掃蕩了太行山中諸路抗金義軍,為金賊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接著又道:“李成,弓手出身,勇猛強悍,武功高強,比之孔彥舟,其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在軍中升為大宋淮南招討使後,野心越來越大,趁天下大亂擴充實力,聚眾賊攻占江南一帶,也想割據一方,進而取趙構以代之,一度成為趙構的心腹大患。可他究竟發展太快,根基未穩,結果被趙構派張浚領軍逐出南方,於是也投奔了劉豫的齊國。後來他隨劉齊攻宋,占據了襄陽諸郡,可又被嶽飛將軍打敗逃走。再後來齊國被廢,他出任金國安武軍節度使,跟孔彥舟一樣隨從金賊完顏兀術反攻大宋,拿下河南一方,被金廷授為河南尹。可不久,又因私扣官糧被罷了官。”



    “另外酈瓊與孔李二人也極近似,初從大宋名帥宗澤軍部,因勇武善謀,升為軍首。後宗澤因趙構的軟弱憂憤而死後,他聚眾成勢,判投劉齊。劉齊被廢,他又繼續當了金賊走狗。他熟知大宋虛實,每每金賊南侵,都要請他參謀,使大宋在金軍麵前也不知吃了多少虧。”



    “再有一個韓常也是不得不提,此人燕京漢人,原為大遼將臣,後來降金做了金賊大將。其人精於騎射,作戰勇敢無畏,深得完顏兀術歡心,每戰必為先鋒,是金賊手下一名再忠誠不過的狗奴才了。相比其它走狗,這賊倒是也算受了點小小報應,昔時他從兀術入侵陝西,兀術被張浚困於富平,此賊冒死相救,被流矢廢了一隻左眼,但也恰恰因此深得兀術感激,從此恩寵更盛。”



    肖樹哲道:“以上這些亂賊,個個都是你我今後該殺之人,一旦遇上,必誅除而後快!但他們都比不上偽齊皇帝劉豫這個欺世盜名的老賊!他進士及弟,本任職河北,金軍侵宋,他便棄職逃跑,在山東又做了濟南知府。金軍又侵山東,他又請調職去江南當官,不被答應,於是心生怨恨,不但不思守城,反而與金賊裏應外合,殺了勇將關勝,投降了金賊,因此獻城的無恥之功,被金帝扶持建立齊國,登基為帝,做了天下第一大奸賊、金國第一等的傀儡。此賊盡攬天下各路亂臣賊子,蠱惑民心、為虎作倀反攻大宋不可謂不用盡心力,但勞師動眾,使治下民怨沸騰、義軍蜂起,屢次伐宋也都大敗虧輸無功而返,終於讓金賊也忍無可忍,不久就廢去了他的偽齊政權。此賊雖無德無能,然禍害滔天,使中原向漢的民心與抗金的鬥誌進一步土崩瓦解,從此難成氣候,其罪之巨,倍於餘賊!”



    不孝義憤填膺,道:“如此巨賊,讓他多活一天都是便宜了他!不知這些賊人現在何處,若有機緣,不如咱們這便順手把他們給除了!”



    肖樹哲哈哈笑道:“好誌氣!可惜如今孔賊身任金國河南尹,在防衛森嚴的洛陽城中,李賊被罷官賦閑,不知身在何處,酈賊遠在亳州,萬人擁戴,韓常在燕京,更不可輕取。唯獨那最大的奸賊劉豫,自被廢黜,從此發配到了臨近塞北的大遼故都上京、今臨潢府,隻封了個虛職曹王,實際卻被金兵牢牢監守軟禁。不如咱們便一路北去,直取此賊狗命,也好痛殺金賊、行俠仗義!你看如何?”



    不孝抱拳道:“一切聽師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