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下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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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在無垠的太平洋中,透過淡如輕紗的晨霧俯瞰,海天相接處,有很多似有似無的白線,那裏漂浮著一萬多個大小島嶼,那便是荷屬印尼群島。
早在十七世紀晚期,荷蘭先後與英國、法國交戰,在海上荷蘭敗於英國,在陸地荷蘭敗於法國,從而衰落。1810年,法國的軍隊還吞並了整個荷蘭國,直到1813年拿破侖帝國崩潰後,荷蘭才重新獲得獨立,但到1830年,比利時又脫離荷蘭獨立。
荷蘭到1848年成為君主立憲國,實力更是大不如以前。而且當時君主立憲製在荷蘭很不得人心,民眾反抗情緒很大,國內政治勢力尖銳對立,國內鬥爭此起彼伏,對印尼的控製能力很微弱,這也是曾紀澤選擇帶領黑旗軍先到南洋建立根據地的原因。
曾紀澤、劉永福、蘇慕白、蘇慕蓮等人率領八百全副武裝的黑旗軍往婆羅洲方向駛去。這條航線,在率軍艦到亞丁灣護航時,曾紀澤已經走了好多遍,爛熟於心。
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秦月也還跟著服侍曾紀澤的起居,她第一次出海,有點暈船,四肢無力。
曾紀澤讓她去船頭甲板,教她做了一套關節運動的休閑體操,讓她的身體隨船而動,船向左,人向左船向右,人向右,這些簡單的防暈船的小招還真管用。
秦月對曾紀澤說“少爺,你懂得可真多!不過,我本來應該服侍你才對,這下子倒像是要你照顧我了。”
曾紀澤安慰她說“沒關係。等靠了岸,你再照顧我。”
此時,“維多利亞”號已經經過了特殊處理,清除了所有英國的標記,並且掛上了黑旗軍的旗幟,曾紀澤將這艘戰艦命名為“龍騰”號。
在茫茫的大海上,曾紀澤還對一百多個黑旗軍進行了現場教學,教他們如何使用這艘戰艦。他們中有一些事漁民的孩子,上手很快。
那天,海上剛過去了一場暴風雨,天朗氣清。秦月在船頭的甲板上做操時,突然發現了海麵上漂浮著一艘小船。等靠近了,才發現船翻了,上麵還有一個人。
秦月對身旁的曾紀澤說“少爺,那小船上好像有人,快救人。”
曾紀澤仔細看了一下,船上確實有一個人,他讓幾位黑旗軍下船救人,救上來時,發現竟然是一位棕色皮膚的小姑娘,身材結實勻稱,五官也很精致,也是一位小美人,不過她已經暈了過去。
“少爺,這姑娘看起來怪可憐的,我們救救她吧。”秦月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她央求曾紀澤將這姑娘送到她的房間救治。
曾紀澤點頭答應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過了一天一夜,這姑娘才醒,告訴秦月,她是蘭芳國首領劉阿生的小妾生的女兒,叫劉秀蘭。為了逃婚,她才出海離家的。劉阿生為了討好荷蘭人,要將她嫁給一個五十歲的荷蘭殖民者。
曾紀澤笑道“這麽說來,你是蘭芳國的小公主呢。我們還真是有緣,我也是為了逃婚才離家出走的。現在蘭芳國的情況怎麽樣?”
“現在蘭芳國華人的處境很不好,大不如以前了。”劉秀蘭告訴曾紀澤,蘭芳國是200多年前廣東一群華人在數千裏之外的南洋島嶼上建立的自治體。他們以驚人的意誌,頑強求生,建立了大公司,是實質性的國家。蘭芳國的人都很崇拜他們的建國英雄羅芳伯。早在公元1777年,中國的乾隆四十二年,羅芳伯就站在南洋的西婆羅洲東萬律的“蘭芳大總製”府邸前,接受朝賀。他腳下這塊土地,距離他的故鄉廣東嘉應府有三千公裏之遙,但這裏的一切禮儀規製都是地道的中國產府邸大門口,懸掛漢字的“蘭芳大總製”的牌匾,代表“蘭芳”的黃色長方形旗幟和代表“太哥”的黃色三角形旗幟及代表副手們的其它各種顏色三角旗幟,在風中獵獵飄揚。在“太哥”羅芳伯的旗幟中間,寫著一個“帥”字,而副手們的旗幟中間,則寫著他們的姓氏。大堂裏,懸有一副金匾,“雄鎮華夷”四個大字足有四尺見方,府衙內外的官員們,或長袍馬褂,而在場的士兵,都是模仿清朝綠營兵卒的打扮。不過,現在荷蘭人利用華人的內鬥,逐漸控製了蘭芳國。
曾紀澤對這段曆史很熟悉,曆史上“蘭芳”有了好多名字“蘭芳公司”、“蘭芳共和國”。它是一個經濟組織,一個秘密會社還是一個自治領地,它生存了一百多年。他知道這個蘭芳國的建立者是廣東客家人羅芳伯,他羅芳伯,生得虎頭燕頷,長耳方口,為人寬宏,喜怒不形於色,雖身高不滿五尺,但少負奇氣,生性豪邁,任俠好義,喜結納,年輕時在鄉裏夥伴們都“唯唯聽命”,羅芳伯也曾去念書,但沒考中什麽功名,當時梅州“有誌之士,競謀泛海出國”,他就在35歲下南洋轉而去下南洋。
但下南洋這條路卻並非一條康莊大道。清朝初年,朝廷為剪除東南沿海的反清勢力,又一次嚴令海禁。乾隆時期的“海禁”不但“片板不準入海”,而且還將沿海居民內遷,設界防守。後來在鄭成功後代降清後,海禁曾有所鬆動,但是最多隻是允許海上貿易,對於移居海外從來都是禁止的。羅芳伯們要去的地方,是印度尼西亞,正處在荷蘭人統治下,剛剛發生過著名的“紅溪慘案”不過30餘年,在那次慘案中,有數萬華僑被屠殺。
荷蘭人是從1596年開始進入印度尼西亞的。他們對華僑的態度,經曆過數度轉變。在他們剛占領雅加達時,看到“市內隻有幾個爪哇人”,而少數定居在那裏的荷蘭居民“懶得出奇”,但在那裏的華僑,不但忙於經營商業,而且勤於經營釀酒業,這些華僑商人精於運算,比任何其它民族更能適應惡劣的環境。因此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初期是鼓勵並大力招徠華人入境的,甚至指令荷蘭人的船隊“要大量招徠中國人,特別是木匠、伐木匠和漁民,要漁民把魚網一起帶來。”
但中國移民大量增加後,在商業上與荷蘭本國移民發生衝突後,荷蘭人開始對中國人設限,1683年以後禁止蓄辨華僑入境,並大幅提高已經定居華僑的人頭稅。然而,這些禁令並沒有得到真正執行,反而是讓荷蘭官員和華人的當地頭領從偷渡者那裏得了好多銀子,連運載這些中國移民的華人船隻也從中漁利,“華僑新客乘船南下時,一概交繳船費”。
1738年,荷蘭人開始實行給華僑發居留準證,每證收2元,交不起錢的華僑四處逃亡,被抓到的都押去苦工,1740年,荷蘭當局因中國人喜穿黑衣,見到穿黑衣的就抓,終於激起華人開始造反,最後演變成對華人的一場血腥屠殺。
曾紀澤知道,南洋在1857年其實已經有了幾十萬華人,不過不同派別不同地域華人之間的爭鬥,其實在中國大陸之時就很嚴重,到了海外內鬥依然。如果自己能把這些華人團結起來,那別說荷蘭這種衰落的彈丸小國,就是大英帝國,他也能像美利堅合眾國那樣鬧獨立!他這次下南洋,首先就要讓荷蘭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