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新大漢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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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軍打敗了荷蘭海軍和陸軍,在婆羅洲聲威大震,荷蘭駐印尼總督雅克瑪切特以荷蘭退出婆羅洲為條件,派人去向曾紀澤求和。曾紀澤考慮到雅加達是荷蘭經營了幾百年的老巢,華人一下子也難以攻下,而且蘭芳國總長劉阿生戰死,群龍無首,華人需要現在婆羅洲休養生息,立足長遠發展,所以他同意了荷蘭人的求和,和荷蘭人簽訂了和約荷蘭以每人二百五十兩白銀的賠償贖回被黑旗軍俘虜的八百多名戰俘,並永久退出婆羅洲。

    “和約,會有效果麽?”劉永福剛開始不屑於和荷蘭人簽訂和約,怕荷蘭人出爾反爾。

    曾紀澤說“我們暫時可以放心。西方是幾百年的商業社會,荷蘭人對契約還是尊重的。不遵守和約,荷蘭人會像現在大清國一樣,會被其他列強群起攻擊,在世界上無法立足。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華人當自強。”

    荷蘭人退出婆羅洲之後,黑旗軍就接管了他們的地盤,婆羅洲上的其他勢力,也陸續臣服了黑旗軍,隻剩下蘭芳國控製的地盤。

    蘭芳總長劉阿生戰死之後,蘭芳國陷入了混亂之中,各大家族爭奪蘭芳總長的位置。劉阿生是1848年從他爹劉乾興的手裏繼承蘭芳總長之位,原本想讓自己的兒子劉亮官繼續當蘭芳的首領,但劉阿生死得很窩囊,他原本跟荷蘭人關係密切,以為荷蘭人不會坑他,他在荷蘭海軍沒被黑旗軍艦隊戰敗之前,在東萬律城頭跟荷蘭人談判,被火炮擊中致死,結果導致東萬律打亂,被荷蘭人攻進城去,要不是劉阿兵率軍跟荷蘭人拚死巷戰,蘭芳國就被荷蘭人滅了。但劉家也因此在蘭芳國的形象和威望大損。

    加上劉阿生的兒子劉亮官年紀還隻有十三歲,未成年,並且因為小兒麻痹症留下左腿殘疾的毛病,基本上繼承總長之位無望。劉阿生臨死前,曾想把蘭芳國總長之位傳給掌管兵權的弟弟劉阿兵,但他也知道劉阿兵有勇無謀,難以擺平蘭芳國的各大勢力,這樣一來他的兒子劉亮官和女兒劉秀蘭就沒人照顧,反而危險了。臨死前,他意識到命運無常,隻有把希望寄托在女兒劉秀蘭和曾紀澤的政治聯姻上,他把劉阿兵等人召到床前,立了遺囑後便過世了。

    那天,劉阿兵派心腹將曾紀澤請到了東萬律大統製府的內堂。大統製府還是老樣子,那道兩人多高的青磚牆,嚴嚴實實地圍住了府內幾十間樓房。城牆以內,幽深的院落款曲相連,重疊的瓦簷錯落有致,房屋頂脊處獅、虎、豹、馬、猴等動物磚雕和四角飾有龍紋獸尖高聳的屋簷,在半空中莊嚴肅穆。

    曾紀澤和劉永福到了內堂,隻見那屋裏光線昏暗,堂上大廳掛著一幅年畫,一隻額頭斑白的老虎兩眼炯炯有神,惟妙惟肖,仿若活物。

    不一會,布簾被揭開,從內屋裏走出一人。那人中等身材,頭纏白布,濃眉大眼,外貌端正,看起來心胸寬厚。他一臉愁雲,眼中含淚,正是劉阿兵。他對曾紀澤說“總長已傷重過世了,你跟我進來,有要事商量,裏邊請。”

    曾紀澤朝劉阿兵一拱拳,跟著他進了裏屋,還沒進門,他隱約聽到裏屋有嗚咽的哭聲傳出。劉永福“蹬蹬”在後麵緊跟曾紀澤,他神情嚴肅,一句話也沒說,箭步上前,手中拳頭握緊。

    進了裏屋,曾紀澤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屋裏一片安靜,隻剩白燭淡藍的火焰不時搖晃。裏屋裏麵還有暗房,進入暗房子裏,曾紀澤感覺裏麵陰冷,他發現裏麵一張雕花大床上躺著一人,正是蘭芳總長劉阿生,他麵色發白,雙目緊閉,已經沒有了呼吸。

    劉阿生的兒子劉亮官和女兒劉秀蘭都頭戴孝紗,跪在地上,頭和地麵貼得緊,整個身子幾乎撲在地麵。劉家上下幾十口人在場,他們大多頭戴白孝帽,上身穿白孝褂子,下身穿白孝褲子,腳上白孝鞋,外罩白孝袍,腰係白孝帶。這種情況,在當時是家族重要人物去世才有的場麵。

    曾紀澤進裏屋後,劉秀蘭給他送來了白色孝服和白孝帶,幫他整理好。

    曾紀澤這才確定,劉阿生是真的已經去世了。一陣冷風吹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夏日的風,在裏屋竟然也如此陰冷。

    曾紀澤兩隻眼珠軲轆般轉著,掃視四周,屋內還有二十多個漢子個個帶著兵刃,應該是蘭芳國的高級將領。

    這時,劉阿兵麵帶憂傷,宣布了劉阿生的遺囑,說“家兄有遺命,打敗荷蘭人、為他報仇雪恨者,繼承蘭芳總長大位。今龍少不辱使命,大敗荷蘭人,將荷蘭人趕出婆羅洲,我等遵從大哥遺命,公推你繼承蘭芳總長之位,誓死效忠。”

    “呃,這個”曾紀澤心裏犯難,他很清楚在傳統社會尊卑有序,他一個外人,而且不到二十歲,論資曆什麽的都不夠,“我也不是蘭芳會的人。聽說要進入蘭芳公司的領導層,必須先加入蘭芳會。”

    “你不是蘭芳會的人沒關係,四海之內皆兄弟,我來當介紹人,辦一個加入儀式就可以了。至於堂內兄弟嘛,家兄遺命,大家肯定會支持你的,況且黑旗軍的戰鬥力,南洋的華人有目共睹。在下也極為佩服。”劉阿兵說“再說,你娶了秀蘭,就是我們劉家的人了。”

    曾紀澤對這樣的提議當時沒有表態,臉色平靜。劉秀蘭這時咬著牙,真恨不得自己是男兒身,她既是因為喪父,又有點擔心曾紀澤不願娶她,雙眸眼淚汪汪,快掉下來。

    見曾紀澤還在猶豫,劉阿兵撲通一聲跪在地下,聲淚俱下“請龍少萬勿推辭。家兄一生光明磊落,不料突然遭此橫禍,你若不肯幫他完成遺願,匡扶蘭芳國,他必定死不瞑目。”

    劉阿兵一跪,屋內的人瞬間都跪成一片,請曾紀澤“完成總長遺願!”

    這突然的場麵讓曾紀澤措手不及,他心裏想,當蘭芳總長,統一婆羅洲,這對以後的大業,不是壞事,關鍵現在要收服華人心,他略一沉思,對眾人說道“也罷,我若再推遲,就有負眾望了。但有一事我需事先說明,我並非貪戀蘭芳總長大位。我當總長之後,堂內大小事務,還請劉阿兵和各位多擔待。”

    “我們即刻為龍老弟舉辦入蘭芳會儀式,請借一步到結義堂說話。”劉阿兵辦事幹淨利落,他怕曾紀澤反悔,馬上拉著他直奔蘭芳統製府的結義堂。

    曾紀澤跟著劉阿兵等人來到結義堂,隻見那裏氣氛肅穆,結義堂中央掛著一塊鍍金的大匾,上麵寫著“結義堂”三個金色大字。匾額正下方是一尊三國關羽的金身塑像,濃黑的長髯格外醒目。在塑像兩旁分別立著“忠”、“義”兩麵繡著龍騰圖案的錦旗。一尊青銅香鼎矗立堂前,一大兩小的三炷香插在其中,白色的煙霧繚繞,在空氣中散發出刺鼻的氣味。香堂之上還供奉著許多牌位,都是蘭芳國的創始人和曆屆總長牌位,比如羅芳伯、江戌伯等人。

    蘭芳會繼承了天地會比較係統完整的綱領和儀式,入會儀式跟天地會差不多一名手執白紙扇的黑衣大漢手執“三把半”清香,喊了一聲“恭請壇主”,劉阿兵上前接過黑衣大漢手中燃著的清香,遞給曾紀澤一枝,剩餘的插在香鼎上。堂下的人都跪成一片,曾紀澤見狀跟著跪了下去,把清香高舉過頭。

    這時,一名執事紅棍提上來一隻活蹦亂跳的公雞,嘰裏呱啦念了一通類似經文的東西。念畢,手起刀落,雞頭哢嚓一聲被砍斷,帶著腥味的雞血嘩啦啦流到裝有白酒的青花瓷碗裏。曾紀澤學著劉阿兵的樣子,用手指頭沾了點雞血,這種生雞血的臊味直讓他想吐。曾紀澤強忍著把沾有雞血的手指在口中一啜,然後跟著眾人一起開始念蘭芳會的會規大大小小共計三十六條,加上不得作奸擄掠等十大戒律,念完之後,曾紀澤隻覺得口幹舌燥。最後眾人一起同聲發願“立誓傳來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義氣公候位,奸臣反骨刀下終。”

    入會儀式結束以後,劉阿兵走過來拍拍曾紀澤的肩膀“此後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即刻召集蘭芳國在南洋的所有同袍,定好日期召開大會,宣布我大哥的遺命。在這之前,還希望你能跟秀蘭把完婚的婚禮辦了。”

    古人講究先成家後立業,當時,曾紀澤已經虛歲二十,也確實需要和蘭芳劉氏家族結盟,他點點頭,說“一切聽劉大哥安排。”

    就任蘭芳國總長之後,華人武裝清除了所有反對勢力,控製了婆羅洲整個島嶼,曾紀澤找劉永福、劉阿兵等人商議,以婆羅洲為主要根據地,建立新大漢國,團結所有南洋地區的華人。

    劉阿兵剛開始有點猶豫,說“當年蘭芳伯等人一直不敢稱王,就是怕清廷舉兵討伐,或者為難我們在內陸的族人。現在我們的族人基本上來蘭芳了。但如果我們成立新大漢國,傳回內地的話,我們豈不還是不忠君愛國了麽?”

    曾紀澤笑道“忠君愛國不等於愛滿清朝廷!我們要愛的是那個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大漢國,這樣的國家才是我們要愛的國,現在沒有,我們就創造一個!至於清廷征討,這更是笑話,現在清廷被太平長毛一反,風雨飄搖,東南半壁江山不保,聽說連兩廣總督葉名琛都被英法聯軍捋走了。我們成立新大漢國,正好挖挖清廷的牆角,到兩廣、江浙等地帶一些移民來開發到婆羅洲,壯大我們的勢力!整個婆羅洲的國土麵積相當於20個台灣島,容納幾千萬人都不成問題。到時候我們國力強盛了,就殺回故土,奪回漢人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