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分析

    電台是件很有趣的東西。

    它代表著‘通訊’。

    可問題是與誰通訊？

    蒂法已經說過，這個地方名為‘奇（ji）境’，是一個從空間概念上並不存在於地球的夾縫空間，這也就是說想憑借電台和‘外界’聯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尤利安已經試過，用這個電台收不到任何頻道。

    “你嚐試過用它廣播嗎？”齊昊問。

    “我不敢。”尤利安說。

    齊昊點了點頭，沒錯，隨便發出廣播其實有很高的風險，這島上不僅有試煉者，還有學員，假設學員有接收廣播的手段，那麽發出廣播就意味著暴露位置。

    “但我有一個猜想，”尤利安說，“這幾天我們一共掃蕩了三個物資點，每一個物資點都有一台這樣的電台，而物資點是為我們這些試煉者準備的，照此推斷，電台也是為我們準備的，這場試煉的幕後黑手給了我們相互通訊的工具。”

    這其中其實頗有深意。

    通訊，意味著信息的交換，而信息，是一切社會huó dòng的基礎。

    “試煉者之間相互通訊？”齊昊笑了笑，“看來這個幕後黑手很會挑事。”

    現在島上的試煉者都是分散的，如果彼此之間能夠相互通訊，會發生什麽？

    “可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他這麽做有何意義？”尤利安搖頭道。

    意義？

    ——意義恐怕得從‘試煉’本身說起。

    決心號抵達試煉島時，四條規則裏說得很清楚，101人，三人一票，一票三人，試煉者需要想辦法集齊一張票，然後在十五天內抵達島心，憑票上飛機。

    其實現在想想，這樣的規則更像是一場遊戲，或者說考驗。

    在極度荒蠻的環境中，不相等的人與票，再用求生的意誌進行誘導，這其實很容易就能催發出人性陰暗的一麵。

    遊戲規則並沒有說這是一場大逃殺，但總有人會把它理解為一場大逃殺，比如齊昊。

    最初，這場試煉的意義是道德與良知，蒂法的解釋也證明了這一點——‘根本沒有票，隻要抵達島心，所有人都能逃生’。

    那個幕後黑手隻是想做一個實驗，通過這個實驗篩選出他需要的人，而且他也為這個實驗做足了安全保障，那些‘學員’，那些監察員和安全員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之後的三條規則，徹底改變了這場試煉的性質。

    學員作為這場實驗的工作人員，負責監察試煉者及保護他們的安全，可幕後黑手公布了學員的存在，把他們也扔進了試煉中，試煉者殺死學員就可以獲得一張離開的機票。

    現在沒有誰是安全的了。

    試煉者們會嚐試獵殺學員，而學員為了自保要先發製人，事實上他們已經這麽做了，從大傻的遭遇看，學員們正在抓捕試煉者。

    而這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學員與試煉者之間的強弱對比。

    從表麵上看，學員更強，他們的人數比試煉者多一倍，其中三分之一是安全員，他們個體戰力出眾，而且很可能擁有某種極為強大的武裝。

    剩下的三分之二是監察員，從蒂法那裏得知，監察員沒有選修戰鬥科目，和普通人並無二致，照理來說這個群體應該是學員那邊的‘累贅’，可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誰知道監察員手裏有沒有wǔ qì，畢竟這島上有23個wǔ qì庫，足夠武裝上千人。

    乍看之下，學員占盡優勢。

    可事實並非如此，因為規則禁止學員致死試煉者，也就是說他們隻能挨打，不能還手。

    “在我看來，學員和試煉者之間其實是某種均勢。”尤利安分析道。

    齊昊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不這麽認為，雖然看起來是均勢，可這是一種根本不公平的均勢，假設有人用槍抵著你的腦袋，你還會在意扣不扣學分和被不被開除的問題嗎？——其實到了這一步，規則已經逐漸失去意義了。”

    就像現在一樣，尤利安這裏有十幾個人，按照規則，這些人完全可以湊出足夠的機票，然後呢？

    然後這些湊出機票的人解除武裝，大搖大擺的走出去，跟那些學員揮揮手說：‘嘿！兄弟，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就隻想到島心坐飛機。’

    ——兩次增加規則都一再強調‘原本的規則不變’，這也就是說從規則上來說，集齊一張票到島心一切就結束了。

    可你覺得學員會相信麽？或者說，你敢在這種沒有法律也無從談起公正的地方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手裏？

    再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是那些學員相信了，放你們過去，可你怎麽敢確定你的人不會突然從什麽地方掏出把槍或者bǐ shǒu什麽的襲擊學員？

    人類在作為一個個體的時候，可以確定自己會做什麽不會做什麽，可一旦聚集為群體，就什麽都不確定了。

    大家都知道對方其實沒有惡意，一切都是這個古怪的規則搞出來的，學員知道隻要讓試煉者集齊機票他們就不會襲擊自己，試煉者也知道隻要自己不主動攻擊學員就會保障自己的安全——可誰都不敢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手裏。

    “我現在真的很頭疼，這個幕後黑手簡直是個瘋子，”尤利安搖頭道，“如果說最初的試煉規則是為了考察道德與良知，篩選出合適的吸納人選，那麽新增的規則又有什麽意義？挑起學員與試煉者之間的鬥爭？”

    “恐怕不止是鬥爭，”齊昊一臉正色，他盯著尤利安的眼睛，緩緩道：“現在毒霧正在蔓延，島上的安全區域會越來越小，學員和試煉者的接觸會越來越頻繁，摩擦也會越來越劇烈，一旦雙方出現巨大傷亡，規則，就毫無意義了。”

    “就沒有什麽辦法嗎？”尤利安道。

    “有，”齊昊說，“可你敢冒這個險嗎？”

    尤利安沉默了，他明白齊昊的意思，試煉者集體向學員投降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學員必須保護試煉者的安全……可是，萬一呢？

    這場試煉限製所有人的看似是規則，實則是猜忌和信任。