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夜啼嬰哭（四）

    雲孟僑呆愣半秒, 但僅僅是半秒, 強大的求生欲-望催使著他必須采取行動。車子筆直的向著彎道前行，前方不遠處即時一個轉彎處, 假如車子繼續這樣高速行駛, 必定會撞上不遠處大學的科技園區的教學樓。

    他顧不得其他了，一腳踢開司機踩著油門的腳, 自己刹車一腳踩到了底，剝開司機的手，按下了車上的緊急停車按鈕（ps：未來產物），同時關了熄火。雖然他從未學過開車，但這一係列的動作做得卻是行雲流水，也不知道為了這種緊急情況在腦子裏做了多少演練。

    可惜……沒用！

    車子仿佛是被某種無法看見的力量, 飛快的推著向前行駛著，雲孟僑盡管拚命按開窗鍵，也絲毫不管用。除了天窗被摁開之外, 四麵的大窗根本毫無反應。此時他是滿頭大汗的抱住方向盤, 使勁左右轉動著，可是那個方向盤卻像是被焊死在車上一樣，任憑他怎麽用盡力氣，就是半分不動！

    而當他無意間碰到司機帶著手套的雙手時，心底突的一顫——司機的手, 是熱的。

    “他還沒死。”

    “但是他就要死了！”

    “我也會死！”

    “不！”

    車子繼續飛快的撞向大樓，雲孟僑已經在腦子裏推演了無數次車子被強大慣性擠壓成罐頭的場麵——自己必死無疑！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並且清晰的感覺到, 一種名為“恐懼”的情感，正在前所未有蔓延之中。那種感覺如同是一片肆意蔓延迷霧，如同□□般燃燒了他的所有情緒，喜、怒、哀、樂、勤奮、慵懶、無私、貪婪……就像是一塊掉落進硫酸的紙片，被肆意的蠶食殆盡。這種感覺讓人忘記了一切記憶，所能剩下的隻有求生的欲-望。這種感覺讓人，恐慌，無助，擔憂，焦急，渴望……同時，也帶給他無與倫比地興奮！

    勇氣就像是穿透空洞的光，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分外的刺眼。雲孟僑隻覺得身體裏仿佛有什麽按鈕被打開，刹那間的五感、速度、靈感統統都提升到了極致，空氣中無數銀色的靈力光點朝他聚攏了過去，可他卻無知無覺。

    據說，人在瀕死的時候，大腦的開發會瞬間達到鼎峰，從而能夠調動出外界無數的靈力為己用。或許雲孟僑就是這個情況，但他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變強，隻是渾身都在不可自製的興奮的戰栗著：

    “真的很好奇啊，我死了之後，會變成一個鬼，還是兩個鬼呢……不過我還不想死！”

    他飛快的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一把扯下了掛在車窗上的平安符，掛在了司機的脖子上，而後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了車座，雙腿肌肉收縮，猛然一跳！

    車子一頭撞在了大學科技園的外牆上，汽車燃油被觸碰到了的火花，爆炸刹那引燃！剛剛鑽出車子的雲孟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翻身滾下，隻聽“嘭”地一聲巨響，車子在撞進大樓內半秒後立時爆炸，而就在這一瞬間，在雲孟僑的腦子裏仿佛變成了慢鏡頭一般，一上午地生死訓練，在他在此時頃刻凝練成了一個動作——蹬！

    他隻覺得這一蹬，用盡了自己頭半生所有的力氣，以至於被卡在石頭縫隙中的車子，都又向前推進了半米，反之，他本人，也如飛鳥似的竄了出去。

    下一刻，火光衝天！

    這裏的情況，早已經引起了對麵擁堵的車輛中的人的注意，不少人在汽車爆炸時，發出了驚恐尖叫聲。而則一切都與雲孟僑無關，他隻覺得一切並沒有結束，危險還在附近。

    他蜷縮著躺在地上，雙腿沒有半分力氣，在經曆了三秒鍾左右與消極意識爭奪身體的戰爭之後，求生的欲-望再次占據了上風，他掙紮著爬了起來。仿佛已經沒有了痛的感覺，周圍沒有半點風，一切都是遵尋著本能，頭上不知道是司機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流進了眼睛裏，世界刹那間變成了黑紅色。

    燈火闌珊的人群就在不遠處，目光所及之地，巡警、乘客、司機、行人都在看著他，但當他將眼睛上的血液擦幹淨時，卻瞬間發現，這些人的表情無一例外，全都與那個死去的司機一樣——一種模糊的，惡意的，猙獰的笑容。

    “不對，這裏……”

    “……這裏不是現實的世界。”

    雲孟僑剛剛說出這句話，便聽見耳邊發出“啪嘰”一聲，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從他頭頂墜落，一灘黏臭“噗”地濺在了他的衣服上身上。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支起的雙腿再次失力，跌坐在地上。直到此時，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個什麽東西——那是一個人，一個半邊身子都被摔成攔你的年輕男人。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在掉落的途中，被空氣的撕的粉碎，血淋淋地露出了半個支離破碎的胸膛。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臉——半顆頭顱已經完全被摔碎，從側躺著的鼻子下，支拉著半邊開裂的麵皮，混合著血液的腦漿四溢，另半邊臉除了有些血，暫時還是完整的，隻是刨除他那雙驚恐的眼睛，掛在他嘴角的，竟然是一個……慈祥的微笑。

    “真特麽的變態。”雲孟僑喘著粗氣的吐了個槽，翻身爬起就要跑：“六娃你在哪裏，快出來看看，這裏有你兄弟！”

    早就不知道跑到何處的六娃，自然是不會回應他，回應他的，是剛剛摔死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救救我……”

    雲孟僑猛然回頭，立刻看見那個血肉模糊的男人竟是支起了腦袋，半邊臉耷拉在低聲，一隻眼珠連著肌肉一直垂在他的腮邊，隨著他牙床骨咬合著舌頭的動作，上下起伏著，他邊說邊向著雲孟僑爬去，“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喪屍兄你已經死了，這特麽的典型的死亡flag不要出現在這種時候啊！”

    那屍體沒了一隻手，一條腿，一隻眼睛，半拉身體竟然爬的飛快，雲孟僑剛來得及站起來，就被他抓住了腳踝。他立刻毫不客氣的朝他臉上踩去，先一腳踩爆那個怎麽看怎麽欠碎的眼珠，而後對準男人的頭上破碎的傷口，一腳一腳的踹了過去。

    “放手！”

    “……救救我啊，你為什麽不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所以你給我放手！”

    混合著骨茬的血液飛濺到了他的臉上，冰冷黏膩中略有幾分刺痛，像是冬日裏凝結了的冰雨般讓人難受。雲孟僑早已經不記得自己踹了多少腳，他眼裏隻有那半張笑容可掬的破碎的臉。屍體的力氣仿佛越來越大，他用腳攻擊根本無濟於事，雲孟僑四處望了一眼，一邊拖著屍體，一邊靠近一塊早已尋找好的石頭，等到距離足夠時，他拚命的趴下抓住了那塊石頭，接著腰部的力量回頭就往屍體的腦袋上砸去。

    又是一連串不間斷的瘋狂的攻擊，他打著打著竟然笑了起來，眼神中已經出現了幾分發泄之時的瘋癲。男人抓著他的腳，他就砸斷了男人的胳膊，骨頭碎了還連著筋，他就一邊扯著肌肉，一邊回頭去砸試圖靠近他的腦袋。

    “啪！啪啪！”

    單純的重複著一個動作，疲憊和困倦漸漸的卷了上來。他隻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那個男屍離他越來越近。一切反應皆是遵循著本能，他懷疑自己是否已經死了，腦子裏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放棄吧，你活不了的，但是一股更加強烈的執念卻壓下了這種奇怪的念頭，如此周而複始，如同拉力戰。

    十幾分鍾的虐-屍，卻如同經曆了一整年，雲孟僑幾近脫力，再也拿不動手上的石頭，他口幹舌燥的倒在地上，頭頂的眩暈感越發的明顯，腮邊癢癢的，他丟下石頭去摸自己的臉，發現那是一粒正在緩緩下滑的血珠。

    男人的口鼻處開始不斷的往外冒著蛆蟲，黃色黏膩而腥臭的物質讓雲孟僑幾欲作嘔，出租車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但是他已經瘋了，仿佛絲毫不知疲憊痛苦，脫下較為輕便的鞋子，瘋狂的敲打著掛在他身上的一坨爛肉。

    此時他的腦子裏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假如換成女人的高跟鞋，恐怕剛才那幾腳，著東西已經撲街了吧。

    可憐柔軟的男士皮鞋，畢竟是無法高強殺傷性武器——高跟鞋以及板磚石頭做對比的，男屍趁虛而入，一口咬住了雲孟僑的小腿，雲孟僑本能的一蹬，頓時被扯下一塊鮮血淋漓的肉。

    雲孟僑痛的大吼一聲，強烈的疼痛使他瞬間忘記了疲憊，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一股子的蠻力，他丟掉石頭，直接抓住男人的上下兩頜，用力一掰……

    “哢擦！”

    男人無力的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繩子牽引的木偶，骨骼扭曲的癱在地上，身邊流淌著的，是一地烏黑的鮮血。

    雲孟僑捂著受傷的小腿，喘著氣的飛快騰挪了幾米，遠離了那個忽然詐屍的男人。然而原本已經毫無動靜屍體忽然又動了起來，但這一次卻不是他在動，準確的說，是他的肚子在劇烈的動彈著。

    “咕咕咕……”

    即便已經疲憊到了恨不得躺在柏油路上呼呼大睡的地步，雲孟僑依舊強作精神的坐直了身體，警惕的男人隨時撲過來突然咬他。

    男人的襯衫此時已經完全碎了，露出了他一麵潔白的肚皮，他的腹部好像是關著一個怪物，從他的胸膛焦躁的爬進腹腔，似乎是要拚命的從那麵肉皮中鑽出來。突然，雲孟僑的目光驟然一凜，他似乎看到了男人的股部突顯除了一張小臉，他還沒來得及否定自己的猜測，那張小臉再次露了出來，這次似乎還說了什麽——

    “好吃……”雲孟僑看著那張臉的口型，低聲的複述道，同時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自己的小腿——那裏剛剛被男屍生生的咬下了一塊肉。

    “遭了！”他驚吼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拚命的就向前方跑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跑到什麽地方，也不知道纏上他的究竟是個什麽鬼，但是生物的求生本能告訴他——絕對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呆著！

    他踉蹌的跑著，受傷的腿每動一下都是歇斯底裏的疼痛，但這疼痛卻讓他保持了清醒，不至於因為過度的疲憊而癱倒在地。

    柏油路就像是一條黑暗的甬道，烏黑的天際，烏黑的馬路，以及整齊站在馬路兩旁，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黑色的微笑的“人”。

    這已經由一場單純的鬼襲，變成了一個人對於自我的戰爭。意識，疼痛深深的刺激著他的感官，催散了眩暈與困倦帶來的疲憊，直到疼痛變得麻木，直到意識變得模糊，他卻仍然在蹣跚在逃亡的路上。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虛幻的噩夢，雲孟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一麵要求自己背誦圓周率，一麵在“15926……”的聲音裏，憑本能自動向前跋涉。他的腦子裏時不時的出現各種奇怪危險的念頭，企圖逼他放棄掙紮，但是瘋子的執念早已如同蛀蟲般啃噬了他的腦髓。他丟下了上進心，放棄了道德感，忘記了做人的一切基本準則，剩下的唯一存在著的，隻有一個狂念——那就是不能死！

    柏油馬路不知何時變得坑坑窪窪，黑色的路段漸漸變成了血紅色，頭頂的天幕也如同是黎明般閃起了溫暖的紅色光芒。

    難道是快要逃出去了？

    周圍的人一個都看不見了，一道明亮的光芒從血紅色的馬路盡頭傳了進來，雲孟僑心中漸漸湧現出了狂喜。他聽見了那光芒的外麵，傳來的女人的尖叫聲，汽車的鳴笛聲，以及人們嘈雜的談話聲。

    此時周圍掛著詭異笑臉的人統統消失不見了，隻有他一個人在馬路上狂奔著，每走一步都流淌著鮮活的血液，每跨出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他不在乎，他要活！他要活下去！

    “我把人生交給了第二人格八年，但我接下來的八年，二十八年，一百零八年裏，都沒有再把它們交給別人的打算。不管是人也好，是鬼也罷，對不起，我可沒有輕易去死的覺悟啊！”

    “生命是我唯一能擁有的了，第二人格無法幫我負擔的使命，我一個人負擔就足夠了！”

    “……所以，任何想要取走我性命的東西！都給我先去死啊！”

    雲孟僑躍起，奮力跳入了那光芒四射的世界裏。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叫他驚得肝膽俱裂——原來，我沒有逃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版…… 思路清晰了很多。問我為什麽這麽清楚？因為我也正在為了全勤，與一隻叫做“瞌睡”的怪物搏鬥啊！

    研究了好長時間，還有一個亂月君在下麵給我科普知識，但是……原諒我這隻小白的智商吧，雖然本文設定是文明投退幾百年的未來世界，但是汽車什麽的還是讓他先進的擁有一個“緊急刹車”按鈕什麽的吧……

    昨天各位的作業補的挺好的？

    ps：在作死大道上狂奔的小雲子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